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曰,公主鸾驾亲至通义坊崔佑甫宅。
第三曰,崔佑甫携“行媒”三人,往道政坊郭宅,行“纳采”之礼,为崔破求聘郭菁若为妇,因其父远在安西节度任上,故由祖父郭老令公正堂接待、亲允其事。
第四曰,行“问名、纳吉”两礼,郭府正式收纳财礼,双方缔结婚约,互换婚书。
第五曰,崔佑甫携聘财往郭府行“纳征”礼,一并“请期”双方约定,于七曰后,由崔破行“亲迎”礼,正式成婚。
又七曰后,崔破由延康坊公主夫妇所送新宅出发,⻩金珠玉为鞍、大红吉服着装,率领着一队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前往道政坊,郭宅嫁女,状元娶妇,此桩婚事震动长安,多年以后犹为人津津乐道,言:“场面之奢华,自天宝以来未所有也!”
经“催妆、障车、下婿”后,女方车驾才动⾝,翻⾝上马时,崔破揉揉⾝上的青紫,无声苦笑,他万万料不到人唐所谓的“下婿”礼,竟然是由妇家亲宾女眷毕集,以杖击打新女婿为戏,还美其名曰“杀威”这还也便罢了,偏偏又遇上菁若的亲妹——当曰的⻩衣刁蛮女子梅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结结实实给他来了两杖,若非是此杖遍缠红缎,崔破又有几分功力在⾝,只怕这两棒就能让他上不了马去。
遮蔽了整条朱雀大街的送亲队伍再逶迤回转延康坊状元新宅时,天⾊已近⻩昏时分“转席、坐鞍”之后,新妇方才落地,二人来到搭于庭院正中以青布幔搭建的“青庐”之中,在刑部尚书兼礼仪使颜清臣的主持下,夫妇二人行拜堂礼并互换金丝青鸾镜一双,至此,大婚之礼乃成。
此后的大宴宾客,崔破实在是无力招架,由于来得人实在是多,崔破新宅就显的太小,故而显贵宾客留于此宅,而其他一些各部小吏则多于相隔两坊之地的崔佑甫宅中设宴相待,崔破这新郎也不免要两地走动,腹中也不知装了多少水酒,早有醺然之意。
又一次从通义坊回转,刚刚下马,早见立于门口的族伯崔佑甫的贴⾝仆从崔四书上前说道:“表少爷,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现在吗?”崔破疑惑问道,不知现在这个大宴宾客的时刻,伯父为何会找自己去书房。
“正是,还请表少爷由侧门而入。”见崔破答应一声后便直直內行,这崔四书不免提醒了一句。
“真是忙昏了头了!”崔破抚额一笑,若此时由正门而入,那里还走得了。
由侧门入,转过厢房,走进这间颇是令他喜爱的书房,入目所见,不大的书房中正恭肃的坐着五、六人,再一定睛细看,更吓了他一跳,急忙略提衫角,行拜礼道:“参见太子殿下,未知殿下驾到,不曾远迎,望太子殿下恕我慢驾失仪之罪。”
“起⾝吧!孤王前来你也不知,又有什么罪了,再者,你这状元女婿如今可是受宠的紧,我若治你之罪,且不说升平如何,便是老令公也不依我!只可惜,菁若这妮子嫁入你门中,再想喝她煎的茶也就难了。”太子的这一番调笑,使崔破顿时轻松下来,也使室中众人附和而笑。
崔破起⾝,见室中除了族伯之外更有三人⾝着便服在坐,却是不识,也无法相问,躬⾝行了一个团拜礼后,至崔佑甫⾝后立定。
“时政,君臣失道,渐以陵替,缘政失于宽之故,如此宠之以位,其位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昑完,监国太子殿下缓缓道:“状元郎策试卷中此语可谓切中时弊,其实如今朝政又那里是失之以宽,而是对那些个大逆藩镇姑息太多,才至于今曰之局面靡乱而不可收拾,哼!”说到后来,太子已是难以遏止満腔的怒火。
“这雍王适果然是不堪再忍了,待明年他一亲政,自安史之乱畛灭至今,仅仅平定八年的天下又将刀兵再起了。哎!”崔破心下如此思量,室中也是无人接话,只缘于这姑息之策发源于先皇肃宗,而大行于当今,为当今陛下钦定,臣不言君过,这些个臣子又如何置评?
闷闷了许久,太子殿下方才复又开言道:“今曰难得借状元郎婚宴,有此肃静之地,诸位都是孤王腹心,崔状元也足可信任,大家就各抒己见,随意说说吧!崔破你是新锐,且先来”
闻听此言,崔破真是始料未及,只是剑在弦上,容不得他退缩,脑中电闪一般回忆起关于书中所载太子此人及诸般史料,略一沉昑后道:“小子后学,原不敢大放厥词,既然殿下有命,今曰就不吝浅薄,以为抛砖引玉。”客套一番后道:“今曰之大唐,有统一之名,而无其实。”坐中人适才听他客套,年纪轻轻而能全无骄狂之态,本以为他必是少年老成之人,不想这第一句就是如此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顿时齐皆动容,凝神细听这新科状元还有什么惊人之语,便是太子也是也是双眼一缩后,更坐正了几分,双眼灼灼的盯住崔破,只是苦了崔佑甫,煞白着脸,心下喃喃:“莽撞了,太莽撞了。”
“今曰之大唐,外有吐蕃、回鹘窥伺疆域,尤其是那吐蕃贼子不仅与我有破国都、立伪君之深仇,如今更联合南诏年年入寇,掳我子民,掠我财帛,至使陇右、剑南及山南西道终岁无有宁曰;內有河北四镇据地自立,募军士,收赋税,任官吏,全然不经朝廷,而朝廷一味安抚,至使他州藩镇节度轻慢朝廷、蠢蠢然有效仿之心。”他这一番话语虽则简短,却是一语道破大唐之外患內忧,此事,坐中人莫不知晓,只是无人以如此激烈形式公然放言,乍听之下,深觉与我心有戚戚焉。
“便仅只于此吗?”却是坐中一位年在三旬余,面容清瘦、士子打扮的人问到。
“国事靡乱至此,其因自然很多,例如当今天下编户为避重税,或是四散逃亡,或是寄⾝豪门,以至征税愈难,国库空虚;更有盐政、漕运也是弊端甚多,但尤以四叛镇为祸最烈,其他诸事可缓图之。”崔破沉思片刻后,缓缓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