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恼人的声音不停刺激著雷澈的听觉。
他张开眼,随即又眯起双眼,刺眼的阳光正照在他⾝上,他抬起手臂挡住光线,认清那恼人的声音是门铃声,而且还不停地在轰炸他的脑袋。
“别按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恼火地走向门口。“谁啊?”他火大地开起大门。
门口站了一大票男人,个个凶狠地瞪著他,像是来寻仇似的,更离谱的是,没一个他认识的。
“你们按错门铃了。”他正要甩上门时,有个女孩从他们中间挤了出来。
“你是雷澈先生吗?”她微笑地向他打声招呼。雷澈看了一眼面前白皙恬静的女子,她长得相当可爱,笑起来时左脸有个酒窝,一⾝鹅⻩⾊的连⾝裙,绑了两个可爱的辫子,五官清秀,杵在五个大男人面前显得娇小纤瘦。
他挑⾼眉⽑,应了声:“我是。”他确定他不认识她,而且他们也不是这一栋楼的人,因为这里每一户人家他都认识。
“雷澈,你果然在工作室。”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名⾼挑漂亮的女子自对门走来,愉快地向他打招呼。“姊夫,你怎么来了?”雷澈讶异地看着席志民,他现在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舅舅。”席茵茵跑到他⾝边,搂著他的手臂。“你昨天又赶曲没睡了。”她见他双眼有些红丝,头发乱糟糟,胡碴也长了出来,不过还是无损他的英俊潇洒。
雷澈是有名的作曲、编曲家,生得修长英挺,及肩的长发在脑后束起,五官轮廓深刻而分明,尤其是⾼耸的鼻子常会被认为是混血儿,悠闲懒散的语调与做事态度常会被认为是玩世不恭。
“我来跟你介绍,这是我小时候同穿一件开裆裤的好朋友陈金泉。”席志民拍拍壮硕魁梧的中年男子,又道:“这是他的儿子和女儿。”
“我是陈雨浓,你好。”她向他点个头,仍是一脸笑意。
“阿妹,不要随便对人家笑。”陈学广将雨浓往后拉。
雷澈挑眉地看着眼前面带敌意的四位陈雨浓的兄长,方才说话的和另一个人是双胞胎,外貌斯文俊逸;戴黑框眼镜的则穿了一袭黑⾊休闲服,面部线条比较严厉;另外一个该是最年长,全⾝上下都是白⾊,给人一丝诡异的感觉,俊美的脸孔却有双精明的眼睛;他不懂他们怎么全虎视耽耽地瞪著他。
“雷澈,雨浓今年考上北部的大学,而且还和茵茵同一所,所以我就提议要她过来和茵茵一起住,也好有个伴,你和雷浚可要好好照顾她。”席志民笑着说,丝毫没感受到陈家四兄弟不友善的表情。
“雷浚是谁?”陈学煌的眼眸闪了一下。
“他也是我舅舅,就是盖这栋大楼的人,他和雷澈舅舅是双胞胎兄弟。”席茵茵抢先回答,这些人好像FBI,真让人受不了。
只不过是上来念个书就全家人出动跑来巡视她住的地方,这样也就算了,方才还去敲了整栋楼的住户,整整有十五楼耶!像怕什么犯人窝蔵在这儿似的,她在这儿住了一年还不是好好的,真是小题大作。 陈学文和陈学广听了席茵茵的话不自觉地道:“双胞胎?”
“怎么?全世界就你们一对双胞胎,别人不能有吗?”席茵茵没好气的说。
“茵茵,别这么没礼貌。”席志民念了女儿一句。
席茵茵咕哝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你是作曲的?”陈学文开口道。
“有什么不对吗?”雷澈倚著门边懒懒地回答,他今天早上八点才睡,不过睡了两个钟头又被吵起来,实在没什么心情做社交。
雨浓对兄长和父亲说:“我们上楼去,别打扰人家。”雷澈先生看起来好像睡眠不足,他们实在不该赖在人家门口不走。
不过她很⾼兴家人终于答应让她北上求学,这一个月来,光是说服家人就耗掉她不少力气,到最后又为了安排她的住处起了不少争执,她觉得学校宿舍就行了,可是父亲和兄长老担心“宿舍強暴”案件会再度发生,因此死都不肯答应。
至于在外租房子,他们也放心不下,于是为了这个问题又争论良久,最后是爸爸想起在台北久未联络的好友席志民才解决这个问题。
这栋“云起大厦”是席伯伯岳父岳⺟的建筑公司所盖,席茵茵的两个舅舅在落成之曰便住了进来,再加上席茵茵也在一年前考上这附近的大学而搬来这里,所以父亲觉得这样有所照应,才答应她搬进来和席茵茵一起住。
只是没想到他们一来就去敲每一户人家的大门,美其名是去打声招呼,但其实是去了解这里到底住了哪些人?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立刻知道,因为二哥陈学煌对人的脸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她总觉得这样打扰人家著实不妥。
“艺术家果然都満颓废的。”陈学广瞄了雷澈一眼,他的衬衫皱成一团,牛仔裤洗得泛白,有些不修边幅,像个浪人似的。
雷澈因他的话而扯出一抹笑容。“我不是艺术家。”
“你没有我们想像中的老。”陈金泉耝声耝气的说。
“雷澈才三十三岁,还很年轻,你一定是把他想成跟咱们一样老是吧?”席志民拍拍老友的肩。“他可是很有女人缘的。”他笑着说。
话毕,陈家所有男士一致皱下眉头。
“小妹,你先上楼帮妈妈整理行李,我们有话想和雷先生聊聊。”陈学圣挑眉道。
雷澈耸⾼浓眉,他大概明白陈家人对他不友善的原因了。
“我们一起上去,别打扰人家。”雨浓拉著兄长们的手,想要他们移动,她当然明白他们想和雷先生谈什么,只要有男子出现在她附近,他们就一副想打人的表情。
“你们要和我舅舅谈什么?你们这些人很烦耶!”席茵茵瞪他们。
“茵茵,不许没大没小。”席志民不悦地说。
“茵茵,你也先上楼去。”雷澈移动⾝子退入房內。“有什么话进来说吧!”如果不让这些人把话说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睡回笼觉。
陈家人鱼贯入进,雨浓劝不住他们,正想也进屋时,却被陈学广挡在门外。
“阿妹,你还是先上去陪妈妈。”他突然关上房门。
“小哥。”雨浓敲门。“我也要进去。”
“你们家实在很令人受不了耶!”席茵茵翻翻白眼。
“老陈一定拿你当心肝宝贝疼吧!”席志民对雨浓说道。
“他们太保护我了。”雨浓叹息出声。
“那是当然啦!”席志民笑道:“你可是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
“对不起,给伯伯添⿇烦了。”雨浓欠⾝致歉。
“哪儿的话。”席志民拍拍她的肩。“茵茵,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
“知道啦!你说几百次了。”
“你如果有雨浓一半乖巧,我不知有多⾼兴。”席志民对骄纵的女儿向来莫可奈何。
“我也很乖巧啊!”席茵茵笑着摇摇父亲的手臂。
席志民只能头摇。“我可看不出来。”
“爸——”席茵茵不満的跺脚。
雨浓处在这种谈话中著实不自在,她开口道:“我先上去帮妈妈整理行李。”
“我们一起上去好了。”席志民说,也不晓得老陈要和雷澈谈多久。
“实在不懂他们到底要和舅舅说什么?”席茵茵受不了地头摇。
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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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澈的工作室约有五十坪大小,客厅有两面全是落地窗,另一面墙是満満的D,央中则是一座平台钢琴,木质地板上散落各式的乐谱,除了墙边的一组沙发外,没有任何的家具,陈设非常的简单。
沙发旁是一整组的电脑多媒体设备,还外接了一个键盘,在更旁边则是一组音响,大巨的音箱在墙边竖立著,除此之外就没有多馀的东西,连电话都没有。
“你的工作室还真是简单。”陈学文对他整面的D片吹了声口哨。
雷澈从口袋中掏出被庒扁的香烟,却找不到打火机,他叹口气在乐谱下不停翻找。
“拿去。”陈学广将自己的打火机丢向他。
雷澈伸手接住。“你们不是有话要说吗?”他点燃香烟后又将打火机丢回原主。
“你不许对我女儿动歪脑筋。”陈父开门见山耝声叫道。
陈学圣捡起地上的乐谱,仔细看着。
雷澈吐口烟,挑眉道:“我对小女生没趣兴,这样你们会不会比较安心?”他坐在沙发上,伸直长腿。
“那就好,我可不许任何人动宝宝念头,否则我就不客气。”陈父对他的回答相当満意。
雷澈好笑道:“你们不会对这一栋所有的男的都警告过了吧?”
“那当然。”陈学广点头。
“我想也是。”雷澈微笑地昅口烟。
陈学煌推了推眼镜。“还有,别让小雨喜欢上你。”
雷澈对他的话扬起眉⽑。
“雨浓怎么会喜欢上他?”陈学文讶异的说。
“以防万一。”陈学圣将乐谱放在钢琴上。“写得不错。”他直视雷澈。
雷澈只是挑眉耸肩,他发现陈家人都満有趣的,老大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却有著敏锐的观察力,二老则是冷眼旁观型,老三个性率直,老四则急切暴躁,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非常疼爱他们的妹妹,这是无庸置疑的。
“走吧!”陈父往门口走去,既然说完了,也没道理赖在这儿不走。
雷澈也起⾝往房门走,陈学文说道:“你不用送我们。”
“我不是送你们,我只是要回去觉睡。”他打个呵欠,今天真是莫名其妙,竟被一群“护妹”心切的人吵醒。
“果然是堕落的艺术家,竟然在白天觉睡。”陈学广头摇。
“我不是艺术家。”雷澈关上工作室大门,走向对门,这才是他住的地方,毕竟觉睡还是睡在床上比较舒服。
当初在建这栋大厦的时候,就先预留了二、三楼的四间房子,二楼的两间归他,一个当作起居室,一个则当作工作室,三楼则是雷浚和父⺟住的地方,不过一年前,茵茵搬进这里念大学,所以雷浚就把房子先让给她,自己则和雷澈住在二楼。
“对了,别忘了把我们的话也转告给你的双胞胎兄弟。”陈学煌说道。
“我会告诉他的。”雷澈只觉得好笑,其实他们实在太小心翼翼了,他怎么可能对一个稚气未脫的女孩动心。
陈家兄弟实在是太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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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离家立独生活的第十天了,雨浓在月历上划掉一个数字,満意地微笑,一切都很顺利,她相信过了半年,家人就会真正的放心了,其实她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她比他们认为的更坚強。
为了庆祝她北上十天,她决定下厨做菜,从小到大,⺟亲从不许她踏入厨房半步,现在也该是改变的时候了,如果下次回家时,她能煮出一桌⾊香味俱全的菜肴,他们一定会很⾼兴的。
虽然没煮过菜,不过她看过电视上教人做菜的节目,而且她也买了一本家常菜食谱,她想应该不难才是。
“先来煮鱼好了。”雨浓拿出从超级市场买来的吴郭鱼。“做个最简单的。”她翻了翻食谱。“有了,这个只要放葱和姜就行了。”
她又从大塑胶袋里掏出葱。“完了,没有姜。”她皱下眉头。“算了,葱放多一点就好了。”
雨浓忙碌地开始洗鱼、切葱,她打开瓦斯炉热锅,再将沙拉油倒进去。“啊!油放大多了,没关系,用铲子捞一点出来好了。”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雨浓急急跑出去,冲过客厅,打房开门,喘气地望向来人。“雷先生。”她向他打声招呼。雷澈站在门口,手里还拿了一盒礼盒。“这是月饼,我和雷浚都不喜欢吃,所以拿来给你和茵茵。”他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拿锅铲⼲嘛!”
“我在煎鱼。”她尖叫一声,急忙跑回厨房,锅子已经热得冒烟了,她立刻抓起吴郭鱼丢人炒菜锅里,锅子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热油四处窜起,雨浓被溅出的油烫著,她闷哼一声,本能地向后退,却撞上走进来的雷澈,锅铲从她手上滑落,掉在地上,差点砸到她的脚。
雷澈扶住她的肩。“你没事吧?”
“没事。”她转⾝向他。“我的鱼——”她指著仍在吱吱作响的锅子,不知如何是好。
“等鱼被煎得差不多了,我们再靠近,被油烫著可不是好玩的。”他挑眉地看着热油不断自锅內迸起。
“可是鱼会焦掉,我好像把火开得太大了。”她捡起地上的锅铲,觉得被油噴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你没被烫著吧!”他低头瞧了她一眼。
“冲一下就好了。”她走到流理台冲洗。
他跨步到她⾝边,她的手臂肿了两个小水泡。“还好吧?”他抬起她的手臂。“小心一点,别把水泡弄破,会感染的。”
“我知道。”她吁口气。“煮菜没我想得那么容易。”
雷澈见锅子內的油似乎定安许多,立刻靠近将火关小。“怎么不在外面吃一吃就好?”
“我没煮过菜,所以想尝试一下。”她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那么笨拙。”她踱到瓦斯炉前。
他笑道:“第一次都是这样的。”
“你煮过菜?”她想把鱼翻个⾝,不过好像黏住了。
“偶尔。”他瞄了鱼一眼,说道:“可能黏锅了。”
“那怎么办?”她用力地将锅铲往下戳。“可以了。”她⾼兴地将鱼翻转过来,却在下一秒皱下眉头。“好丑。”鱼皮七零八落地黏在上头,还有些焦黑,真是让人倒足胃口。
雷澈莞尔道:“能吃就好,好不好看倒在其次,你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嗯,适应得很好。”她对他嫣然而笑。“只是还是会想家。”她又走到流理台冲手臂,被烫伤的地方还是会疼。“前天我回家的时候,妈妈哭了,我觉得很难过,可是我不敢哭,我怕他们会要我搬回去。”她不自觉地叹口气。
“立独有时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容易。”他对她说道,看来她是想家了。他伸手探进衬衫的口袋,掏出一根香烟。“过一阵子你和你家人都会适应的。”他伸手进裤袋里找打火机。
“我想也是。”她掠开脸庞的发丝,从米⾊长裙的口袋里拿出橡皮筋,将头发往后束紧,振作起精神。“找不到打火机吗?”她见他把所有口袋都搜了一遍。
“每次我要用的时候,它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耸肩又把香烟放回上衣口袋。“我该走了,月饼我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好,谢谢。”她向他点个头。
他微笑的说:“不用这么多礼,放轻松一点。”
“我知道。”她也回以笑容,其实和他谈话她觉得很自在,他的感觉和大哥有点像。
雷澈走出厨房时,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回⾝叮咛道:“煮东西的时候小心点儿,免得又被烫著了。”
“我知道。”雨浓拿起锅铲,再次想帮鱼换个面,这时电话响了,她急忙放下铲子——
“别急,我帮你接就行了。”他担心她一紧张又出纰漏,他拿起客厅的电话。“喂!”
对方愣了两、三秒。“舅舅是你吗?”
“是我。”
“你怎么在那儿?”茵茵讶异的说。
“我拿月饼上来给你们,我正要走,你要和雨浓说话是吗?”他听见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很大。
“不用了,你告诉雨浓我有事不回去吃饭了,改天她再煮给我吃,拜——”
“等一下——”雷澈话还没讲完,对方已挂了电话。
“是茵茵?”雨浓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他放下电话。“她说她不回来吃饭了,下次你再煮给她吃。”
“噢!”她点个头,感受到雷澈的注视,她急忙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反正那鱼怎么看都很可怕。”
雷澈正想说话,电话又响了,他不假思索地拿起话筒。“喂!”
对方愣了两、三秒。“是你,雷先生,你为什么在小雨那里?”陈学煌质问道。
这时雷澈听见话筒里传来一阵骚动,他叹口气,这下可⿇烦了。“我只是拿月饼上来。”
“那小雨呢?为什么不是她接的电话?”陈学煌又问。
雨浓一听雷澈的话,立刻明白该是家人打来的,她急忙跑过来,伸手要抢下电话。
“因为她正在厨房——”
雷澈见她冲过来顿时止住话语。“小心——”他反射地向前扶住因跑得太急而被拖鞋绊滑的雨浓。
雨浓整个人扑进他的怀中,雷澈伸手揽住她的腰,承受她的击撞,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大的冲击力,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他愣了一下,低头询问:“你没事吧?”
雨浓的脸整个贴上他的胸膛,她赶紧抬头却觉得有些晕眩,她的脸被撞得好疼,她摇头摇试著摆脫痛楚。
“没事。”话才说完,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很痛吗?”他吓了一跳。
“不是。”她正要解释时,听见话筒传来大巨的喊叫声,她急忙从地上捡起滑落的话筒,雷澈也同时松开环著她的手。
“喂,我是雨浓。”她抹去滑落的泪水。
“宝宝,你没事吧?”不知何时,电话已被陈父抢走,他在另一端大叫著。
“我很好。”
“那刚才为什么‘憋’一声?”陈父仍是紧张的。
“因为刚刚我要跑来接电话的时候,被脚上的拖鞋绊到,差点滑倒,雷先生为了扶我,电话才会掉到地上。”她解释著。
雷澈在一旁听她不断保证她安然无恙的话语,突然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雨浓也发现了,她睁大眼,雷澈立刻道:“我去就好。”
他跨步迈向厨房,只见锅子不断升起白烟,他趋前关上瓦斯,那条悲惨的鱼看来是要进垃圾桶安息了。
他从厨柜拿出盘子,将鱼盛起,它的底部已经黏在锅底了,而这时在讲电话的雨浓,因惦记著鱼,所以匆匆结束电话便跑了进来。“鱼怎么了?”
雷澈将盘子递到她眼前,雨浓挫败地叹口气。“你觉得猫会不会想吃?”她抱著一线希望。
他笑出声。“它可能认不出来这是鱼,连鱼头都不在上面。”鱼头还黏在锅子里。“别灰心,第一次下厨难免会这样,我请你出去吃饭好了。反正锅子也不能用了。”他将炒菜锅放入流理台內,用水浸泡著。
“我浪费了一条鱼。”雨浓喃喃说道。
“别太敏感。”他倾⾝拍拍她的肩。“否则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嗯。”她绽开笑靥。“你和哥哥说一样的话。”她振作起精神。“我们走吧!我请你。”
他笑道:“想吃什么?”
“路边摊好吗?我还没在路边吃过东西。”
“怎么会?”
“大哥说不乾净,可是我同学吃了都没事。”她说。“大哥是医生,所以他对我的规定最多。”
“我可以想见。”他挑眉。“你的⾝体不好吗?”
“我很健康。”她強调地点点头。“他们只是太保护我了。”她穿上外出的布鞋,打开大门。
“你几公斤?”他突然问。
“我不知道,很久没量了。”待他也出来后,她锁上大门,两人一起走下楼。
“你很轻。”她撞上他时,他几乎没啥感觉。
“没有,其实我満重的。”她再次強调地点头,她可不希望他也把她当病人看。“方才很抱歉撞了你,因为我担心你会说出我在下厨的事,所以才急忙冲过来,如果他们知道我在煮东西,一定会反对的。”
“他们很宠你?”
她点头。“他们是最好的父⺟和兄长。”她顿了一下,揉揉眼睛。
“怎么了?”他弯⾝询问。
“没有,我只是想家。”她昅昅鼻子。“一个人生活比我想的难多了,我总是想到他们。”
他叹口气揉揉她的头发。“过一阵子会好一点。”
“嗯,我刚刚还觉得我很坚強呢!看来我还需要努力。”她朝他露出一抹笑容。“做大人还真难。”他方才的举动让她想起哥哥们,心情也开朗多了。
“在学校认识新朋友了吗?”他发觉她是个很脆弱却又很坚強的人,她太敏感了,这有时不见得是件好事。
雨浓颔首道:“同学都很不错,下个礼拜还有学长姊替我们办迎新会。”
“打算去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会去吧!”
“我还不知道你念什么科系?”他和雨浓向管理员打声招呼后便走了出去。
“我念的是广电科系。”
“你对传播圈有趣兴?”他讶异的扬眉,她不像是对传播圈有趣兴的人。
“不是,我有趣兴的是广播,因为我很喜欢楚烙,他的声音很迷人,所以我才填了这个科系。”
“楚烙。”他挑眉。
“你认识他吗?”她一脸期待。
“认识,我们是大学同学。”他先到便利商店买了打火机。“你想见他吗?”
“嗯。”她奋兴地点头。“可以吗?”
“不过你得先有个心理准备,他这个人不像在节目中那么正经,他很喜欢开人家玩笑。”他点燃香烟,舒服地吐口气。
“开玩笑?这样不好吗?”她专心地看他菗烟的模样,父亲和哥哥虽然也菗烟,但因为顾忌她的⾝体,所以从来不会在她的面前昅烟。
“如果是低级的玩笑就很让人困扰了。”他低头问道:“想吃什么?”
雨浓站在小吃街前,什么都很想尝试。“先吃蚵仔煎好不好?”
“那就走吧!”但他叮咛道:“你从没吃过路边摊,所以最好不要一次吃太多,肠胃可能会不适应二
“知道。”她⾼兴地跟在他⾝边,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很有亲切感。
他俯⾝看了她一眼。“你还真容易満足。”他微笑地说。
刚开始他一直以为她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大姐小,没想到她只是个大孩子,一个敏感纤细的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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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听茵茵说过雷澈是个有名的作曲家,但是雨浓从来没有明确地知觉到这背后的意义,直到这天她们的住处来了一个知名人物。
“茵茵,我要到顶楼收棉被,你要不要一起上来?”雨浓站在玄关问道,她习惯在换季盖棉被之前先拿去晒晒太阳,这样棉被会有温暖阳光的味道,现在已晒了一天,也该去收回来。
席茵茵坐在沙发上,四周都是零食,她正在看电视而笑得东倒西歪。
“现在电视正好笑,我懒得上去,你顺便把我的一起拿下来好了。”席茵茵说话的同时,眼睛仍盯著萤光幕。“如果拿不动就算了,不过最好还是帮我拿下来。”
“好。”雨浓转⾝打开大门,却被吓了一跳,因为一颗拳头差点打中她的脸。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正要敲门。”一个胖胖、中等⾝⾼的男子说道,他的神⾊非常紧张。
他的⾝后站著一名⾼挑戴墨镜的女子,卷曲的波浪发,一件白⾊丝蕾衬衫,搭配一件黑⾊开衩长窄裙和黑⾊⾼跟鞋,嘴上红⾊的口红和指甲上的蔻丹显得气质⾼雅,艳丽非凡。
“茵茵在吗?”男子着急的问。
“她在里面。茵茵有人找你。”雨浓朝客厅喊了一声。
“谁啊?我正在看电视——”
茵茵话还没讲完,男子已经冲进去。“茵茵,你舅舅呢?”
雨浓对美艳女子说道:“里面请坐。”
她摘下墨镜,露出姣好的面孔,她迳自走进屋里,连正眼都没有看雨浓一眼。
她拿下墨镜的刹那,雨浓突然觉得她好面熟,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这时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玄关传出:“他又给我不见了,他明明答应我今天要给我曲子的,唱片都快来不及了,他还给我消失——”
雨浓关上房门,也因此杜绝了他的声音,原来他们是在找雷澈,她按下电梯,直通十五楼。
出了电梯后,雨浓仍在想刚刚那名女子是谁?真的很面熟,她转向楼梯,打开铁门走上屋顶,屋顶上除了晾著几床棉被和水塔外,就是空旷的水泥地。
雨浓拿下自己的棉被后,正打算也一并收茵茵的棉被时,却瞥见了袅袅上升的白烟从水塔旁飘来。
失火了!
她立刻抱著棉被跑向水塔后。“啊——”她被吓得倒退一步,有人…
“吓著你了。”雷澈露出一抹笑容,他倚著水塔而站,双手揷在口袋里,嘴上叼根烟,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雨浓深昅口气,试著镇定。“你怎么在这儿?”他似乎站在这儿很久了,地上还有个烟灰缸,而且他的头发被风吹得紊乱。
“刚刚有人来找你,一个胖胖的先生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你不下去吗?”她见他没有移动的意思。
他微笑。“当然要下去,不过得等他们走了才下去。”
“可是他们好像有急事…”她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她庒下被风吹起的发丝。
“答对了。”他弯下⾝将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你写不出曲子吗?”她问。
“不是。”他用下巴指向她的⾝后。“太阳快沉了。”
雨浓转⾝,只见云层全镶上橘红⾊的边,由远至近,由深到浅,全染上炫丽的金⻩,这时的太阳火红却不刺眼,温暖而不伤人,像一颗火球将沉于地下,隐没在天际间。
“好美!”她觉得眼前就像一副美丽的图画,屋顶上的凉风和怀中温暖的棉被,一切感觉都是那么怡人。
雷澈站在雨浓⾝后,夕阳整个洒在她的⾝上,在她周围染起一阵光晕,她的头发和长裙飘动著,宛如一幅美丽的图画。
雨浓悦愉地转过⾝,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真的好漂亮。”
光线在她肌肤上反射出金⻩的⾊泽,像是会穿透她一般,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拉她至一旁。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他总不能说她好像要消失在光线中吧!这太荒谬了。
“你为什么要躲著胖先生呢?”
他因她的话而微笑。“他是唱片制作人——江新义,我还没时间写他要的曲子,所以只好先躲起来。”
“可是你这阵子不是都在忙著写曲子吗?”她将发丝掠至耳后。
“那是帮电影配乐,算是最新的尝试。”他觉得很有挑战性才接下的。
“哪一部电影?”她一脸好奇。
“名字我忘了,下下个月有试片会,想去吗?”他随口问。
“好。”她奋兴地点头。
“楚烙也会去。”他微笑地说。
“真的?”她简直快尖叫了,嘴角的笑容愈咧愈大。“认识你真不错。”
他扬眉。“听起来好像有利用的味道。”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着急的否认。
“我明白,你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跟你开玩笑。”他好笑地说。“你还真容易上当。”
“可是你刚才好严肃的样子。”她紧抱著棉被,強调地点点头。
“是吗?”他仍是一脸笑意,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严肃。“棉被重吗?”
“不重,我拿得动。”她可不想再有人把她当成弱不噤风的病人。
“我帮你下去看看他们走了没有?”雨浓又道。
“他们已经走了。”
雨浓愕然,雷澈没有开口,可是…怎么会有他的声音…
她顺著雷澈的目光看过去,门口站著…雷澈!雨浓吓了一跳,不过在下一秒钟,她明白了,站在门边的应该是雷澈的双胞胎哥哥雷浚,他穿著一件白衬衫及黑⾊的西装裤,和雷澈的休闲装扮完全不一样。
“既然他们走了,我也该下去了。”雷澈弯⾝拿起烟灰缸。
“雷先生,你好。”雨浓向雷浚打声招呼,这是她来这里一个月第一次见到他,听茵茵说雷浚比较严肃,而这和他小时候自闭症有关。
“你是陈雨浓?”雷浚点个头。
“是。”雨浓也颔首。
雷澈在一旁笑出声。“你们⼲嘛!相亲啊!”雨浓涨红脸,雷澈笑看她一眼。“你真好捉弄。”
雷浚对弟弟说道:“你还是快下去,妈打电话回来要跟你说话。”
“她还在线上?”雷澈走向门口。
他们父⺟每一年都会出国玩好几个月,现在应该是在北欧吧!
“她说反正是我们付费。”雷浚已下楼。
雷澈回头看了雨浓一眼,她正在拿另一条棉被。“雨浓?”
“你们先走。”她正在和茵茵的棉被奋斗,拿两条棉被还真是困难,而且增加不少重量。
雨浓正欲扯下棉被时,突然出现一只手将棉被拿起,她转⾝瞧见雷澈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后。
“走吧!”他把茵茵的棉被披在右肩上,左手则拿著烟灰缸。
“其实我拿得动的。”她点点头,抬手要拿他肩上的棉被。
“笨蛋。”他厉声道,对她皱下眉头。“万一拿不稳摔下楼梯可不是好玩的。”
她被他少有的严厉吓了一跳。“对不起,我只是想证明我做得到。”她低下头抱紧棉被。
他叹口气。“雨浓。”
她没有答话。
“我不是责备你,只是有时必须量力而为才不会让自己受伤,如果你受伤了不是更让家人担心?”他凝视她低垂的头,又道:“了解自己有能力做什么、没能力做什么也是种成长。”
“你们都不让我试,又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她的眸子透露著些许的不平和感伤。
“不是不让你试,只是若有可能会受伤的,还是小心点,不是吗?”他说。
她抬头望着他,想了一下,才点点头。“嗯。”他露出一抹笑容。“走吧!”
“嗯。”她绽开笑靥在他⾝旁。
当他们下楼时,雷浚站在电梯边,手按著开关等他们,对于他们的姗姗来迟,他倒是没说什么。
雷澈将烟灰缸递给他。“你先帮我拿回去,我得把棉被拿给茵茵。”他不用猜也知道这条棉被是外甥女的。
“我想起来了。”雨浓突然道。“刚才那个女的是苏梅君。”她张大眼,一脸震惊。
苏梅君是现在最红的女演员,她才出道三年,可是就夺得最佳女主角奖,除了电视外,也曾参与电影的演出,在国外也曾拿过坎城影展的最佳女主角,是国內最具实力的女演员之一。
“你认识她?”她问雷澈。
“见过几次。”他含笑道:“想要她的签名吗?”
“嗯。”她奋兴道:“三哥一定会很⾼兴的。”
这时电梯的门在三楼开启,雨浓走出电梯时回头向雷浚道:“再见,雷先生。”
雨浓只瞧见他点头,电梯门已经关上了,她又想起一件事。“你⺟亲不是在电话上吗?你还是赶快去接电话。”
“花不了几秒钟的时间。”他按下门铃。
过了好几秒,才听见姗姗来迟的脚步声。“谁啊?”席茵茵不耐烦的打开大门,一大团棉被已塞在她手上,她仰头。“舅,你怎么拿我的棉被?”
“这听起来像在对我忏悔吗?大姐小。”雷澈双手交叉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雨浓,你先进去,我有话跟茵茵说。”
“噢!可是你妈妈的电话——”
“我一会儿就下去了。”他对雨浓说:“先把棉被拿进去。”
“噢!”雨浓听话地入进屋內。
“顺便把我的——”
“茵茵。”雷澈将她的头转过来面向他,待雨浓入进客厅后,他才道:“为什么自己不上来收棉被?”
“啊?”茵茵愣了一下。“我在看电视。”
他叹口气。“我就知道,当初你爸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好好照顾人家,你到底做到了没?”
“我有啊!我带她去逛校园。”茵茵认真的说。
他敲她的头。“这叫照顾,如果她刚刚真的拿了两条棉被会摔下楼梯的你知不知道?”
“哪有楼梯…啊!你别敲我的头,我想起来了,就是到顶楼的那一小截楼梯,可是我有跟她说拿不动就别拿嘛!”她嘟囔。
他双手交叉于胸前,挑眉道:“你和她住多久了?”
“一个多月,⼲嘛问这个?”
“那你多少了解她的个性,她一直想证明她什么事都能做,你察觉不出来吗?”他直视她。
“我又不是什么观察家。”她不平地说。
“茵茵——”
“你别教训人家好不好?”她不満地说。
“我不是教训你,只是你也该长大了,如果你想我行我素,我不反对,但起码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嘴巴上说要立独,行为却像个任性的大姐小。”
“我哪有?”她不承认。
他叹气。“你自己好好想想。”他转⾝离去。
茵茵噘著嘴,不⾼兴地关上门,舅舅把她说得好像任性无理似的,她哪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