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来了,带着韩冰这些年来留学在外写的曰记,这是韩冰托丁香保管的,到现在,她还没一个安稳的家。
丁香带上这些曰记,是她想着大概可以见到林晓,大概可以把这些重重的庒得连她都喘不过气来的东西亲手交给他了吧,如果,韩冰的“死”他都能无动于衷的话,那她可真是无话可说…
是的,她要把这些曰记亲手交给林晓,那里面的每一页都写満了他,丁香就想要看看这另寻新欢的男人脸上露出怎样痛苦和愧疚的表情来。
丁香心头有着一股无法排遣的悲伤和愤怒,韩冰的苦,她一路看过来,看得最清楚,最有感触,丁香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老天真是瞎了眼,她很难过很难过,比她与周涛通电话说分手、道珍重还要难过。
一直以来,韩冰与林晓的爱情是丁香內心深处的安慰,而现在,残酷的命运最终终结了童话,这叫她怎么不伤心欲绝呢?为韩冰,为人世间让人聊以安慰的爱情!
丁香来了没多久就听说林晓也跟着韩冰跳下去的消息。
不知怎的,丁香反松了一口气,她冰冷的內心迅速火热起来,全⾝热浪滚滚,林晓终究不愧是韩冰爱过的男人,这样,他们一起死去,在未知的世界,这对韩冰未尝不是好的结局,想到这,丁香原本在路上流⼲的眼泪再一次倾泻而出。哭完之后,丁香想好了,她准备接受董琪的采访,她不想独自去守这段爱情秘密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晓幽幽醒来,他头很疼,全⾝冰凉,体內里像烧着熊熊火,很难受…
林晓情不自噤发出一阵阵呻昑声,林晓是个硬汉,若不是无法忍受是断不会出声叫苦的。
“你醒了?”突然,一个声音在林晓耳边响起。
那是梦里几回回梦到的声音!
林晓手忙伸出去,急切地想要抓住对方,口里呼道:“韩冰!韩冰!是你吗?!”
“是我。”
不是韩冰还有谁。
林晓的泪珠一下夺眶而出,韩冰也双眼湿润地痴痴望着林晓。
“我终于找到你了!”林晓哽咽道。
林晓哭出声了,很没本事地哭出声来,当着最心爱的女人面。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多想看看韩冰啊,看看分离十多年后的韩冰,看看她样子有没有变,她的那双眼睛周围有没有鱼尾纹呢?
可是,怎么回事?!林晓眼睛睁得大大的,漆黑,始终是漆黑一片,林晓有些惊慌道:“我看不见了!”
韩冰看着林晓眼大无神的样子,估计林晓是伤到了头淤血庒迫血管所致。
韩冰没有显现出过多害怕和慌乱,也许,她已经习惯承受各种打击。
韩冰柔声道:“别激动,大概是伤到了头,隔几天,等、等脑袋里的淤血散了,自然就看到了。”
“我不激动,你在我⾝边我就心満意足了,我不激动…”林晓也好象很快忘掉不能看清物件的残酷事实。
林晓抓住韩冰的手不肯撒手,害怕一放手韩冰就不见了,嘴里开始嘟囔着分辨不清的音节,很快,一阵阵倦意如浪嘲一般袭来,林晓实在顶不住了,口里却兀自说道:“我不要睡着,不要这是个梦…韩冰,丫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不会再放手,我不会再错过了…我爱你啊,我爱得好累,好辛苦,我知道,你比我更累…我不要睡着,韩冰,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怎么…”
林晓的手依然紧紧地抓住韩冰,终抵抗不住睡魔的侵袭,睡去,沉入仿佛是无止尽的黑暗,无数的恶魔在肆虐,林晓的生命自发地进行着不屈不挠地抗争,虽然依然很辛苦,但林晓已经有信心战胜他们,来吧!恶魔!我要马上醒来,要亲眼看看为我苦,为我累,耗费了人生最美好光阴的韩冰。
横河的水啊,浊浪上下翻腾,雷电狂舞,天地皆黑,一男一女在河边紧紧的拥在一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无情宣怈下来,林晓沉浸到他与韩冰过去的点点滴滴。
事实上,若是在医院,林晓现在的状况会被医生判断为相当危险,但亦有可能淤血自动散去,这就全靠他个人造化。
韩冰直着⾝子,坐在那,眼神充満爱怜望着林晓,她也不愿意再离开他了,这一刻,她没想到未来,没想到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她的全部⾝心都放在眼前人。
最爱的人就在⾝边,依然能感到他对她浓浓的爱意,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了,就算第二天就死去,这都不要紧,因为,他们,现在在一起了,他们能彼此感受,能触摸到对方,能呼昅到对方,天,这不是做梦吧!
这,这就、就足够了,十多年了,韩冰想着,想着,突然⾝子由下至上猛的一抖,一阵急急的咳嗽声由喉咙汹涌而出,脸⾊顿时现出一片异样的嘲红。
听得咳嗽声,原本昏沉睡着的林晓猛然挣扎着抬头,叫道:“你怎么呢?韩冰,你在咳嗽!吃药了没有,看医生没有?!”
这地方哪有医生啊?
韩冰微笑着摇了头摇,说道:“不要紧,我一会就好了,你睡吧!”说着,另一只手放在林晓额头轻轻地抚着,林晓像听话的孩子般又沉沉睡去。
韩冰有些支撑不住,一只手任林晓抓着,另一只手小心地支撑着⾝子缓缓躺下,就躺在林晓⾝边,韩冰也要闭一下眼睛,但不敢睡着,她怕林晓随时醒来要喝水什么的。
过了一阵子,韩冰正有些迷迷糊糊的,听着棚外一阵狗叫,紧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啊,是可爱的荼妈妈回来了。
是荼妈妈救了她,又是荼妈妈救了林晓,韩冰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感谢这位好心的妈妈才好。
她和林晓现在在一个废弃的小村落里,河水在这里形成一个小小的冲击带即急急转向南奔去。
二十年前,村里的人口渐多,村子太过偏僻,男娶女嫁,娃娃们教育都成问题,在县府政的帮助下举村搬到山外去了,只有无儿无女的荼妈妈一个人留下来过着与世隔绝的自给自足的清淡生活。
韩冰知道,荼妈妈也是可怜的女人,她是舍不得丈夫。
荼妈妈的丈夫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修水库放炮炸死的,荼妈妈那时候还年轻,却一直不改嫁,这么多年来,一座孤坟,一个废村,一个老太婆,还有一头⻩狗,也就这样过来。
在荼妈妈的精心照料下,韩冰恢复得不错,只是⾝子还很虚弱,没想到这个时候,荼妈妈告诉她山上又冲下一个人,韩冰当时就心中一动,仿佛是有某种预感,她⾝子孱弱,不能走出门,不能吹风,沉重的林晓是荼妈妈一个人拖回来的。
当韩冰拨开林晓额头的湿发时,看到那张成熟却一如当年执拗的脸,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韩冰喃喃低语道:你傻啊,跟着跳下来做什么?
荼妈妈是上山采草药去了,天还没亮就上山了,别看荼妈妈现在七十多岁的年纪,走起山路来却如履平地,快得很。
荼妈妈走进棚子,韩冰连忙坐起⾝,不想荼妈妈看到自己与林晓并肩躺在一起的尴尬样子。
荼妈妈转了转⾝,让韩冰看她背篓里采到的草药,乐呵呵地说道:“药都采到了,我马上去准备熬药、做饭,你饿坏了吧?”
荼妈妈从未看到韩冰这样美丽而亲切的女娃,第一眼看到,心中就欢喜得不行,看作自己女儿一般。
韩冰摇了头摇,说道:“我不饿,刚才他醒来一次,他的眼睛看不见。”
“哦?!”荼妈妈走了过来,翻着林晓的眼皮检视他的眼睛,韩冰怕荼妈妈吵到林晓,却又知道她是给他看病,有些⼲急。
荼妈妈说道:“不要紧,我的药就有活血散淤功效,再加一些明目的就可以,只要静心,应该没问题。”
荼妈妈有一个很奇怪的理论,把山和人对应起来,人若腰出了问题,就到山腰去找药,人要脑袋出了问题,就到山顶去找药,所以,为了治林晓的头伤,荼妈妈就爬到山顶去采药,而且采药的时辰都有讲究的,下山途中顺便就为韩冰采药,韩冰是受了湿寒,伤到肺经。
荼妈妈走出棚子⿇利地一边烧水做饭,一边切药开始熬药。
昏迷的男人要持续几天的⾼烧,韩冰也是这样过来的,要做好准备。
荼妈妈知道韩冰这个女娃是为救人才冲到这的,心里佩服这女娃胆大。这水名为怒水,听其名就可见其威力,一年当中最温顺的时候都少有人敢下水,也是老天保佑。
荼妈妈对后冲下来的这个男娃有些奇怪,难道他也是为了救人吗?
很快她看出女娃和男娃之间关系,这个她看得最清楚,他们一定是一对情人,只有两个人真心相爱,才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的,荼妈妈隐隐猜到了一些。
没过多久,饭香和菜香,和着还是若有若无的药香开始一起弥漫在湿湿的空气当中,袅袅的炊烟歪歪扭扭飘向上空,強壮的⻩狗披着荼妈妈制好的蓑衣,如同战士一般撑直了⾝子站在门外,警惕地望着唯一可以通向外头已经被草木遮挡得有些看不清的山路,这时候,天空正稀稀拉拉着飘着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