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
北海道 函馆
“兰,西厢的龙阁等等再去整理整理。”温泉旅店的女将阿宁叫住脚步匆忙的兰?,交代好事情后,又赶着离开。
兰?低头不语静静的点头;在这里,她只打算认真的工作,听命行事,其他的事情,早已无法入进她平静无波的心。
“兰,我陪你去。”同在旅店当女侍的依绿丢下手中正在揷的花,迅速跑到兰?⾝边。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行了。”她笑着拒绝。
“让依绿帮你也好。”阿宁温柔地说。
“老板娘,我一个人就行了。”兰?不喜欢太过⿇烦别人,尤其是好心收留她,又给她一份轻松定安工作的老板娘;这些恩情,都不是她能偿还的…就像对他,也是一样。
“让依绿帮你会比较快,”阿宁摆摆手強硬地说“少爷难得来,等会还有你们忙的。”
“少爷?”兰?不解的望着老板娘,这家温泉旅店不是老板娘自己家的产业吗?
“呵,我不是这家旅店真正的老板,这只是本家中的一间小小又不起眼的小地方。”阿宁笑呵呵的说道。
兰?明白的点点头后,稍倾⾝鞠躬随着依绿离开。
“兰,我告诉你唷,”一离开阿宁的视线,依绿迫不及待的拉住兰?的手,奋兴地说:“澈少爷好酷唷,而且又痴情。”
依绿一脸崇拜,让她看了莞尔。
“还有,”依绿继续开心的手舞足蹈“少爷很难得会来我们这里耶,但只要他一来,会跟来好多迷死的帅哥,所以我们虽然⾼攀不起澈少爷,但是多看看澈少爷带来的人也不错唷。”
这下总算引起兰?的笑意。
“澈少爷可是你的天神呵?”她揶揄的反问。
“是啊,本家的澈少爷可是大家的偶像呢!”依绿开心不已的朗声道“风弥家没有一个人不爱澈少爷的,可惜,兰你已经有爱人还孕怀了,要不你也会喜欢上澈少爷。”
本家澈少爷…风弥家…兰?前进的步履有些停顿,惨白的脸也刷白几分。
不会…不会这么巧的,离开那里,却又让她遇着?不,这些都是巧合。
她努力的安慰自己,贝齿也在不注意的时候啮住下唇。
“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依绿发现兰?没有跟上她的脚步,反而一脸苍白落在后头时,她吓坏的疾步折回兰都⾝边。
“没…没有。”她缓缓头摇,试着挥去心中隐约存在的不安。
小手紧紧护住稍稍隆起的肚子,那里头有她的宝贝…
“去去去,我们找老板娘说去,让你去看医师。”依绿像个小管家婆的叉腰说道。
“不用了,”兰?感激依绿的关心,但她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看医师,她所有的工资能存下的她都挣下,反正在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一群关心她的好人,所以她根本不需花费什么。“我很好,只是宝宝刚刚踢我一下而已。”
“宝宝会踢了?”依绿的脸整个亮起,甚至还被兰?成功的转移目标。“呵呵,下回要让我摸摸看唷。”依绿圆圆的脸上有单纯的祈求。
“嗯。”她无法拒绝那张真正关心她的脸庞。
“那我们得赶紧工作了。”走进龙阁,依绿迅速挽起袖子道。
“依绿,”迟疑着,兰?呑吐的问:“澈少爷,他何时会到?”
“下午啊,”依绿忙碌着挥舞手中的抹布,没瞧见兰?的忧心忡忡。“少爷通常都在两点左右到达这里。”
两点…那她还有时间离开这里。
望着依绿已经开始忙碌的⾝影,她的眼眶湿漉漉的,一丝不舍紧紧揪住她。
她也不想离开这里,毕竟这里的人对她宛如一家人的关爱她,不曾在乎她只是老板娘从湖边捡到的昏迷不醒的女子,带她回来旅店;不曾问为何她怀着⾝孕却沦落至此;不曾追问她是否有家人…
他们就是单纯的对她好,好到她曾经误以为这里是天堂,因为他们的单纯,他们的美好,让隐瞒住自己来历的她,总是愧疚万分。
“兰,”依绿发现她在发呆,而且手依旧环住肚子,她的关心马上表现在脸上。“这里我来弄就好,你真的得去看看妇科医师才行,如果怕花钱,我可以先借你。”
兰?从不透露自己的⾝世,所以依绿只隐约的知道兰?并非自己的同胞,所以她把每个月的俸都存起来,准备生产时需要的大笔医疗费,以至于她连一次产检都没去过。
“不用,我还可以工作。”说着,她赶紧开始工作,但她时常停顿下来的举动,总让依绿担心的望着她。
* * *
“兰,依绿说你不舒服?”阿宁唤住正端着⽑巾桶的兰?。
“老板娘,没有,只是今天肚子有点怪怪的。”掩下眸中的不安,她为自己说谎感到抱歉。
“怎么?你真的都没去看医师?”阿宁担忧的骂着“都告诉你需要帮忙千万别客气,你怎么都听不进去?”
“老板娘,”兰?激动的眸子对上阿宁的恼火。“兰?欠你们太多了。”
“救了你就不会在乎什么,要不然当初我就留你在湖边自生自灭算了,”阿宁从菗屉里菗出数张钞票。“去,快去看医师,你这样一点都不像有六个多月的⾝孕,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一阵稍大的风就可以把你给吹跑。”
“老板娘…”握住那几张纸钞,兰?的心隐隐痛着。
“去!别再跟我废话!”阿宁板起脸说道。
乖乖的听训,兰?半点也不敢多吭声,直到厨房的易大厨拿着杆面棍跑出来讨人为止。
“兰?谢天谢天你在这里,”易大厨激动拉着兰都纤细手臂喊着“老板娘,请把兰?借我半个钟头。”
“易大厨要弄面条啊?”阿宁相当了解的说。
“是啊,有客人指定要兰上回弄的国中面条,所以只好来向您讨人了。”易大厨没有一点难堪的大笑着。
“快点去吧!等等兰还得看医师哩。”阿宁没有说什么的就让兰都去忙其他的事。
“老板娘,”走了几步,兰?又回头迟疑的说“我想休息几天,回去东京。”
这回倒是让阿宁有些疑虑。
“回家?”这可是兰都第一次要求休假,甚至还说要回家。
“去看看朋友。”蔵住歉疚,兰都决定要避开这风头。
“这样啊!那你就休息几天吧,不过不可以太久唷,这里还需要你的帮忙。”
阿宁慈祥的脸让兰都不噤点头。
“兰,快点啊,再不快些,等会午餐就要开天窗啦!”易大厨不等兰都说完话,把她的手一拉,就直往厨房狂奔。
* * *
天灰蒙蒙的,风弥澈抬眼望着突然变黑的天,浓眉忍不住想皱起。
“澈少爷?”阿宁讶异的止住脚步,惊愕的发现风弥,澈提早来到这儿。“您早来了。”
“不欢迎吗?”风弥澈露出罕见的笑容反问。
“不不不,”阿宁急忙摆手头摇。“澈少爷,阿宁就算跟老天借胆,也不敢不欢迎您啊。”
跟在风弥澈后头的保镖们,个个眼睛如盛开花朵般的勾直住美艳的阿宁瞧,直到风弥澈不満的轻咳一声后,才恍然想起自己的任务职责。
“最近这里的生意可好?”边走边询问旅店的业务,而他通常只在刚进门的时候会过问,接下来的时间,他全放在好好修养⾝心为主,除非有急迫需要他处理的时候例外。
“托大家的福,还不错。”阿宁一点都不谦虚地说,因为在风弥家,谦虚就是害自己失去更好的机会。
风弥澈闻言只稍稍点头。
阿宁谦恭的在前头领着,依绿却在此时冲向前把腰一弯,急忙的对她细声说几句话后,又匆匆离开。
“发生什么事?”风弥澈眼尖的察觉到依绿一脸惨白又惊慌的模样,还有阿宁突然刷白的脸,不免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个女孩昏倒。”阿宁轻抚心中的不安道。
“那你去忙吧!”这种事情⾝为老板娘的她理当亲自处理,所以他很体恤的说。
“没关系,”阿宁忧心的把视线转回依然平静的大厅。“经理已经去处理。”
“什么样的情况?为何女侍会昏倒?”他皱着眉头问。
“那女孩孕怀了,可能不舒服吧。”阿宁一五一十的回话。
“孕怀?”风弥澈的眉头拧得更紧。“为何孕怀还在这里工作?”
“她没地方可以去。”她老实的告诉他。
他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她向来待人的宽厚与爱心,所以也不想指责她什么。
“少爷?”阿宁担忧的望向抿嘴的风弥澈,即使她知道他应该不会责骂她什么,但还是怕他会要求兰离开旅店。
“我饿了,把午餐送到房间。”风弥澈转移话题且藉此让阿宁知道,他不会管这件事。
“嗨。”阿宁感激的应声。
* * *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面食,风弥澈的眼睛略有所思的眯起。
绷紧的线条让亲自端上食物的易大厨与阿宁感到紧张万分,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新的菜式。
“澈少爷,这是一位女侍做的面条,颇受客人喜爱。”易大厨捏捏腿上的布料说。
“女侍?”风弥澈闻言感到讶异的睁大眼睛看看易大厨。“你也会让女侍进去你的噤地?”厨房向来被易大厨视为重地,不是他同意的人可是半步都碰不到他心爱的厨具。
“一山还有一山⾼,人家兰揉捏面团的手艺比我好,更受欢迎。”易大厨没有愧羞之心的说。
“看来我不试试被你们推崇到极点的面食,倒算是我的罪过。”拿起筷子,他笑道。
风弥澈将捞起的面条放进嘴里,只是才那么一口,他就稍嫌用力的搁下筷子。
“这面…做这面的女侍在哪里?!”他瞪大眼睛问,只差没揪住易大厨的领子。
“呃?”被风弥澈差点吓坏的易大厨一时反应不及。
“少爷,那女侍就是早些时候昏倒的女孩。”阿宁见状赶紧开口解危。
“昏倒的那个?”他危险的半眯起眼睛。
“是的。”阅人无数的阿宁隐约猜想风弥澈是否和兰有什么关连,甚至她已经猜测兰会不会就是让他变得更加冷酷无情的导火线。
“她叫什么名字?”強忍心中剧烈震荡,他难受的开口。
“兰,她说她叫兰。”无法漠视他脸上的剧痛,阿宁急忙告诉他。
“兰?”重复念着,风弥澈肯定自己想找的人就在这里。“兰?…”
“阿宁不知道她是否正是少爷口中的女孩,因为她从不谈自己的⾝世。”
“她怎么会…”他急切的想知道一切事情。
“我当初是在湖边发现她,因为她那时已经孕怀,所以我无法坐视不管的将她带回这里,给她工作。”
“孕怀!”这下他终于咆哮出声,先前他一直不把阿宁说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以为那只是个普通女侍罢了,谁知却是让他忧心的兰都。
努力控制心里的激动,风弥澈拳头一缩一放的握住。
“她人呢?兰?人呢?”他吼出声。
“她有小产迹象,已经有人送她到医院。”阿宁已经确认兰?肚子里的宝宝是风弥澈的。
“备车!”他二话不说的直接下达命令,脸上的焦虑更是显而易见。
阿宁也不多废话的奔出龙阁,直接唤人赶紧将他的座车准备好,还下令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內将他送到兰?被送去的医院。
* * *
“我该拿你怎么办?”风弥澈呆坐在兰都的病头前,望着她熟睡的容颜,无数的疑问纷扰上心。
在她无故离去后,兰集团也接获消息随即赶到风弥澈家讨人,而也是在此时,他才由兰家人口中得到兰?受到什么样的遭遇。
而那天,也是他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外公、外婆。
疼惜的手轻放在她微烫的腮边,纠心的痛不是常人所能理解想象;为了她,他在这段时间封闭自己对外的知觉,也因为她,湾台、曰本两地多了许多间倒闭的公司。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爱她,因为她会是他的弱点;他也气她,气她在挣脫催眠魔咒后,却选择逃避,而不是与他共同面对。
他曾嗤之以鼻的是炫亮如火般的爱情,但谁料想后来一头栽进的却是他自己。
大掌从凹陷的脸蛋滑到削尖的下巴,原来已稍嫌小的脸蛋,如今更益发消瘦,令人看了好不心疼。
“少爷?”阿宁看着在人前从不怈露心事的少爷,此时隐蔵在冷酷性格下的柔情全为兰都展现。
瞬间掩去方才多情的一面,他迅速换上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后起⾝。
风弥澈瞧见手中提着保温瓶的阿宁,正关心的张望着。
“兰,她还没醒来吗?”她细声的问,从不隐蔵自己对他人的关心。
她当然知道少爷已经将近二十多个小时废寝忘食的守在病床前,而他的痴情更博得旅店众人的尊敬与崇拜。
“嗯。”简单的应声,风弥澈尴尬的踱到一旁,让阿宁细心替兰都拉好被子,接着又调整好空调温度,最后她打开保温瓶,取出两只保温杯。
“少爷,这是易大厨特地为您熬的鸡汤,您也该休息。”端上热腾腾的鸡汤,阿宁強硬的将汤匙塞进他手里。
“放着就好。”风弥澈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他目光的焦点一直放在睡不安稳的兰?⾝上。
“要照顾她也不能先累倒您自己,少爷要先顾好自己才行啊。”阿宁坚决的态度让人根本无力拒绝。
望着年纪约莫大他十多岁的阿宁,风弥澈还真无可奈何,只好开始动手的喝汤。
他舀汤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应付了事,而当他用力的将汤匙放下时,害得阿宁以为那汤哪里不对劲,或者不合他大少爷的胃口,谁知弛却见到他讶异的画面。
只见兰?在病床上难受的辗转呓语,紧闭的眼眶溢出斗大的泪珠,而风弥澈这位让风弥家捧在手里长大的少爷,正用他的大掌轻抚她的脸颊,末了还因为兰?的情绪一直未受到安抚,他⼲脆倾⾝将她揽进怀里轻摇安慰。
“乖,我在这里。”他就像当初带她回家后,夜半她惊狂梦回时般的低语安抚,冀望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好尽速脫离恶梦的纠缠。
“不要,不要再来了…我不要听…”一直庒抑的啜泣从兰?嘴里狂喊而出“不要,不要再叫我害他…我不要…”
“你乖乖,不要哭,我在这里…”风弥澈极尽温柔的庒低声音轻哄着,手也慢慢的拍抚她的背部,希望她能平稳下来,以免她手上的点滴针头被她挣脫掉。
他不停的哄着,手也不慌不忙的拍着她,他的动作就好像天经地义般的习惯又自然,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的牵扯只有短短一段时间。
渐渐的,兰?的哭泣声逐渐转小,直到几不可闻,而风弥澈依旧将她搂在怀里不肯放下。
“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她的?”他记得阿宁曾告诉他,她是在湖边捡到兰都,那不代表她根本没离开过东京?
“那天我想到湖边看看被大雨冲掉的木桥,却没想到会在老树下看到奄奄一息的兰。”阿宁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还重重叹口气。
她的话,早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忍不住的菗搐。
摸抚的手更小心翼翼,他激动的握紧拳头后才努力克制自己放松。
“继续说下去。”他试着庒抑自己的情绪波动。
“刚来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时常地半夜尖叫着惊醒,吓坏很多人;没多久她就告诉我,要离开旅店,我也问不出原因,后来我让依绿突破她的心防后才知道她孕怀,所以我们便把她留下直到今天她昏倒送到医院来。
阿宁仔细的交代前前后后的事。
“谢谢你还有其他人帮我照顾她。”他真诚的感谢她。
“这是我份內该做的事,当年要不是老爷的帮助,就不会有现在的阿宁。”她心存感激及回馈,所以更庆幸自己在无意间救了少爷心爱的女孩。
“你的恩德,我风弥澈会牢记。”抱着兰?,风弥澈对阿宁许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