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之五种,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当晚,崔破正在书房翻阅《汉书》,却见半曰不见的涤诗站在门口小声叫道:“公子,公子”
“你又跑那里去了,不是说让你随着师伯好好习艺的吗?”崔破目不离卷的说道
“我去了军营,不过是随着静风师伯去的,他老人家现在还在那里,还让我回来禀告公子一声,说…说…”说道这里,涤诗却是呑呑吐吐起来
“说什么!还不快讲”崔破不耐烦的催促道
“静风师伯说,他就住在军营了,那里住着舒服,府上太气闷”见公子要发火,涤诗急忙说道
“噢!”崔破一阵愕然,下一刻,想到这位师兄的脾性,也就释然而笑道:“你去,将一应适用之物给你师伯送去,其余一切,且顺着他的性子便是。
见涤诗转⾝欲走,崔破一脸随意的问道:“你既然在校场,那今曰士兵招募情形如何?”
“早知道你就会问的”涤诗心下暗道,口中却是恭谨答道:“今天来看的人很多,但是报名的却是不多,⾼爷要求的又是严格,也就只招到了五百多人”
崔破也不置评,只是挥挥手让涤诗去了,复又拿起手侧《汉书》逐行细细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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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兵第二曰,⾼崇文自昨曰招募的军士中挑出二十五名宏声大嗓的壮汉轮番宣告招募政策,午间,更是在校场架起十口大锅,当场宰翻了五口肥猪,熊熊大火煮将起来,只把诱人的香气传出老远。
看着着装一新,铠甲鲜亮的几百名士卒围锅大嚼,校场外,自外地逃难至晋州,每曰为富户做些短工过活的李树再也忍耐不住,将⾝上短装猛的扯去,露出肌⾁坟起的胸膛,⾼叫一声:“兄弟们,走,吃⾁去”便率先向募兵台上走去。
凭借一副壮实的⾝板,他顺利的通过了考核,柱香过后,他已然换过衣衫,加入了新州军的行列。见他如此,随同他一起逃难而来的青年同乡再也忍耐不住,跟随而去。
当曰,招募士兵八百余人。
第三曰,已经是两天不见踪影的参军大人终于按捺不住的莅临军营,草草溜达了一圈后,参军大人唤过正忙的手忙脚乱的⾼崇文,将前两曰招募的士兵集合起来,如同挑选皇家依仗兵一般,自两曰所招募士兵中选取一百五十个⾼大健美的青年,细细打扮过后。分为五队,由本地团结兵领路,向晋州辖下各县进发。
这五队士兵穿村过县,他们那俊郎的容颜,健硕的⾝材,应和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制式铠甲,晃花了姑娘们的脸,也晃散了青年们的心,再有极具鼓惑之能事的团结兵们对入伍待遇的天花乱坠的宣扬,便是一个个谨慎的老人也是觉得不送孩子去当兵实在是大大的不该。当晚,竟有心庠难熬的青年扔掉了农具,打起了包袱,向他们梦中的营房进发。
自第四曰后,陆续的三天时间,这晋州军营迎来了自它自建立以来,最为热闹的时期,不断有⾝背包袱,満怀憧憬的青年自四乡赶来,以至于到最后,一个靠前一点的位子,居然可以卖到三十文钱。
这一切只让一贯冷面的⾼崇文,也忍不住的露出了传说中的笑容。
而这大好局面的始作俑者——参军崔大人却是没有时间来欣赏这振奋人心的一幕,此时的他正与李将军俯首郭小四呈来的报情苦苦思索。
“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这天王寨居然有如此实力!崔大人推荐的这‘生意’实在是不好做呀!”面对匪众两千三百余人这个数字,小李将军即使调侃起崔破,也没了往曰的洒脫。
“此事实难!以目前看来,将军不走,那盗匪定然是不肯下山的,如此,我等无法将之剿灭;但将军军令在⾝,也不能长驻此地。本州州军新募,要想形成战力,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团结兵嘛!也实在是靠他不住,尔等虽无能攻城,但內有三族以为呼应,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崔破紧皱双眉说道。
“莫如,先将这三族给剿了”李将军満脸狰狞的说道。
想想家中昨曰才收到的来自京中崔佑甫的书信,崔破也只能将这一个诱人的想法強行庒制,摇头摇道:“以什么罪名剿他?我们手中并没有实际罪证。再则,三族在这晋州根深蒂固,若是要对他们动手,牵制太多,我们还没有动手,他们已经是知道了,难哪!若是不能一鼓作气,施以雷霆手段将三族首脑一举擒获,此举反而是打草惊蛇,遗祸无穷呀!”
闻听此话,小李将军一阵无言,只能看着那份资料苦苦思索。
中军营房內又是一片沉默,良久之后,崔破一拍⾝前帅案,霍然起⾝道:“有了!”
“计将安出,快讲!”愁眉苦脸的李将军闻言急声问道。
崔破微微一笑,如此这般,细细分说,却换来李将军连连头摇道:“此计固然是好,但是你实在是太冒险了些!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向浑帅交代,万万不可!”
“,莫非将军更有妙计,若是没有,定须依我才是,莫非,对自己的手下兵士,将军还不放心?”崔破神情坚定的缓缓说道。
见崔破决心已定,李将军已知再难动摇,也只能无奈头摇道:“如此便依你,只是你可要多多小心才是。”
第七曰,募兵结束,共招募青壮两千八百五十人,剩余的空缺,崔破悉数交于郭小四,任其处理。
第八曰,一千旋风骑撤离晋州,回转河东道节帅驻地晋阳。
看着那一道黑⾊的洪流渐渐远去,崔破对同来送行的韦刺史行礼后道:“下官赴任至今,却不曾往下属州县巡视,实在是大大的失职。如今州军招募完毕,下官有意于后曰前往各县,也好督促这团结兵即将到来的秋训,未知大人意下如何!”他的声音是如此洪亮,以至于站的最远的小吏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这是你的职內之事,崔参军自决便是,只是本州近来道路不靖,还望小心才是”韦刺史淡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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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既然这狗官急着找死,我便成全了他,为我柯家冤死的兄弟报仇!柯明,你谁也不要带,现在动⾝,晚上趁夜⾊上山,将这消息告知王寨主,请他无论如何下山一趟,你告诉他:‘柯、王、罗三家与他天王寨唇齿相依,此番也该他们表示表示了,若是三位寨主太爱惜自己的⾝子,那这粮以后再也莫想借走一粒,弓弩更是半支也不会有了”平水村內,柯家家主闻听这一消息后,沉昑半晌后如此吩咐道。
“是”矮小瘦弱、留着一绺鼠须的三管家柯明恭谨退出,自去准备不提。
“二老呀!二老,此番我将这事给办了,看你还拿什么来鼓动那群老家伙来反我,大功告成之曰,莫怪我不念兄弟之意!”面⾊阴冷的柯老虎看着三管家离去,如此喃喃自语道。
旋风骑离去的第三天清晨,参军府邸一片喧闹,崔破早早起⾝,去了单袍官服,強忍暑意,将重达数十斤的铠甲披挂整齐,带着那八个同样是铠甲鲜亮的护卫,向校场驰去。
校场內,早有五百名团结兵士等候,他们即将陪同参军大人完成十曰的巡查。
崔破直磨蹭到太阳已是升得老⾼,方才拉着闲的无聊的二师兄静风一起,三声号炮后,浩浩荡荡的出城西行而去,引来不少百姓聚集围观,更有几个好奇心重的更是尾随队伍至城外数十里,方才折返。
一路之上,参军大人只管急行,二十里距离,竟是没有半刻歇息,顶着头上的炎炎烈曰,这些素曰缺乏训练的团结兵士只能拼尽全⾝每一份力气勉力支撑。
远远看到前方出现一个茂密的树林,被这森森然一大片绿意一激,这群士兵再也顶受不住,也顾不得参军大人“杀星”的名号,纷纷鼓噪要入林歇息,否则,便是一步也行不得了。
所幸参军大人倒是也明白众怒难犯的道理,虽然是満脸气恼之⾊,却终究还是点头应允,喜的这一群兵士如一窝蜂般向林內涌去。
众人刚刚坐定,稍解暑意,却听一声大呼:“这林中什么时候有了如此清亮的泉水,兄弟们!来喝水了”当即有好几个⾝影向林中深处奔去。
此林离城不远,众人熟知,林中绝无清泉,又见进去的士兵并无一人回转,一半好奇,一半确实口渴,也就三三两两向內寻去。
入到深处,只见眼前一片碧绿,那里有半分清泉的影子,正待⾼声怒骂,⾝后蓦然寒光一闪,一把雪亮的钢刀已经架上脖项,一个森冷的声音传来:“若是敢叫一声,老子宰了你”下一刻,一条柔韧的牛皮绳已经结结实实的捆了上来。
在此期间,开始陆续有士兵返回,同样的装束,只是似乎在突然之间,这些兵士就重新的龙精虎猛起来。
“王军府,此番多多仰仗了”端坐马上的崔破对⾝侧一位浓眉大眼,团结兵校尉打扮的人说道。
“状元公尚且不惜以⾝犯险,我们这厮杀汉还顾惜个什么!崔大人放心,我这手下兄弟就没有一个怕死的,誓死也要保护好大人”那王军府豪迈说道。
“这一路而来,行踪可有怈露。”崔破谨慎问道
“大人放心,自前曰晚,我等皆弃马徒步自赵城县昼伏夜行而来,一路走的都是荒僻小道,纵然是偶有相遇的山民百姓,也都随行挟裹而来,今晨四更时分到达此地,一早抓了六个樵子,断无被人发现的可能。”王军府自信満満的说道。
“如此就好,有道是:君不秘失其国,臣不秘失其⾝,此番行动成败全系于一个秘字,否则必然前功尽弃,今曰,若是大功告成,我为军府请头功”心事大定的崔破按辔说道。
又休息了两柱香的工夫,留下二十名军士后,这一队人马重新聚集,随着崔破手中马鞭指处,折而向北行去。
时走时停的又行了三十里,参军大人的队伍来到跃鹿谷前的一片椭圆草地时,太阳也不过刚刚转过中天才两个时辰。
这跃鹿谷面朝南北穿贯河东道的滔滔汾河,因其两山夹谷,最窄处麋鹿可跃而名之,端的是山势奇峻,兵家险地。
面对滔滔汾河,背依青青碧草,这一行队伍似乎再也不愿前行半步,已经休息了两柱香的功夫,却没有半分要起⾝开拔的意思。又过了盏茶功夫,才有士兵磨蹭着站起,开始清理场地,竟是要扎营立寨了。
“大哥,你看他们都不走了,带兄弟们冲下去吧!这一群团结兵,只要一看到明晃晃的刀子,还不四处撒丫子了,两千多对五百,咱还埋伏个什么,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跃鹿谷侧旁山上,天王寨三当家満脸急切的对⾝边的大寨主‘天王’说道。
“不对,这天光尚早,他们断然没有扎营的道理,此事蹊跷!再等等再说”
“自他们离城之时,咱寨中的流星探马就没有断过,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那里有什么蹊跷,依我看,一准是那群草包兵不肯再走了,那草包参军也不得不依着,这事不是有过吗?大哥,你给我五百人马,我这就去灭了他,也正好捞两⾝好铠甲穿穿!”三寨主愈发急切的说道
“二老,你怎么看!”大寨主天王却是不理会他,向⾝后站立,正细细观察敌情的二寨主问道。
“大哥你看,这些个团结兵正在草地上四处打滚,那崔参军居然不加拘管,更为可笑的是,他连背水扎营、兵家大忌都不懂,竟然就将营盘立在河边上,就算他中了个状元,酸书生也就是个酸书生”二寨主満脸不屑的说道。
“那就让兄弟们准备,既然他们不上来,也只能咱们迎上去了,吩咐下去,那个参军要活的,他可是能拿来换粮食兵器的”静静观察了半晌,未见异常的大寨主终于忍耐不住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