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曰这一天,来往成都雅安公路上汽车司机朋友们,看到两个戴着骑行帽,穿着骑行衣、裤子,一套非常标准行头的年轻人,骑着一⻩一红的山地车在路上奔驰,速度近三十公里的时速。
司机们并不奇怪,这条路,长年累月少不了这样打扮的骑行人,特别是夏季。十年前主要是⾼鼻梁红头发的外国人,现在,越来越多国中小伙子,有些司机驾车超过段天、林晓时,会发出一阵鼓励的欢呼声。
林晓和段天如此专业的装备,我们的张勇同志当然功不可没。
川蔵路上多塌方,最可怕的就是山崖上不断滚落的石块,汽车只有等待,而自行车却多可以扛过去,所以骑行人要担心就是那滚落的石块,戴上帽子要全安许多。
临行前,张勇还把两人的自行车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车胎、刹车,这些都是关键部位,张勇教两个人怎么换车胎,怎么调刹车,这不教不要紧,一教吓一跳,原来这两位都不知道怎么摆弄自行车。张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骑过来的,还好这两辆自行车质量上乘,这一路来没出问题,可没出问题,不代表上川蔵就不出问题,沿路也没有那么多的修自行车的铺子,不知道动手怎么行?还好,林晓的动手能力要比段天強许多,张勇一教之下就学会了。
成都至雅安一百五十多公里,还没出成都平原,一⾊柏油路,对已经过长途跋涉的段天林晓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但他们没有掉以轻心,这天没敢跑太远,下午四五点就宿在雅安临青衣江的一个家庭旅店里。
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城,深夜中是一派宁静。林晓和段天用过饭后就坐在阳台上听滔滔的江水声。
这天是个阴天,对骑行来说是不错的天气。
段天突然说道:“对了,雅安又叫雨城。”
“雨城,真是充満诗意的一个名字。”
段天说道:“明天大概是要下雨的。”
段天真是乌鸦嘴,第二天,果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段天林晓特意问老板找来塑料薄膜,用它把行李又严实地包了一遍放在车上。
出雅安,公路旁是一大巨的峡谷,公路开始有剧烈的起伏。雨越下越大了,峡谷的流水白浪翻腾,汹涌而下。二人闷头赶路,偶一抬头,能见远远⾼山,白雾缭绕,甚是飘渺。这一天,基本一路都是上坡下坡。段天的体力消耗特别大,到下午六点时分,二人寻得一个兵站住下。
在川蔵路上,有大大小小这样的兵站。这些兵站在许多川蔵骑行的人的游记中都有描述,段天看了许多这方面的游记,知道兵站是非常不错的住宿地。
果然,兵战的战士们看到他们很是热情,忙着为他们安排食宿。
这一群可爱的战士,年纪大多比林晓、段天二人小了七、八岁岁,多的小十岁。他们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不同的背景,不同的经历,一到这里,过个一两年,都成一个⾊彩,变成一帮从外表到气质都很相像的兄弟。在这里,他们注定度过他们人生最浓烈⾊彩的一段经历,不是有那么一首歌唱道:生命里有了呀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后悔!
想是接待了这种川蔵之行的旅行者太多,战士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好奇,聊了几句,知道他们是大生学,知道他们是哪的,差不多就散了,就剩下几个也是J省籍的战士,拉着二人继续聊。
晚上九点,吹号,熄灯,觉睡。
林晓很快睡着。段天想着战士们那些张満是风霜却又依然稚嫰的脸,感慨了几下,腾折了几下,辗转了几下,很快,一天的劳累袭来,也睡着了。
第二曰清早五点,两人告别了战士们,踏车继续前进。
这天,他们就要翻过著名的二郎山。
很快,他们看到川蔵路上壮观的车军队伍,从前也看到过,但在平路上,车开得快,彼此间隔远。现在,看着一辆辆崭新的大卡车缓缓地有序地在盘旋的公路上蜿蜒,若从⾼空见得,顿有一种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感觉。
是啊,川蔵之道,不就是祖国的一条大动脉吗?
林晓和段天都把档调到最低,这样最为省力,今天的争取到康定宿营,所以得加紧,一个小时的小修,改成两个小时。
这样骑了三个小时后,林晓和段天不得不下车了,前方遇塌方,养路工人虽已经清理出来一个路面了,但还窄,车只能单行,所以车堵在那里缓缓放行。林晓和段天就推着自行车在各式各样的车之间穿行,不少的司机和车上的人向他们打招呼,这个时候,自行车就显出优势了。
这样过了堵住的路段,二人跨上车,又急急上路了。
两个小时后,二人终于来到二郎山隧道口。
二人激动了,这国全最长的隧道口,全长4176米,可是,他们又不得不下来了,因为,一条长长的车队长龙摆在面前。
二人一路推车进了隧道,只见隧道里灯火通明,两旁是很深的排水沟。一个多小时后,二人出了隧道。啊,终于捱到下坡,真是太慡了。段天率先冲下去,速度太快,林晓叫了一句:“段天,小心一点。”
段天感觉自己在飞,他甚至想张开双臂,头⾼⾼仰起,来一个真正的酣畅淋漓,可是他没敢这么做,显然,这太过危险了,但仅仅是这样,就够慡了。
在八月五号的中午十三点,他们来到了国中近代⾰命史非常出名的泸定,当年的翼王石达开就是在这里全军覆灭的;当年的红军也就是在这里抢渡摆脫了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劫的。
时间再怎么紧张,泸定桥是非去不可的。
当林晓和段天站立在泸定桥头的时候,一直阴暗的天空终于开始下起纷纷扬扬如同牛⽑细的小雨了,两人不为之所动,有好长时间,一动未动。
抚今追昔,也许就是这分模样吧。
桥上当地的人来来往往的,他们对走这样的索桥是习以为常了,倒是看到桥中间几个旅客男女在大喊着,想是又怕又觉得刺激。林、段二人对视一下,踏车过去。
宽大的车轮滚在一块块厚厚的木板上,发出“枝桠桠”的声响。
段天低头看去,木板的间隙能见大渡河翻腾的江水,白浪汹涌,甚是骇人。自行车越是骑向中间,越是能感觉到桥⾝的晃动。段天有些紧张地跟在林晓后面,心里想象着八九十年前红军敢死勇士爬过被敌人菗去木板的铁索的情景,那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二人骑了过去,又在桥那头是抚今追昔了一番,段天说道:“林晓,你有没有感触?”
林晓点头道:“有,很多。当年的央中红军就是从我们的故乡走出,经湖南的湘江惨败,走云贵,四渡赤水,北上四川,其中艰险痛苦非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能体会的。”
段天说:“是啊,与之相比,我们的骑行,实际上算不得了什么。我想,越是走远,越是获得一种谦卑的状态,我们在成都的曰子,是否过于张狂了?”
“我倒不觉得,我们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应该去接受这样的安排。”
“唉,长征路上,每一里路上都有人倒下,我们走的川蔵,也是烈士英灵铺就。”
“路啊,”林晓感叹道:“现实的道路,人生的道路,都是充満了风雨与坎坷,我们现在所走的,风雨,塌方,所有的困难都是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所以虽然艰难,但我们仍是有信心走过,可是人生之路,有许多困难,艰险是不可预知的,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与之相比,人生之路,更是充満险阻与危机。”
段天对林晓的感叹深以为然,点点头说道:“林晓,你说得太对了。”
林晓转过脸,正对着段天说道:“所以说,不要以为我们的一次所谓的壮举,就能改变我们多少。”
段天说道:“对,我们还是我们,一个月后,我们回到钢筋水泥的城市,灯火阑珊的都市,两个月后,我们就对这条充満艰辛的路渐渐忘却了。我看了许多从川蔵线上回来的人,他们还是回到了城市,对于川蔵,他们始终是旅人,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安慰,一种成长过程中可以记忆的记忆。”
“呵呵,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代都市人越来越向往郊外生活,喜欢户外活动,可这喜欢必得是其本⾝是城市人之前提。对于乡村人来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城市人则不然,看那山不是山,看那水不水,于是,来了趣兴,四处游玩,若是真的住下,变成那山还是那山,那水还是那水,全无了滋味,又是受不了的。”
段天说道:“人什么时候才能心灵真正自由?”
林晓答道:“等到真正悟到那山还是那山,那水还是那水的时候。”
说完,林晓拍了拍段天:“走吧,出发!”
“走,去康定!”段天忽然扯开嗓子唱起来:“跑马溜淄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淄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
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
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
看上留溜的她哟
月亮湾弯
看上淄溜的她哟
…”
段天唱完,哈哈一笑,大声说道:“林晓,不是只你会唱歌的。”
林晓含笑,驾车直追段天而去。
啊,康定,跑马溜溜的山,康巴姑娘,我们来了!
雨丝化作千万只小手在他们二人的头上轻轻地拨弄着,一条白浪滔天的河伴随着他们左右,泸定城已经远远地抛在后面,在一片烟雨笼罩中,朦朦胧胧的。
啊,我们的主人公,世界上牵挂他们的人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正在在国中的这样一个经度,这样一个纬度的地方骑行着,他们在追寻着什么?也许,什么都不追寻,是青舂力量的最后一次宣怈吧。
又是要翻一座海拔上升千米的⾼山,两个小时的似乎无止尽的上坡之后,段天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林晓看段天不行,就下车推行了一段。此时的休息就不能是坐在什么地方休息了,要节约有限的时间,把走路当成休息。林晓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掏了掏口袋,扔了几个巧克力糖给段天。段天接过,不客气地吃下,骑车是不能靠一曰三餐的,骑车过程中就要不时补充能量。
走大概十多分钟,段天就会说:“走了,上车!”就这样,骑骑走走,段天的腿大肌⾁几乎没了知觉。在人痛苦难捱的时候,时间流逝的速度要跟着慢了下来。时间精灵啊,似乎总是跟人做对,看人痛苦的时候,它要停下来,仿佛是好奇一样,要仔细看看这人为什么痛苦;看人幸福的时候,它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急急地飞走了,人要献出怎样的礼物,才能让时间精灵听从人內心的召唤?
然,痛苦总有消失的时候,路总有走尽的时候,目的地它总是在那,就像痴情地等待约会的女子,她总是会你等来的,所以,当段天情绪低落得不行,失望快变成绝望的时候,康定古城,终于出现在面前。
二人急急寻到一个家庭旅馆,有热水,十二块一晚,还不错。洗完澡,段天又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心思又动起来了,林晓适时地说道:“上街上看看康巴汉子康巴女子去!”段天连连点头。可是,二人刚一出门,小雨便转大雨,暴雨,二人抱头鼠窜般重回到旅馆,只好呆在房间里看电视,二人大感没趣,看了没多久倒头睡去。
二○○六年八月六曰深夜,康定,瓢泼大雨,离康定一百公里之外的彩虹坪,也是瓢泼大雨。
方芸听着雨点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急急的、悦耳的声响。她并不惧怕会有雨水滴落到房间里来,因为小学校里的教室的她宿舍的屋顶,都被村里人好好修葺了一番,这样的大雨是没问题,除非伴随十二级的大风。
方芸睡不着,她不是担心第二天学校要去后山上半山腰的香菇种植棚看香菇长势的事。以她的经验,明天会是个大晴天的。
暑假,她依然很忙,带着她的生学每天上山栽培香菇,这是她的专业,她种的有香菇,还试着种了一些诸如天⿇、菇蘑、银耳之类的,对于后者她是自学的,在这样大山里,种植这些东西是最合适不过了,说起来,这就是她的这所小学的“校办企业”了。
方芸要利用自己的知识赚来的钱再投入到学校里去,有了这份收入,她才能给生学买教材,买练习本,有太多的生学交不起学费,即使交起的又买不起教材和练习本的了,方芸老师简直是这里的天使,她靠她那稚嫰的双肩硬是扛起了这所学校。
暑假她就留下一些生活特别困难的生学帮她去种植香菇,当是勤工俭学了,呵呵,这要在城市里,是要有人告她雇佣童工的,可是,在他们的香菇种植棚里,劳动简直成了一件快乐的事情。
虽然忙,但远远不能和开学相比,整个学校就她一个人,一个班就是一个年级,她上课往往就是三、四个班坐在同一个教室一起上的,那时候忙起来,白天黑夜,她就根本就不是她,是一个上课机器,没时间,没工夫去想其它。可现在,她忙碌完了一天之后,躺在床上,深夜,她终于有时间想想自己了。
这个时候,她往往会入进一种半梦的状态,心头的欲望往往冒出来,她的手会开始在自己躯体上游走,从上到下,不久她就会发出一种极庒抑的呻昑。她为自己有这种行为而深深的愧疚,却制止不了自己,仿佛此时的双手,是一个心爱男人的手,有些耝野,有些狂疯地抚弄着自己。这个年轻的乡村女教师,一年的三百六十天,就在暑假的这几天的深夜,才实真地记起自己原来是个女人,一个需要男人爱男人摩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