海面上很安静,微微波浪涌起,偶然可见海面上有鱼群跃起,迅速消失在远方,头顶海鸥在盘旋,发出阵阵急促的鸣叫声,二艘大船正向列队向北行驶,远远望去,宛若航行在一面湛蓝的镜子上。
风不大,船速也不快,但船上气氛却凝重紧张,在东面极远处,已经出现了十几个黑点,海匪终于露头。
“吴将军,我们是否继续北上?”
吴将军便是吴良才,按照部署,这二艘大船扮演了诱饵角⾊,各有三百士兵扮着作水手,并载有五千石稻米,佯做货船北上。
他扶在船舷上细细地观望半天,将食指放进嘴里又指向天空,片刻,他断然下令道:“转舵,向东北方向全速前进。”
两艘船渐渐偏离航线,风帆微微鼓起白肚,速度也开始加快,与此同时,远方的海匪船也有了动静,大帆挂起,列队呈扇型,向这二艘孤船合围过来。
这群海匪是二年前由一伙破产的台州渔民纠众聚成,先是劫了几艘商船得手,又买了不少二手船,渐渐地壮大起来,掳掠招引,声势竟也达千人。海匪的首领也姓李,名字不详,据说是名逃兵,生得彪悍⾼大,性子凶横残暴,他因头顶无发,故人称李光头。
此时他正瞪着一对铜铃大的牛眼,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半天一声不发,眼看猎物已速加北上,⾝旁副手黑骷髅急道:“大哥,我们是追还是不追?”
李光头不答,仰头向桅杆上叫道:“看清楚了,后面还有船吗?”
半晌,上面传来了望哨的回音:“大哥,后面无船!”
李光头这才回头对副手道:“非是我胆怯,前几曰你也见了,有大队战船去了琉求,我们与之为敌,他们岂能轻易放过我们,我有些怀疑这艘船是他们的诱饵。”
“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光头冷笑一声道:“这艘船见了我们若是放慢船速,我必不追赶,相反他现在速加北逃,正说明它心虚,如此肥羊,我岂能放过。”
他満脸狞笑,大吼道:“弟兄们,挂上帆,给老子追!”
他们存粮已不多,见这二艘货船吃水颇重,显然是载満了货物,岂有不动心之理,升起大帆,众海盗拼命踩踏楫片,三艘飞虎率先驶出,如飞一般向货船赶去。
......
海面上的风力加大,由先前的西南风转成了西风,海浪也渐渐⾼达一丈,这对轻巧的海匪船显然不利,已经追了大半个时辰,货船非但没有靠近,反而拉远了距离,眼见货船的风帆鼓起如半圆,航线已经由东北转向正东,仿佛画了条弧线,李光头开始焦急起来。
一回头,见手下的十几条船都跟在自己庇股后面,却没有一艘去走直线拦截,他气得破口大骂道:“一帮蠢蛋!只会跟老子庇股后面吃屎吗?”
“大哥,不对啊!”黑骷髅突然感觉到了大船的异样。
“有何不对?”
“大哥你看,这大船的船速太快,好象并非只有风力所致,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靠风力驱动的大船,咱们的飞虎船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赶上,可现在已经一个时辰了,好象却越来越远.”
“你的意思是?”
“大哥,我怀疑他们也装有楫片。”
李光头猛然醒悟,一般的货船都不装楫片,以减少操作人员,多装货物,所以只有一些军船才安装助航的楫片。
“难道这两艘船是军船不成?”此念头在他心中冒起,他紧盯着货船,越看越觉得它们象军船,他猛然又想起几天前路过的舰队,它们护卫的货船和这两艘船很象。
“传令!停止追击,火速后退。”
话音刚落,头顶上便传来了望哨的狂叫声:“大哥,后面、后面有战船!”
李光头大惊,搭手帘向后望去,只见数里外有五十多艘战舰一字排开,撒网似的向自己船队逼来,他一阵心寒,自己竟在不知不觉落入了陷阱。
来船正是由刘整率领的山东水师,由楼船和福船等近五十艘战舰组成,虽组建时间不长,但基层官兵大都是山东或宋国渔民,航海经验丰富,只缺实战的经验积累。
山东水师配备的武器有重、轻两种,重武器有专门为海战设计的回回炮和床弩,回回炮固定在船舷,通过望山调节角度和射程,射出的震天雷重约五百斤,最远可达二千步,若击得实了,两枚大巨的震天雷足以摧毁一艘千料大船;其次便是床弩,每根弩箭长达五尺,前端装有铁尖,又另在铁尖上绑有火药筒,若钉在对方船上,火药引燃的火还可把船点燃。
而轻武器就是火球、火蒺藜、火箭等用于短距离作战,每个士兵都有配备。此战,山东水师坚船、利炮、雄兵、良将,取胜已不成问题,只是要看取得怎样的战果。
刘整旗舰一马当先,它渐渐逼近了落伍的敌人,这也是一艘福船,千料级别,船体已经发白翘裂,水师的战船和它并驾齐驱,相隔约千步,士兵们都已经可以看清敌人的面孔,听见他们的叫喊,尽管敌人拼命蹬踩,但帆小浆少,渐渐地还是被水师超过。
“击沉它,立威!”刘整紧张得两手捏了一把汗,终于下达了第一个作战命令。
了望斗上的旗手挥动红旗,打出射击的命令,射程內共有三艘水师战船,发炮手开始紧张调节回回炮的射距,并在抛槽上安装震天雷。
“砰!”的一声响动,居然是敌船抢先开火,一支黑⾊的床弩射出,快若闪电,悄然无声地袭来,击中刘整座船的后舱,在船壁上破开一个大洞,那里是储存火器的船舱,亏得敌人的床弩不带火,否则山东水师的旗舰首战便要被炸沉。
刘整惊出一声冷汗,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轻敌了,早该在两千步时就发射震天雷,老天眷顾,没有让他遗恨终生。
“射!”他恶狠狠地大吼一声,三颗大硕的震天雷带着尖利的呼啸,在空中翻滚着扑向敌船,其中两颗击中船壁滑入海中炸爆,激起十余丈⾼的白浪,几乎要将敌舰锨翻,但第三枚震天雷落在了舰尾,一道红光迸出,发出震耳欲聋的炸爆声,破碎的木块四处飞溅,白烟散尽,露出一片狼籍的船尾和黑洞洞船舱。
紧接着另外两艘船上的震天雷也发射而来,三颗震天雷同时在敌船上炸爆,将整艘船炸得粉碎,残破的船体迅速沉入海底,海面上漂満了木片、尸首和杂物,十几个未死的海匪抱着一根桅杆,大声哀求救命。
李光头眼见自己战船被炸沉,眼睛瞪得血红,恨得几乎要噴出火来,他的野性爆发开来,低声咆哮:“转舵!攻击挂有黑旗的敌船!”他已经看出对方没有实战经验,战术若运用得当,自己未必会输,凭着直觉,他感觉到那艘敌船,必然就是敌人的旗舰。
李光头的战船全速向刘整坐船猛扑过去,但他却忘了,自己的手下都是一群未经训练渔民,在敌人威力惊人的震天雷面前,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早已骇得胆裂心寒,甚至有几艘战船脫离了场战向西逃窜,其余战船虽然跟着,但也是慑于李光头之威,离得远远的,摇旗呐喊,出工却不出力。
渐渐地,双方的船越来越近,海面上杀气腾腾,两艘充做诱饵的船也已回航,截住逃路
“大哥!我们已经被包围了!”黑骷髅惊惶失措跑来叫道。
李光头猛的回过头来,果然,他的前后左右,被七八艘敌船团团围住,而自己的手下,象一群被撵的鸡,在敌船的追赶下四处逃散。
“一帮没用的东西!”
李光头怒骂一声,狠狠地把黑骷髅的手摔开,大声令道:“你去集合弟兄们,等我靠近了那大船,你率大家跳过去。”
黑骷髅一呆,他来是想劝老大投降的,不料老大将让他去拼命。
“大哥!这.....”他犹豫一下,却见李光头凌厉的眼光盯来,腿一阵发软,调头就向后船跑去。
“跳过去再投降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大声的叫喊:“弟兄们,都拿起刀子,准备跟老子跳船。”
李光头已经杀红了眼,他死死地盯着敌人的旗舰,亲自操舵,恶狠狠地向敌舰扑去。
突然,他发现敌舰上的旗手打出了三面红⾊的旗帜,他顿觉不妙,急向左満舵,企图从一条略大的缝隙里穿出包围圈。
但,已经晚了,天空中数十颗黑球,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伴着呼啸声,直向自己的头顶砸来,
“嘭!”的一声巨响,一只黑球砸穿了驾驶舱前面的档板,滚落在他的脚下,狂疯地咝咝冒着白烟,李光头吓得魂飞魄散,只觉眼前一片红光闪过,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
海面上硝烟已经散尽,南面又出现了几艘大船,这却是李思业来视察平匪的战果。
李思业探头审视船尾那个大洞,半晌,才对局促不安的刘整笑笑道:“且说说你的战果。”
说起战果,刘整又奋兴起来,他激动道:“我军未伤一兵一卒,摧毁敌舰两艘,俘获十五艘,投降的海匪八百余人。”刘整望着一队队举手走进船舱的战俘,语气中掩饰不住初战大捷的得意,浑然忘记了刚才的局促。
李思业的目光从船尾的大洞上收回,淡淡说道:“乌合之众,虽然胜之不武,不过你确实大胜,我赐你‘旅骑尉’军爵,手下立功将士皆有封赏。”
刘整大喜,刚要下跪叩谢,却被李思业一摆手止住了他。
“但是!”李思业又瞥了一眼船尾,冷笑一声道:“轻敌冒进,犯兵家大忌,却又不得不惩,从现在开始,降你军职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