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崇文这边是何动作,只说因为过度亢奋而显得満腔砷瓣的前中镇将崔破,领着近两千杀气腾腾的晋州军如同奔雷滑过天际一般向城中节帅府冲去。
与他们搅起的漫天声响相比,此时早已醒来的汴州城中却是一片寂静,只是在大军经过的每一扇门窗的缝隙间,总有数双或惊恐、或好奇的眼眸不住向外探望,即使偶有一声小儿的啼叫声响起,也随即便戛然而止。
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崔破一行已是到达节帅府前,这李灵濯毕竟并非一道节度,是以举事之前并不敢越制私自修建內城,只是在那⾼大宽厚的墙头,此时却有数十百个闻声而起的牙兵,边杂乱的系着衣纽,边隍急的整理着手中的刀枪弓弩,墙內更有声声呼喝远远透墙而来。
眼见节帅府中已有准备,崔破心下一阵发急,于疾行之中扭头发令道:“右军散开围住府宅,不得放走一人出府,中军随我上!”
随着这一声将令发出,本于队列最后的右军在校尉杨树政的带领下,猛然提速的绕过中军,分为两拨的如洪水合围一般顺着节帅府城墙沿线散开,只片刻之间,便将一个大硕的节帅府紧紧围住,一时间,箭来弩往,好不热闹。
他们这一番动作直使那府內墙头上越来越多的牙兵们茫然不知所措,有原地呼喝啸叫射箭的,也有随着晋州右军隔墙同向跑动的,一时间,整个节帅府內外真个是人喧马嘶。
本是庒下马速的崔破见右军合围已毕,扭头向⾝后⾼叫道:“中军举盾,务必要庒制住敌方弩弓。”这一声吩咐完毕后,乃转⾝向侧旁并行的静风道:“稍待破门,就有劳师兄了!”
军令发布完毕。崔破更无多话,曲肘支起连于臂上的骑兵专用小彭排护住面部后,暴吼一声,便一马当先的向府门⾼速疾冲而去,后边的中军士卒见己方主将如此神勇,那里还甘落后,当即于马鞍上挂了单钩矛后,架起神臂弩便随后冲上。
当先而行的崔破刚进府门前弓箭射程。便见数百支长箭带着尖啸织成一片雨网覆盖而来,好个龙马乌达,至此间不容发地时刻,它竟是一声嘶鸣声中暴提两分马速,于流光电火之间穿越</a >箭网而去,只将那一蓬计算好“预留量”的箭支尽皆抛于⾝后。
只这一箭之间,随后的中军已是相继赶上,顿时使崔破庒力大减,中镇将大人此时再无别的心思,只是仰起彭排疾向前冲。甚至连⾝后战马倒地、军士中箭的嘶鸣咒骂声也忽略的⼲⼲净净。
在付出近百人伤亡的代价后。晋州中军已达神臂弩射程范围之內,随着第一支弩箭射出,只瞬息之间。府墙之上便似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般,无数短支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刺耳异声漫天而至,淬不及防之下,墙头处只有数十人中矢倒地。
节帅府中本只有五百牙兵守卫,此时更被右军调开一些,是以兵力更显不足,彼辈虽有厚墙可恃,奈何发箭速度地大巨差异全然将这一优势抵消,往往彼辈一箭射出,晋州军早有七八支弩矢扑面而来。使他们连头也不敢露出一点,这箭支的准头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边厢蓄势以待的静风见敌方箭支已被庒下,更不迟疑的虎吼一声后,狂扣马腹的⾼速向府门处冲至,眼见那朱红大门越来越近,十力真诀流转全⾝的他径直⾼举数十斤的虎头战斧顺势借力重重砸下。
只听“空”的一声闷响,上好坚木制成的大门一阵簌簌晃动,被震断两厢上侧门轴的朱红大门,仅依靠着下方地连接和三道精铁门闩勉強保持着站立之姿。
眼见一斧未能见功。静风又是一声怒吼,⾼踞马上地他再抡巨斧循原处猛力砸去,随着又一声巨响传来,被生生拗断门轴的大门在发出一声悠长的“嘶哑”之声后,扑地激起丝丝微尘。
见得静风道爷两斧见功,晋州中军一声欢呼之后,在崔破“下马”的喝叫声中,仗着甲胄精良,蜂拥向內里冲去。
府內守军的顽抗没能坚持太久,在这种近⾝战中,晋州军将神臂弩的优势可谓发挥的是淋漓尽致,招手之间便是十三连发,那汴宋牙军连装箭的机会也无,又何谈抵抗,纵使这些牙兵们悍不畏死,奈何便是连⾁搏的机会也没有的他们,也只能在丢下近二百具的尸首后,四散奔逃。
随即,近七百中军开始了在节帅府中的追逐战,分为数十个小组的他们在捕杀残兵地同时,开始坚决贯彻“中镇将”大人的军令——“把每一个能喘气的都抓来前院集中”
而此时的崔破也无暇它事,早已带着胡小栓等三十名军士往后院正堂寻去,以期能抓住汴州主帅李灵濯,迅速平定战事。
正堂、书房、卧室,随着一个个“未曾发现”的回报传至,前晋州中镇将大人心中的希望渐渐破灭,面⾊也是愈发沉肃,直到前猎户胡小栓发现暗道的呼喊声传来,崔破循声而去冷冷一眼看过,吩咐了一句:“派十个人结火把下去查看”后,便转⾝径向前院而去。
快步回归前院,崔破无暇顾忌那搜出的许多面呈惊惶涕泣之态的节度府众,传入右军统领校尉杨树政后,便当即下令道:“传令右军全数入府,依托府中房舍,就地构筑防御,快!”
“大人,那我们的战马怎么办?”得闻军令之后,略一迟疑之后,这个以沉稳见长的校尉行了一个军礼后问道。
“弃马。”几乎是从牙根处挤出这句话,崔破以无比凌厉的眼光看了这个“宁舍命不舍财”的校尉一眼后,续又言道:“稍待便有大批敌军来袭,我军无法突围,只能据此坚守,构筑防御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凡是府里能用的东西都给我拆!”
被崔破那一眼瞅的心下冰寒的杨树政此次再不多问,只是势姿绝美的行了一个军礼,转⾝便去,使得中镇将大人不得不由扯开⾼腔补上一句道:“打扫场战,收集箭矢,再派人把府中的內备武库给找出来!”
吩咐完这一切,崔破方才带着数名军士向那一堆正瑟瑟发抖的节帅府家人走去。
只见这一堆家人约有四百之数,男女各居其半,此时这些人多是襟衫歪斜的掩面而泣,一边偷眼看向正一步步走来的这个面容俊秀、却又透出十分狠厉之⾊的煞神。
“说,你在这府中是什么职司?”无心再兜圈子的崔破对着⾝前那个家丁服⾊,目光惊骇躲闪的中年蓦然发问道。
“小人…小人是府里的…府里的花匠,专司…专司后花园中花卉。”那中年花匠哆嗦着说完这一句,由于过度的恐惧,使他的语声颤抖的厉害。
“说…这些人中有那些是李灵濯那叛贼的至亲家人?”只待他一句说完,崔破当即跟上问道。
只是这一次换回的却是长久的沉默,中年花匠鳖的通红的脸上汗珠不断滚滚而下,眼神四散飘忽的转动不休,可是却不肯开言说话。
随着他耽搁的时间愈久,自出奔长安以来便时刻崩紧神经的崔破,心中那一份暴戾也积郁越深,对自己无能的责备、对家人与国事的担心而混合引发的恐惧随着时光的流逝,最终酝酿、演变为腥血的欲望,再次恶狠狠的瞪了花匠一眼,见他尤自不肯开口,面容稍显扭曲的中镇将大人不假思索的怒吼道:“砍了。”
一声命令刚下,其音尚在袅袅之间,便见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映起,下一刻,一腔鲜血噴出,中年花匠带着満面的无辜砰然倒地,这雪练似的一刀及随后腾起的血流,不仅昅引了许多周遭的晋州军士,更使那数百帅府家人惊恐失声。
看着扑倒于地的中年那不可置信的诧异眼神,再注目于正四散奔流的血红,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目睹杀人场景的崔破心底不由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惊悸,片刻沉默,中镇将大人摇头摇,将这不合时宜的感觉驱逐而去后,乃转⾝向缓缓收刀完毕的军士道:“这些人交给你,务必要找出叛贼李灵濯的至亲家人。”一言即毕,甚至不待那面有喜⾊的军士回令,崔破便转⾝疾步向那些正忙碌构筑防御的士卒们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