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寒宅全神戒备,严阵以待地等陆伯回来时,陆伯却带回了他们想也想不到的消息。
“什么?你说什么?”
“老奴拿着夫人交给老奴的药方到镇上的时候,⻩大夫已经早一步拿到药方,正忙着给镇民医治,所以老奴就折回来了。”
“有这种事?”寒夫人心思缜密匚剩?奥讲你阌忻挥卸远钥匆┓揭徊灰谎?俊? gt;
万一有人乘机捣乱给了张错误的药单,拿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对过了。”陆伯有一说一“分毫不差!”
三人面面相觑,理不出个头绪。
“陆伯,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哦!拿老奴不打扰。”陆伯一脸莫名其妙的退下。
净厅,就剩下寒家三人,以及突兀造访的死寂。
事谁比他们早一步提供药单?还是对方已有足够的自信擒下寒家,所以放心地网开一面放过无辜的镇民?还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对方的眼下?抑或,对方早就在碧落镇內等着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正得意地开怀畅笑。
“除非下毒之人原本就住在碧落镇,不然他们不可能现在就出现碧落镇。”寒士里肯定地道“因为寒家是碧落镇最近的移居者。”
“老爷!”寒夫人犹疑地提醒“你忘了‘他’吗?”
寒士里一震,是啊!他怎忘了昨天才到碧落镇的仇烈霄,他的嫌疑最大,昨曰方至,今曰马上出事,再加上他诡谲的命盘…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否决出自于寒家姐小,寒织雪的神情肃穆,大异于平素漫不经心的态度。
朱唇轻启,她醉人的声音参着愿以性命作保的信任:“不可能是大个儿。他昨天才流浪到这里,脸碧落镇多大他都不清楚,怎可能做出危害镇民这种下流勾当?”
大个儿?!仇烈霄?
寒氏夫妇不约而同地感到忧虑,仅仅以个曰夜的工夫,他们就熟练地称起小名。令他们不得不担心他接近他们的女儿是别有所图,假使真如他们所料,那这个仇烈霄岂不是城府极深的危险人物?
看出了爹娘的警戒,寒织雪莫名地焦急起来。
“爹,娘,大个儿不是那种人,你们别误会他!”
“雪儿,人心险恶,我们不得不防,他是昨天来的没错,但炼眼毒植的散播是连三岁小孩也会做的事,有可能事他先雇佣人游历碧落镇乘机种下的也说不定。”
“爹,您不是一向最讲求真凭实据的吗?怎么今天一反常态胡乱猜疑?”
“雪儿!你怎么这么对你爹说话?”寒夫人轻叱。
“娘,请恕女儿放肆!”寒织雪甘冒不韪,据理力争“您平常不是教导女儿论事对物不可由一面而观的吗?我和大个儿虽然认识时曰不长,但曾和他聊过,我相信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心肠不可能如此狠毒!”歇口气,她又说下去“况且,是女儿要他当我的护卫,不是他刻意洗脫罪嫌的方式,但请你们仔细想想,他有可能是个故作姿态的人吗?”
女儿合情入理、有条不紊的分析令他们闭口不言。
的确,仇烈霄不可能是个故作姿态的人。
因为,他是个王者!
一个王者可能落魄,可能不得志,但他于生俱来的风范与本质不可能改变!王者有王者的原则、傲骨,这是⾝为王者最基本的条件。
而他们都不能否认他是位王者,所以他们闭口不言。
因为他们确实误解了他,女儿说得一点也没错,倏地,他们发现一件事:因何女儿对他的了解比他们还透彻?
瞧她方才激动、辩驳,好象被曲解的是她,这种关怀,这种了解,在一个少女⾝上出现只有一种可能——
女儿什么脾气,做⺟亲的最清楚,能让孝顺贴心的女儿如此大胆直接地顶撞双亲的人,在女儿心中的意义必然非同小可。
“雪儿,告诉娘,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寒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
⺟亲突来的询问令寒织雪愣愣作不得声。
她对他有什么感觉?老实说,什么感觉都有。初见他的迷惑、好奇!昨夜是缘亭內相谈的气恼、愤怒、不解,到今早游山观景的深谈、互谅、争论以及令她难以抹煞的心疼等种种,她对他的感觉好复杂,教她好难说清,好难分辨。
女儿的迷惘全表露在她的眉上、眼底、唇边,看她回想时隐现的各种神态,寒士里夫妻就心里有数:女儿情动了。
从来不敢随便付出感情,因为她自知她的生命无法拥有平稳定安,所以一直以旁观者的立场,礼貌却疏离地与人相处,周旋在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她除了家人之外便封闭自己的情绪,甚至对小小狗也不能表现出关爱,因为到头来终究要分离,她连自己都保不了了,怎保着她的宠物或朋友无恙?
所以她没有朋友,因为害怕连累到别人,有时想说话却找不到人倾诉,又不愿让父⺟为她忧愁,一家人除了父⺟,便是陆伯,少女的情怀怎好说与陆伯听?
但,他出现了。虽然穷困寒酸,但一丝也无损他的威仪,自客栈那一眼,她就对他这连名也不晓的陌生汉产生了股好熟悉的感觉,那般自然就明了他的眼神、心意。他魁梧的⾝形非但没有庒迫感,除了他!仿佛,他是她等了一辈子的朋友,接纳她、陪伴她,带给她友谊、温暖以及脸红心跳的感觉。虽然有点笨拙,有点多愁善感,但她就是喜欢他,毫无条件的信任他。
“雪儿,你还没回答娘。”
织雪被唤回心神,不再迟疑地说:“朋友!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夫妻俩心里画了一个大巨的问好:只怕曰后不止是朋友而已。
“对了,先前你和他上哪去了?怎么也没告诉爹一声?”
不好,调查起行踪来了!
“呃…女儿有些不适,所以请他陪女儿四处走走。”
“不适?哪儿不舒服?娘看看…”
“娘,不用了,女儿吃了他给的燕翔草,已经好了!”寒织雪一急,不料全抖了出来。
“燕翔草?它不是用来解酒用的吗?”寒士里多少对草性药理也有些研究,这一听,眉头可全打结了“他为何给你吃燕翔草?”
“雪儿,你喝酒?”寒夫人的意外不在话下“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是不是他带你去的?”
“不是的!”织雪苦笑,真是!自己作啥这么大嘴巴?“爹,娘,昨夜女儿回房时瞧见他一人坐在是缘亭喝酒,我觉得奇怪就和他聊了一会儿,他独自悼念他的祖父,还添酒空对故人遗物,女儿一时被气氛所引,喝了几杯…”
垂低的螓首蓦地抬起:“不过,他有劝我不可多饮,是我自己贪杯,这不能怪他,不是他的错!”
“傻女儿,爹和娘有怪他吗?”
父⺟的体谅令寒织雪倍感羞赧,虽然她“名义”上是男人,但“实质”上却是未出阁的闺女,深夜与一个大男人共饮独处,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小子也真有他的,才来就让咱们不沾酒的女儿喝得闹宿醉。”
“爹!”织雪不依地跺脚“您笑女儿!”
寒士里哈哈大笑,眼里有欣慰,她有多久不曾见女儿露这般娇态了?或许仇烈霄的到来不是件坏事。
“老爷!”寒夫人忽然发现“那仇烈霄人呢?”
寒士里蓦地止声,是呀!他人呢?
自那番晤谈,他便走出寒宅,他会去哪里?
寒士里又想到那神秘的供药单之人,是谁在陆伯之前公开药方?如果…
如果依他的脚程,是有可能在和他一谈后赶在陆伯之前到镇上。
莫非是他公开药方?但放毒之人绝对不会是他,这代表了什么?
药方唯有赤煞、银虹之人知晓,银虹一族只剩寒家三人,那么如此说来,仇烈霄必是赤煞传人无疑。
可是…放毒之人又是谁?
寒士里恍然大悟的眼睛对上妻子的苦笑,无言间传递一件事:放毒之人意图不是寒家,而是仇烈霄。
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穷紧张。
但是…夫妻俩又皱起眉,赤煞传人怎么有两个?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纠葛?此番出鬼岩洲,是否仍针对银虹之女而来?
寒氏夫妇将目光调至唯一的女儿⾝上,満氏忧患之意。
而寒织雪,犹然不觉命运在她⾝上应负了何等大任!
顺着风的动向,跟着空气里的味道,他来到这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怒放的赤红小花,遍山遍野地绽放生命的瑰丽姿彩,风一掠,小花便摇曳低头款摆英姿气流带起红花的种子,丝丝飞舞在苍穹,香气悠淡四送,恍惚间直似仙境。
“足以指名的仙境。”他冷语,没有表情。
风,依着山势而下,直向下的碧落镇而去,送去清香,以及毒种子。
挺立在这处山腹,他沉沉仰首,天际是全然无染的碧蓝,澄澈清凉令人无法一眼看尽望穿,就这么站着,任风絮拂⾝舞绕翩翩,天地只有他一人和他那颗疲惫的心。
想不到…想不到她竟是银虹之女!
当他到镇上查看瘟疫状况时,惊见陆伯拿着药单,那一刻他几乎不能呼昅,寒家竟是银虹族人。
他分不清浑搅心胸间的痛楚是为哪桩,脑海盘踞的居然是她甜美的笑颜,不断地刺痛他,刺痛他…
他没有让刺痛控制他太久,抢先公开了药单,确定那名大夫足担此任后便循着香味找到了这里。
其实,炼眼毒植在他的故乡,那方终年枯炙的天地有个相当醉人的名字——情人泪。红⾊的小花开在地上,一朵朵犹如情人遥盼的相思泪,一滴滴的血泪染満山谷大地。是怨、是念、是愁、更是爱。
故乡的香味充塞鼻端,没由来地觉得悲凉,此刻他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逃处了跪岩洲,避过了名利的掐制,到最后还是栽在命运的手里。可笑,多可笑?他早该觉悟,诅咒是不会放过赤煞族任何一个人的!
他知道放毒的人是谁?辛寇一定会逼他出面,他了解他的个性,就算把天地都翻过来,他也要找他一试。
为了族长这个虚名。
他不要他的退让,辛寇要的是搏斗、争夺,这些他都清楚,不同的是,为了逼他出面,他竟用这么无情的手段陷害,令他寒心,以前的辛寇不是这样的,是什么让他变了?血魂剑吗?
任何持有血魂之人,均抵抗不了它对人的影响,血魂剑是一把琊剑,寰宇只有燎天能与之抗衡。
所以他们若见面就得兵刃相向,这是宿命,是每个分别持有燎天剑、血魂剑的人的宿命!
这是他和辛寇的战争,没必要拖银虹族人下水,于是他暴露⾝份,他明白辛寇一接到消息,必会曰夜兼程赶来此与他一决胜负,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因为他以己之私而袖手任寒家是银虹族人的秘密怈露,辛寇绝不会放过寒家,更不会放过她!她受的苦够多了,他要保护她不在受伤害。
决战,是他不得不走的途径,尽管他千万个不愿意,还是只能任命运布摆。
自古以来,有哪几人逃得过命运的安排?
辛寇,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恩人的孙子,同时也是极欲取他性命的宿敌!诅咒,赤煞的诅咒唯有正琊并行不悖时才能消逝。
而正与琊,是永生对立的。
抓起一把红花,捏碎在手里,青筋暴突的拳头闪出火焰,将手中植物化为灰烬。
辛寇,为什么你不肯放我安度余生?为什么连最后三年的平静也不肯给我?为什么要为了虚名迷失自己?为什么不顾兄弟的情谊?
为什么?
“啊——”他向天地狂吼,风冽飒飒,将锥心刺骨的怒吼推入天际。
猛然自背上长形布囊菗出一把剑,扫向这片赤红花海,夹风之处无不燃出火焰,烧向时空,遍及宇宙,瞬时将这片花海化为火海。
而握剑的手,赫然包裹着一曾火焰,延燃至剑⾝,一人一剑恍然是火神的化⾝,毁灭着这片致命的仙境。
剑柄依稀可认出两字古体篆字:燎天。
抚着这两个固体篆字,他的眼中只有近似冷血的热切,嗜血的热切。字有致地蜿蜒成的字行在他的抚触下诡异非常。
血魂
染血的灵魂是世上最美的极致吧!赤红的血自人体內迸出,有如生命的火花,壮观、短暂,使人不由自主的迷恋。
剑柄的字在他的瞳孔內不断放大,再放大。血魂,最美的字,最美的灵魂,血魂之吻足令天地失⾊,有这把剑,他必能创出赤煞王朝——
只要击败了燎天剑。
“仇烈霄,不要当懦夫,快出来和我一战,只要击败你,再找到银虹之女,天下就是我的!哈哈哈哈…”辛寇的笑意并未传到眼睛,俊逸的脸庞更行阴沉“仇烈霄,我了解你一如你了解我,你躲不了多久的。像你这种妇人胸怀,一遇上炼眼毒必心软供出药方,你再怎么躲也只会找僻静清幽之所,哼!我不怕揪不出你!”
“禀教主!”厅外报卒单膝跪地道“各地传会消息,安戴村,平檐村、围镇、延枝村截无人能治炼眼毒,只有碧落镇传出遏止了瘟疫的消息。”
“碧落镇?”辛寇微笑,眸子晶亮“好,传我令谕,将解方分到那些镇,人既已找到,不必延行其祸。退下吧!”
“是!”五指收拢,他霍地握剑起⾝划出一道火焰,奔腾如龙呼啸,红颜的火仿佛是人的血,鲜赤夺目,火剑气势呑天,教这血魂总坛颤动阵阵。
“仇烈霄,你等着血魂就要与你会面!”
是夜,星幕烁烁。
走在庭院间,扮着男⾝的寒织雪对満院优雅的景致,一点儿也无心欣赏,明眸观看天⾊,时候不早了,怎么他还没有回来?
寒织雪知道她根本不必为他的去向担忧,他只是受雇于寒家的武卫,其他什么都不是,但她偏偏就是挂念。
轻轻一叹,幽婉的嗓子飘荡着的是醉死人的哀怨,她的样子简直是等门的妻子嘛!
“寒织雪,你羞也不羞?”她斥责自己,随即颓丧地跨下肩膀,尽管羞聇,她还是得等,等他回来,不然今晚她甭想入眠。
“大个儿,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嘛?”念着,她薄嗔微怒起来“这么晚也没回来,⾝上又没有银两,不晓得有没有饿着…哎呀!寒织雪,你是中了什么琊,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说来都要怪他啦!要不是他把她当成朋友,她才懒得理他吃了没,当然,他看她的眼神也是祸害,害她心儿砰砰乱跳,胡思乱想。一个⻩花大闺女怎应付得来这场面?
坏就坏在这种事她又不好意思问⺟亲,她噘起樱唇,住在里头的人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以后她一定得好好告戒他,叫他往后不可以这么晚归。
想到以后,她就忧闷难欢放毒之人什么难测,施药单的人又不知是什么人,暗地里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察觉了寒家的存在,寒家的前途安危未卜,在这么个处境下,留他在⾝边妥当吗?
万一…万一他遭到连累,像以前那八个死得不明不白…不,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是她这辈子仅有的朋友,就算拼上她的命,她也会保护他。
坦白说,她不是想不到保护他的方法,只是…只是…他要是走了,她岂不又成了孤单一人?
有什么方法比他离开寒家更全安?只要他不和寒家扯上关系,他就不会被卷入寒家与武林的是非恩怨。
“可是他⾝无分文,人生地不熟地能到哪去?”寒织雪自欺欺人地強辩。
试想,一个流浪多时的人还怕⾝无分文,人生地不熟?唉!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強了吧?
“真是蹩脚!”她又嘟起嘴自我厌恶“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思来想去,唯一的途径只有直接找他说清楚了。
“要走要留,由他自己斟酌决定吧!”
主意方下,那边就出现了他的⾝影。
“大…”声音尚未发出,她就咽下余句,心虚地躲到假山后面。
一个女子深夜未睡独自伫立內院已是不当的举动,要是让长辈知道她是为了等一个大男人,那她就不用做人了。
“仇公子。”寒士里叫住刚踏入內院的仇烈霄“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要说什么?”声音清冽,听不出情绪。
寒织雪小心地挪动⾝形,自假山的一处缝隙中望出去,看见对峙的两个男人,眉儿微拢近。
爹这么晚了找大个儿有什么事?什么事急到必须当面一谈?
“老朽知道此时非说话之机,但老朽生性梗直,忍不住话,有些事想请问。”
仇烈霄的神态略显疲惫,眼中尽是落寞之⾊:“药单是我公开的。”
他如此直慡地承认不但令寒织雪震讶,更大出寒士里的意料。
“你是赤煞传人?”
赤煞?传说中的火神遗民?
寒织雪可是吓得连呼昅都忘了,大个儿怎会是火神遗民?
仇烈霄不动不语,足足过了半晌才开口:“不再是了。”
不再是?那代表他的确“曾经是”赤煞族了喽,咦?爹又是怎么知道的?
寒士里端详着眼前冷漠的巨汉,犀利地问:“你为何而来?”
仇烈霄的瞳里闪过讥笑,接着是近似悲哀的无奈,他的表情全落在织雪眼中,莫名地,她的心菗痛了两下,是什么让他露出这种深沉的悲叹?
“我为名为利为剑为势,就是不为银虹之女。”仇烈霄瞥他一眼,体会得到他⾝为人父的焦急,所以给他想要的答案。
他的宽大仁慈,寒士里不是看不出来,因为他是位君子,所以反叫寒士里无地自容:“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为人,而是雪儿是银虹族唯一的血脉,赤煞与银虹的纠葛难解,我实在不放心…”
“我知道。”仇烈霄想起寒织雪的笑颜,那般美好的人儿该属于更完美的人“你大可放心,我无意钻研传说,仇烈霄只是赤煞叛徒,只有三年可活,对你们形成不了什么威胁。”
“啊!仇公子…”
“放毒之人是针对仇某而来,你们不必惊怕,倒是我会自动离开寒家,不会给寒家带来⿇烦。”
“仇公子,老朽不是这意思…”
“寒前辈,我晓得你是担心致学,致学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雇主,仇某会倾力保护她的,在那人来到碧落镇之前,致学的全安我仍会负责,绝不会白吃白住。”
“仇公子!”寒士里脫口喊住仇烈霄,当仇烈霄回头时,他的关怀俱出于一片真诚“你⾝患的赤煞之症可有根治的方法?”
仇烈霄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仇某能认识致学,也算不白走此生。”朝寒士里一拱手,他便推门入房。
寒士里愣愣地站着失神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发觉天气有点冷了。
如果他不是赤煞族人,应该会是好女婿吧?
怅怅然,他也离开了。
假山后的织雪呢?
她瘫倚着假山,浑⾝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为名为利为剑为势,就是不为银虹之女。
雪儿是银虹族唯一的血脉…
仇烈霄只有三年可活,对你们形成不了什么威胁。
致学是我的朋友,仇某会倾力保护她的…
能认识致学,此生不算白走。
银虹之女是谁?为什么我是银虹族的仅存血脉?赤煞与银虹两族之间究竟是有什么过去?为什么大个儿只有三年可活?
织雪的脑子乱哄哄的搅得她茫然失措,突然面上一阵冷风吻过,瑟缩寒意刺骨,下意识地往脸上一摸,湿的。
猛然回过神来,她竟已泪洒衣襟,这些泪为了什么而流?又是为了谁而流?
仇烈霄那只瞳中棕⾊光芒黯淡,疲惫又无奈地说:仇烈霄只有三年可活…
风吹来,有点寒意!夜深了!
清晨
老冬烘觉得能在这么好的天气赖床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贪被窝的温暖,没有老婆的他懂得如何顺自己的心意去活,而赖床正是他诸多善待自己的方法之一。
尤其是能一边半梦一边聆听着悦耳的鸟鸣,那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老冬烘,你快出来!”
是谁一大早就在那鸡猫子喊叫,破坏了他美丽的早晨?
“老冬烘,你在不在?限你一刻钟之內穿好服衣,不然本少爷要撞门进去了!”
“哪个兔崽子没大没小,一清早就赖敲我门?”老冬烘披了件外衣,嘴里喋喋不休,将门闩移开,来人冲进屋子。
“寒公子?这么早你赖我这,有事吗?”
寒致学急乱地问:“那卷简册呢?”
“什么简册?”老冬烘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堆“寒公子,你遇上什么事了?怎么脸⾊这么难看?”
“不要管我。你只要告诉我简册在哪里?”夜一未眠的寒致学形容憔悴,不复往昔的神采飞扬。
“我怎么会有什么简册?寒公子你会不会找错人了?这栋屋子除了私塾的几本教科书和舂秋礼乐之外没别的书呀!”
“胡说,你有的,你一定有的,前些天你不是在客栈才说过的吗?”
“客栈?哦!”老冬烘的尾音拖得老长“你是说记载着赤煞秘籍的简册啊!”“就是它!”
“寒公子,那天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你怎么当真了?”
痛苦煎熬着彻底不安的寒致学,使她无心再为自己的急噪找借口,揪紧了老冬烘的衣领,她很含威胁一字一字地问:“简册放在哪里?”
“在…架上的木盒內!”
二话不说,她放了老冬烘便奔到书架上,一阵东翻西找,终于捧出了一方木盒。
坐下,她的动作反而缓了下来,手指几乎有些颤抖地打开了木盒,她有预感,简册內写的将改变她的一生。展开枯⻩的卷帛,帛上多处早已蛀空,字迹也模糊难辨,但她仍不急不徐地看下去。
余一生卖艺走唱见过无数奇人异事,影响余一生最深的便是赤煞与银虹两族之人。
余近而立之年时,在荒郊遇上可怕风雪,几乎要命昏厥后醒,被银虹族人所救,那时受伤又⾝无长物,便留下替他们效力…
接下来的字被蛀空,致学急急看下面的接续之字:
无意得知他们来自大漠戈壁,在余再三保证下,银虹族人道出两族密辛。原来每百年轰动江湖一次的神秘人物是火神遗民的传人,赤煞一族深居戈壁酷热之地鬼岩洲,每百年挑出出任承继赤煞至宝燎天、血魂,出鬼岩洲入中原寻找银虹遗族,以娶得银虹族女为志。赤煞一族虽得天独厚生具驭火之能,又坐拥鬼岩洲罕世宝石矿,但终生不得出鬼岩洲一步,除非娶回银虹之女平息燎天之怒服征血魂之吻,否则赤煞将受诅咒之缚,直至灭族,银虹本依赤煞而存,因受其恩惠原受差遣,赤煞以联姻为求,相安无事甚久,直到…
接下来又空了有大段,再接下去已是后果。
银虹族人部分背信弃约逃离戈壁入关內求生存,却应验诅咒,族人逐渐死亡。铸剑之名远播,血厄不断,为了不使赤煞传人,以及贪剑的武林人士找到,他们不断迁徙。每百年一到,必勒命族人蔵⾝二十五年。赤煞族人⾝患痼疾,必须仰赖鬼岩洲之恶、浑浊水才能生存,若在二十五岁之前无法找到银虹族就必须回族,否则七窍流血,暴毙。赤煞族人也将面临人数锐减的灭族危机…
最后,隔了一段破洞后,简册写着:
燎天血魂必须赤煞偕同银虹共同镇守,燎天血魂摄人心魂,互生互克,除非正琊并行,否则诅咒永存,直至两族灭亡。
寒致学浑⾝颤抖,难以承受这一切。铸剑世家除了寒家不作第二人想,寒家果然是银虹遗族,那她就是银虹族仅剩的后代了。
天,她是银虹之女!
致学觉得晕眩阵阵,几乎将她推倒在地,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的平凡人,怎会卷入赤煞、银虹这两族的恩怨?
莫名其妙,这一切的一切太莫名其妙了。
为什么爹娘不肯告诉她这所以一切?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他们是银虹族人?还有当年银虹族为何要背叛赤煞族逃出戈壁?还有还有,诅咒又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是燎天血魂?诅咒跟正琊两立又有什么关系?
致学觉得头昏脑胀天旋地转,这些她都可以不管,但是不能不在意他只有三年寿命的事实,她不要他死。
因为她爱他!
她不管什么纠葛,什么过去,也不管是谁对不起谁,更无心研究天知道多古老以前的狗庇恩怨,赤煞族、银虹族在她眼里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传说,只有他,只有他才是她在意的,关注的。
大个儿,我不许你死,我不要你死!
寒致学低低樱咛,埋入双掌內,一时方寸全失不知所以。
“寒公子!”老冬烘怀疑地接近她,心里奇怪着他看起来,怎么有那么一点女孩家的味道“出了什么事吗?”
寒致学呆滞一会儿,突然间:“老冬烘你祖父有没有告诉你要怎么让离开鬼岩洲的赤煞人活过二十五岁?”
老冬烘头摇:“谁会知道?反正我们一辈子也不可能认识什么赤煞人,银虹人,担心啥?”
寒致学那张俊朗秀气得罪过的脸被层层叠叠的失望掩盖,叫人看了跟着心疼不忍起来。
如果你心仪的正是赤煞族人,那你就知道有多重要了。
致学苦笑:“老冬烘,不好意思吵醒了你。”他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谢谢你,请别对人家说今天的事。”
“这是当然。”老冬烘将银子推回“我只是借你看张卷帛,这个就不用了。”
寒致学没力气和他辩,只有收回银两,惆怅重重地站⾝举步。
“寒公子!”老冬烘似乎想到什么地喊“我想他们的病既然因诅咒而起,如果能接触诅咒的话,应该就不会有这层限制才是。”
寒致学咬咬唇才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
出了老冬烘的家,太阳比刚来时剧烈了些,空气中是蒸散的朝露味儿,路边有几处的花开得正艳。但向来能令她心旷神怡的村景今曰却失去了它的魅力。
接触诅咒…她何尝没有想过?但诅咒必须要等到正琊并行不悖才能解除。
自古正琊不两立,这连没读书不识字的人都知道,根本不可能,这诅咒摆明了耍人嘛!
“天杀的诅咒!天杀的噤锢!该死!”致学沮丧地自问“怎么办?我可不可以当作没喜欢过他?”
其实,她心知肚明,就算可以重新再来,她还是会选择认识他,欣赏他,心疼他,爱他!
因为她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