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秀雅学院与国全的其他⾼校一样,也正处在毕业生离校的一派混乱之中。
当然,这种混乱一般不会导致失控,有足够多的人在从事着生学管理工作了,他们往往具非一般的敏锐,往往会闻风而动,把各种动乱的苗头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
不过,这一年,空气中的味道有些异样,有着近三十年⾼校工作经历的校长丁振兴隐隐察觉到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也许是他神经太过紧张的缘故,反正,他觉得要出事,这对于他这个校长来说实在是不该有的情绪。
是啊,这些年学校与生学的关系越来越紧张,生学在这里付出远远⾼处国內一流大学的代价,享受的是什么?丁校长想起来就实在汗颜,生学有权利骂娘的啊。
丁振兴又觉得生学方面不太可能出事,在桀骜不驯的大生学,以他个人面对整个大学,面对他的⺟校时,他就再无法桀骜不驯起来,毕业生的胡闹终究是毕业生式的年故闹,还是有节度的,毕竟他们已经到社会上打了一个小转回来,有谁会想在大学四年临近毕业、要在快跨入社会的时节背上一个处分,甚至拿不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呢?
没有的!那么,是什么让自己心神不安呢?
丁振兴想不出,终于,他决定不想,他这个主抓教学的校长在教学方面的问题就足以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了,新招聘来的研究生还等他这巧妇花力气去安顿了,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去过问他人分管的事。
大概神经过敏了吧,会有什么事会发生呢?
不会有的。呵呵,嘿嘿…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外面的世界斗转星移,在这里,在秀雅,这些都很难改变。
丁振兴苦笑。现在的他已不复当年刚刚上任时的雄心万丈了。
当年,说什么要在秀雅创造出一个奇迹,说什么学校要抓住一个超常规发展的历史机遇…
现在的他,在学院复杂独特的人际关系网里基本上捆住了手脚,他只能在其中寻得一个狭小的空间做他喜欢做的事。
丁振兴一直保持与段天的联系,这个年轻人⾝上始终能看到烈火,这远远温暖他这个半大老头子的心。只是今年有好长时间段天沉寂了,而他也忙,所以有些曰子没联系了,这回听说段天眼下就在横山。丁振兴心头就止不住想邀段天过来,还是那一段与段天搭台子做事快意啊,丁振兴打从心眼里还是希望段天研究生毕业后能回到秀雅,能帮他的忙,当然,他还有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他的一个关于⾼校改⾰的省级课题段天也是加入了的。有些观点需要和段天交流一下,就是这样的。
六月的最后一天,上午十点。天气不错,蓝天下白云朵朵,只是稍微热了一些。但还有些风时不时吹来,一切都毫无征兆,秀雅学院校长丁振兴从六楼的校长办公室出来,兴冲冲下楼,他刚刚接到段天的电话说他们马上就到了,他要亲自去迎接他们。
门卫有些诧异的望着这位谦和不端架子的校长。他知道校长在等人,却不知在等什么人,他并没有提前得到通知啊,也没看到学校宣传部那些人跑前跑后的门前挂彩幅。
段天还没来,行政办公室楼门前的人陆陆续续不知怎的忽然多了起来,等丁振兴的眼光从远方收回到眼前是忽然发现这一点,他吓了一跳,因为有不少白发苍苍已经退休的老教授拄着拐杖也夹杂其中,烈曰下,丁振兴赶紧过去,逐一打招呼,把老教授们让进办公楼大厅。
这些老教授他不陌生,是他逐个把他们又请出山组成专家团的,让这些老教授们发挥余热做学校教学监督和质量评估工作,丁振兴心头是很看重这些老专家的。
人越来越多,丁振兴扫了一眼,全校的教室十之八九居然都来了,这么一对人集聚在行政办公楼前显然是出状况了,丁振兴连忙问⾝边的一位老教授他们来做什么,回答是要学校还他们的钱。
丁振兴一听就恍然想起,前两天开了个党委会议,就是专门研究还教职工借款的事。
原来,秀雅学院刚刚成立之际,由于资金紧张,向教职工借款,利息是行银的三倍,两年到期。
四年过去,连着借了两次,学校连本带利息一起还给教职工了,于是,第三次借款是教职工踊跃借款,两年到期是正逢学校组建后勤集团公司,学校鼓励全体教职工把款转借给后勤集团,并保证会有更⾼的回报,现在,四年过去了,而后勤集团公司财务状况运行糟糕,已没有能力支付利息,这是前两天会议的主题。
这方面不是丁振兴抓的,所以具体情况他并不知晓,不过就会议上商讨的一些对策来说,虽然很⿇烦,但最后还大家的钱还是不会有问题的,怎么现在会有这么多人一起来到这里呢?
丁振兴安慰大家道:“请大家放心,学校一定会妥善解决这件事的。”
人群中有一位年轻教师说道:“丁校长,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后勤集团的总经理卷款逃跑了,他妈的,真黑啊,账面上一点都没剩啊。”
丁振兴一听这个,犹如五雷轰顶,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丁振兴的汗下来了,说道:“这个消息准确?”
那个年轻教师说道:“绝对准确,丁校长,今天其他校长和记书都不在吧。”
丁振兴闻言一听,果然如此,上午有些事他要找其他校长记书。结果被告之到没来上班,他当时觉得奇怪,却没往深里想,看来这些家伙是一早就得到消息,现在却一个个都躲起来了,好啊,真是够意思。丁振兴那个火一下就上来,出了这么大事,却瞒着他这个校长,他这个校长可真是当到家了。
林晓和段天的车开进秀雅学院时他们看到行政办公楼被黑庒庒一大堆人围着的场景,林晓说道:“看来有事,不是有人请愿威示吧。”
段天拉开车门,下了车,看到丁振兴一个人挺孤独的站在办公楼大厅的台阶上。
这是一个人叫道:“丁校长,我们都知道这事与您无关,他们都躲起来。我们也不会找您。”
丁振兴说道:“我是校长,出了事我责无旁贷,你们就可以找我,请相信我们学校,相信我,欠账还钱,那是国中几千年板上钉钉的道理;我们是社会主义家国的⾼等学校,不可能会赖账的,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
“丁校长!我们不是不相信您!但这件事您也无能为力。谁不知道那后勤上下都是他们的亲戚,现在人跑,他们躲起来了。您让开,我们就是进去,把他们办公室砸了。”
丁振兴眉头一皱,看来是想把事情闹大,让上头注意然后派人解决,这不失是一个办法。能够帮无辜的教职工讨回钱了,可是真要是这样,秀雅学院的名声可就扫地了,⾼等学府,斯文之地,硬生生要平时温文尔雅的只是分子做穷凶极恶状,真是造孽,想到这,丁振兴心里就一阵阵痛,他痛恨他那些同僚们,可以想象,无论结果如何,他这个一校之长都会成为替罪羊,丁振兴心头不噤一阵凄楚,看来,自己的大学校长生涯到头了,梦想彻底远去。
丁振兴眼隐约有了泪光,一些老教授看到,说道:“我们走吧,算了,别难为丁校长,事情总会解决的。”
丁振兴连忙说道:“不!是我工作没做好!在这里,我向大家道歉!”说完,丁振兴向在场所有人鞠躬。
林晓站在段天⾝旁,说道:“段天,看来你的这位校长有⿇烦。”
段天说道:“不用问,一定是代人受过。”
老教授的话起了一些作用,但绝大多数年轻老师仍是愤愤不平,开始一个个大骂起来,丁振兴发飙了,一个个点那些年轻老师的名字,说道:“德⾼为师,你们看看,你们的生学在看着你们!”
围观者果已有不少生学,然而丁校长的这话在平时有作用,这个时候却有些乏力,一个教师在人群中说道:“我们的生学在看我们,在看人以后什么是该争则争,为了自己的权利,为了公理,我们有何丑之有?”
段天对林晓说道:“那是法商学院的老师,有几分辩才!”
林晓却说道:“我们走吧,看来你的这位丁校长暂时没时间接待我们,不如你带我先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参观参观。”
段天说道:“这局面看来不好收拾啊。”
段天很为丁校长着急,却使不上力,林晓则一副事不关心的样子说道:“别操心了,丁校长能应付的,再说我们两个外人又不能做什么。”
段天一想也是,自己一出现,恐丁校长还要分神和自己说话,还是先拉林晓逛逛吧。
两个人绕过人群,走在秀雅学院的主⼲道上。
段天心头牵挂丁校长如何处理眼下的棘手事,这个导游做起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林晓提议道:“你说的那个学术怪人曹奇呢?不如我们径直去看看他!”林晓觉得眼前这秀雅学院还是満有意思的。
段天听林晓提到曹奇,情绪稍微奋兴了一点,说道:“走!我们去见他,这个时候他一准在实验室里。”
物药研究所在理生学院大楼,整个四楼都是属于研究所的,这当然是老头的面子。
段天和林晓走上去的时候发现一个人没有,可是大门却没锁,估计都去办公楼前集会了吧,林晓心里嘀咕,这个时候曹奇还会在实验室?
段天一个个实验室门敲过去,可是没得反应。
段天没办法喊了起来,喊了老一会,差不多是鬼哭狼嚎了,喊得两个人都快绝望了,终于,一声门响,一个秃顶的老头出来,吼道:“是哪个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