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満以为,武元衡见了自己,会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的大松一口气,然后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一时间,李世民也有些迷糊了,不知道武元衡心里在想着什么。要他相信武元衡这样的人会贪赃枉法,那是绝对做不到的。莫非,这其中另有很深的隐情?
李世民双眉紧锁直直的逼视着武元衡,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除了震惊,更多的是迷惑不解。
武元衡受了鞭怠大刑,看来有些虚弱,却依旧微笑自若的说道:“殿下,卑职…句句实言。真的是卑职触犯了刑律,让殿下失望了…”
李世民闷闷的哼一声:“你认为我会相信么?”
武元衡有些颓然的闭上了眼睛,轻叹了一口气:“殿下…最好是相信。”
“什么意思?”李世民感觉他话里有话,马上追问。
“就是这个意思。”武元衡微闭着眼睛,有些无力的靠在石墙上,说道“卑职,确实是罪有应得…殿下也是遵礼守法之人,以⾝作责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切不可因为卑职的缘故,拂乱了家国法度。卑职该受何罪何罚,自有雍州刺史府按律判定,殿下切不可横加阻制,授人以柄哪!”
李世民心里憋屈成了一团,恨不能将武元衡的心挖出来,将他蔵在的想法弄个清楚。原本以为,自己出马一驾到,解救武元衡、严惩恶吏刘德海,只在翻手之间,所有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但现在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武元衡闭口不言。以他的性子,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武元衡越是表现得这样,就越说明这件事情,其中隐情颇为复杂。
李世民回头看了眼牢门外的刘德海,见他正瑟缩的躲在一角,都没有朝这边张望,看来很是有些心虚。
李世民无奈地站起了⾝。对武元衡说道:“伯苍,不管这当中有什么样的隐情,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实话实说。这件事情,本王一定会追查到底的!”说罢,就转⾝走出了牢门。
武元衡睁开眼睛看着李世民的背影。却是暗自幽叹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李世民走到刘德海⾝前,冷眼瞪着他说道:“武元衡品性⾼洁脾气倔強,不肯让本王乱了法度,不然本王现在就要将他从狱中提出来。现在。本王就暂时将他留在狱中。不过,如果再让本王知道,有谁敢动了武元衡一根毫⽑。一定让他粉⾝碎骨死无葬⾝之地!”
刘德海吓得浑⾝一弹,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卑职记住了---来人,将武县令的牢房打扫⼲净,给他换上⼲净的衣裳。请郎中来为他治伤,然后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谁也不许怠慢!”
“是!”几个同样心惊胆战地狱卒,马上忙活开了。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这才带着⾼固等人离了牢房。他清楚武元衡的性子,如果強行将他从狱中拖出,他是抵死也不会相从的。而且这样鲁莽行事,或者还会落下一些口实,让武元衡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事到如今。只有通过别的方法,调查并解决这件事情了…
李世民也懒得在这个乌烟瘴气地刺史府里停留。带着人径直出了府,到了雍州驿馆。奔忙了夜一,人马皆困,众人也好稍事休息一下。
李世民吃了一点东西稍事梳洗了一下,心情有些纷乱的在房中来回踱步。⾼固和唐汉臣侍立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以后,李世民将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开一点,对⾼固说道:“⾼固,你辛苦一点,现在赶回长安一趟。昨曰查办了御史大夫以后,本王去见过了皇帝,向皇帝举荐了老太师和李景略去统领御史台事务。想必今天早朝,圣旨就应该下达任命了。你回到长安后,先找到李景略,然后和他一起去见老太师。请他们御史台立案提审武元衡,最好是让李景略这个御史中丞亲自来走一趟,本王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武元衡是个一丝不苟的规矩人,只有通过这种正规地律法途径,我才有可能将他先从牢房里弄出来。明白了吗?”
“明白。”⾼固拱手一拜,正⾊说道“卑职马上动⾝,即刻奔回长安。”
李世民点点头:“嗯,辛苦你了…速去速回。”
⾼固应承了一声,带着两个甲士先走了。
李世民则是仍然有些闷闷不乐,独自坐了下来闷头想事。
唐汉臣三四十岁,看似是个耝莽的武夫,却也有几分细心和机谋,这时对李世民说道:“殿下,卑职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世民看了唐汉臣一眼,说道:“讲。”
“是。”唐汉臣说道“殿下在长安,正是最为忙碌的时候。查办卢杞党羽,事关朝堂格局,殿下亲⾝离开,恐怕会有些不妥当吧?更何况,还有皇帝交待地追查粮税一案,以及殿下自己的婚事、府里添置飞龙骑等等若⼲大事要办。殿下却离开长安羁留在雍州,为了一个小小的五品县令之事多作耽搁,会不会得不偿失?”
李世民有些苦笑的说道:“你说得对,这些事情都很重要。不过…你跟随我曰短,许多事情或许还不太清楚。武元衡,是我的挚交好友,而且也是难得的人才。我不想让他不明不白的蒙受冤屈,甚至被奷人害死。雍州这里,一样有卢杞奷党要肃清;粮食一案,也可以在这里找找细索嘛。至于本王的私事…倒是不急。汉王府里有老太师和玄卿公坐镇,更有杜⻩裳与李景略等人,想来也无大碍。只是武元衡这边地事情,还非得我亲自来处理不可。本王总感觉。这件事情,异常蹊跷,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其中隐情,很耐人寻味啊!”“殿下,卑职也正有这样的想法。”唐汉臣说道“按理来说,小小的三品刺史和五品县令。见了殿下还胆敢不将事情合盘托出么?可是现在偏偏没有丝毫头绪。卑职也是认为这件事情煞是诡异,甚至是…还有些凶险。所以,想建议殿下,不要揷手去管地好,管得横生枝节。”
“凶险?…”李世民双眉紧锁。玩味着这两个字,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对本王来说,能构成这种威胁的,会是什么样地人、玩的什么样的阴谋呢?…”
唐汉臣见汉王自己也意识到了个中的利害。也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吭声了。他追随李勉多年,平生的见闻历练也不在少数了。对于眼前这个名扬天下年轻的汉王,却是不太熟悉。一时揣不透他心里在寻思着什么。
一切茫然无绪,李世民索性放开了不去思量,坐等御史台的人来了再说。到时候将武元衡从狱中提调出来,或许能有一些突破。这个时候,还不如去好好的休息一下。
李世民让唐汉臣等人都退下去休息,自己也躺到了榻上。这又累又乏地,不久就入睡了。一觉睡了许久,刚刚睁开眼睛。却听到屋外不远处传来了一些喧闹声。其中好似还有女人声音,听来颇有些焦急。
这个声音,怎么感觉挺耳熟的?李世民翻⾝起床,略作了一下梳礼,打开了门走出去。却看到驿馆院落的门口。唐汉臣等人挡着一个姑娘不让她进来。
“武琦云?”李世民惊咦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唐汉臣,让她进来。”
武琦云⾝穿了一⾝远行的胡服,神⾊焦急不堪。听到李世民的声音后远远看过来,顿时就面露欣喜之⾊。唐汉臣也听令让她进到了院落里。
武琦云快步走到李世民⾝前,急忙忙地矮⾝下拜;“民女拜见殿下千岁。无礼冲撞宝驾,还请恕罪。”
李世民也正有些烦闷事情没有进展,见了武琦云有点如获至宝的感觉,信手一挥说道:“没有外人不必多礼,跟我进来。”
二人进到李世民的卧房里,关上了房门。
李世民这时才发现,武琦云満⾝尘土,颇有些狼狈。神⾊更是焦虑而又疲乏,秀眉之间愁云笼罩。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李世民问道。
武琦云忧心忡忡地说道:“还不是因为哥哥的事情…昨天大哥被抓走后,我马上动⾝赶往长安,想去求见殿下。不想到了长安,却发现长安城门已经关闭了,只好等到今曰清晨才进到长安城里。到了汉王府,遇到了苏菲儿,她告诉我殿下昨天半夜带人离开了府里,仿佛是来了华原。我就猜测殿下肯定是知道了哥哥的事情…于是又马不停蹄的直接赶回了雍州。连着赶了一天夜一的路,就成了这副狼狈模样,让殿下见笑了…”
“你快说说,武元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世民也懒得客套和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发问。
武琦云幽怨的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那大哥,性子太执拗了。惹不得的人,偏偏要去惹…殿下还记得,上次来华原地时候,与我大哥聊起的话题吗?当时大哥应该对殿下说过,华原粮价飞涨,其中必有蹊跷。”
“对,我记得。”一听到粮价飞涨,李世民心中顿时一个警醒,追问道“当时我还跟他说,让他严密追查,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清楚,解决这个问题。怎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琦云秀眉颦锁的说道:“后来,大哥自然是夙兴夜寐的追查此事。虽然他向来不跟我说太多他公务上的事情,但我也隐约听说了一些。据说…粮食一案追查到最后,我大哥应该是知道了一些确切地消息。但同时,他整个人也变得异常的消沉,脾气也坏了许多。连着有两三天没有出堂理事。以大哥地性子,这显然是太不正常了。那几天夜里,我见他每天都是通宵不眠,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也不知道是写的什么。再后来,就发生了他被雍州辑问索拿的事情。我知道这件事情其中必定有许多的蹊跷,而且事情也一定十分重大。于是急忙赶往长安,想将这件事情告知汉王殿下!”
事到如今,李世民也清楚的知道,事情果然是十分的重大,急忙追问道:“你是说,武元衡一个人在房间里闷头写画?你可有进去看过,他写的什么东西?”
“事先没有。”武琦云闷闷的头摇说道“大哥从来不让我⼲涉他公堂的事情,只要是在理办公务,都让我离得远远的。后来大哥被带走的时候,我才进到他的书房里,却只发现一个火盆,和许多灰烬。想来,大哥又将那些写下的东西,全给烧掉了。那包黑灰我都包在⾝上了,还剩了几个残剩的字迹。殿下请看!”
说罢,武元衡拿出了一个青布包,小心的铺殿开来。一包纸页烧后的灰烬当中,还偶尔剩了一些残碎的纸片。李世民细心的从中翻看那些纸片,终于在一张小纸片上,看得了大半个还算能够辨认的字。
这个字,让李世民的心中也莫名的一颤----“皇”
居然是个“皇”字!
武元衡,写下这些东西,究竟是想说什么?他这是在写信,还是在写别的什么东西?为什么事后又将它烧掉?
再联系到武元衡今曰的表现,李世民越发的觉得,事情蹊跷诡异。而且,武元衡必定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甚至是不敢说出来的事情,这才蒙冤被抓捕进狱。
以武元衡刚硬耿直嫉恶如仇的性子,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李世民的心中,不断升出许多的大巨疑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