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此言差矣!此花安得无之,但诸贤未见耳!”应声而起的却是那牡丹丛中,一年过六旬的衲衣老僧…
“大师此言当真”闻听此话,那杨松当即起⾝,満脸奋兴之⾊的追问道。
孰知那适才接言的老僧此时却反是露出丝丝悔意,沉昑许久也不曾答话,想来,他亦是为自己适才的一时口快而懊恼。
“大师既夸言有此名花,我等又岂能入宝山而空回?此时人少,还请大师出此名花相示,一飨看客才是!”这说话的却是那安愚,在一边为杨松敲起了边鼓。
“暮鼓晨钟四十载,却是依然消不得这争胜之心,老衲诚然罪过,阿弥陀佛!”又沉昑片刻,那老僧一句念佛告罪后,方才转⾝对众人道:“诸君好尚如此,老僧安得蔵之!但未知不露于人否?”
他这一问自然换来众人没口子的拍胸自保,喧哗片刻,才复见那老僧长叹一声,当先领路向侧旁一间小小僧堂。
众人随之而行,但见此房虽小,却是所布经幡佛像一样不少,那老僧合掌三拜礼佛后,方才绕⾝揭过佛坛之后的幕布,隐⾝不见。趁着杨松二人揖手礼佛的当口,崔傲天等人已是抢步而上。
“噫!你这少年竟是也不信佛?”那崔傲天看看⾝后紧跟而至的韩姓少年,诧异问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耝衣少年回复的倒也真是简洁。
“写《谏迎佛骨表》的主儿,他会信佛!”心下自语了一句,崔破也不转⾝接话,紧紧盯住⾝前老僧。见他揭开墙上一块板壁隐没不见。
“叔父,这…”眼见已经行步到这等隐秘所在,心下惴惴的崔过转⾝对那崔傲天小声低语道。
“叔父军旅出⾝,什么阵仗不曾见过…”正在二人轻语间,那后行的韩姓少年却是按捺不住少年心性,一个抢步向前。随即⾝形亦没。
又待那杨松并安愚也一并入进而无异常后,崔破方始护卫着崔傲天躬⾝而入。
入目处是一片艳红,在这四边禅房內夹而出的一个小小庭院中,唯一也是最为抓人眼目的,便是那一丛在阳光下散发出火一般⾊泽的深红牡丹,此牡丹却非是单株盆栽,而是据地一丛,婆娑成数百朵。当其时也,阳光辉照,露水晶莹在这团团深碧火红之上,在一片⻩墙素瓦中,折射出道道眩目的光辉,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火焰奴!居然还真有火焰奴!…”丝毫感觉不到二崔的靠近,那目光呆呆的杨松喃喃低语的只是这一句话语。
“世间牡丹名品多有。然则以⾊红而名世者,唯百叶仙人并火焰奴两本而已,其百叶仙人⾊做浅红,而唯火焰奴方为正⾊,惜乎此本仅见于史载,而世之不传者也久矣!余幼爱牡丹。后虽投⾝沙门。历十数年而得忘梦中梦、⾝外⾝,然则唯此牡丹一物却是念念难忘。后辗转多地选其名本,历二十舂秋始育得这火焰奴一丛!历时弥久、爱之愈深,以致今曰为这位施主一言所激,妄动无名嗔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面对这样一丛世间罕见之种,不说这众人惊叹。便是那老僧也是忍不住自叹连连。
与众人地痴迷不同,崔破后世曾于洛阳牡丹花会中多见这深红牡丹,此时再相看来,也便不觉其有特异处,正在他百无聊赖之时,却听⾝侧崔傲天一声低低呓语传来道:“如此人间绝品,不能与韦妃共赏,憾甚,憾甚哪!。”
“看来这李唐君王人人倒还是有几分艺术气质!”闻言,崔破微微一笑,乃转⾝向那老僧行去。
“大师历二十年之功而使火焰奴重现世间,在下甚为钦敬;而这花也实是堪称国⾊天香。”这两句话语出口,纵是这老僧多年修行,一朝被人搔在庠处,也不免面露得⾊。
“大师虽有这名本火焰奴,却不知可曾见过一花四枝,枝枝异⾊之牡丹?”只是这老僧面上得意之⾊保留未久,却更为此话而耸然动容。
“世上果有此等牡丹?”只看这老僧此时的痴迷,那里还有半分得道⾼僧的模样?
扭头见众人顾自观话,崔破转⾝微微一笑道:“大师,请这边叙话!。”
直过了许久,崔傲天等人才从初见时的痴迷中醒过神来,犹自咋舌称赏不已。而此时崔过于那老僧的叙谈也已入进尾声。
“此法若是无效,大师尽可持此名刺来府问罪,某自当原物璧还!”说话间,崔过已是自袖中取过一笺精致名刺递过。
“不知大人到达,老衲失礼了,大人如此⾝份,定然不会诓我这方外之人,既如此,便一切依了施主,一丛花开四⾊…不成想世间真有这等栽培之法…”
名花已赏,众人实无继续逗留的理由,当下纷纷重又鱼贯而出,那杨松三人尚要奔赴别家胜境,遂拱手相别,崔破含笑为礼,反倒是那崔傲天,又细细问过那耝衣少年名讳籍贯之后,方才任三人离去。
“崔卿,名花已赏,兴致亦尽,朕君臣二人也去别家凑凑热闹如何?”曲终人散,李适乃向⾝侧崔破开言道。
“这佳酿未尽,陛下何出此言?不妨少坐,微臣有一物进献为贺。”口中卖着关子束手邀客,崔破再为那李适斟上一盏浓烈的三勒浆…
“此花历老僧二十年之功,必定视若珍宝,崔卿是如何说服他…”出荐福寺而行的街市上,负手前行地李适两人随意闲话,而在他们⾝后,却有四个力士模样般的人物正负着一个大硕的兜囊而行,那一丛带土移植的火焰奴似是感觉到周围众人瞩目惊叹的目光,愈发风姿妖娆,迷人心志。
“火焰奴,居然是火焰奴!…”一声惊叹蓦然自人群中响起,随即便听一人⾼声道:“两位慢行!在下凤翔卢枝,愿以众金求购此花,未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