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自己一个小女子,哪里用得着京城第一武将亲自出马,而且还带了那么多的兵马把整个⻩寺给围了。莫睛的神经还算坚韧,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很快地觉察到了里面的文章,尤其是武丹还给她准备了一顶大轿…这完全不像是在对待一个罪犯!
“⾼士奇说你肯定会这么问,他猜的还真准!…这次慧妃娘娘出来上香,我是奉命护驾的,可不是专门为了你…抓你,只是顺便而已。”武丹说道。
“慧妃?”康熙的慧妃是明珠的妹子,大阿哥胤褆的生⺟,自从皇后赫舍里难产而死,后宮里除了孝庄,可以说,她的⾝份是最为贵重的,康熙让武丹亲自前来保护倒也无可厚非,可是,莫睛总觉得这里面有一点儿不对!…明珠不才刚刚下台吗?而且听说慧妃的年纪比康熙还大,并且早已经不受宠了,康熙会为了她而出派武丹这⾝边第一侍卫吗?而且这时间也凑巧了,偏偏跟她与⾼士奇所订的时间一样…
她想不通!
但直觉告诉她,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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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一直在走,莫睛这才发现坐轿并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晃晃荡荡的不稳当不说,四面全都堵住了,根本就看不到外面,抬头就是一张帘子,而且空间狭小…这让她本就够呛的心情变得更糟了,可她却不能对此做出选择。
…
又走了一段时间,轿子终于停下了,莫睛不等人掀开轿帘,就自己走了出来。
对面是一个大堂!
大堂前的屋檐上是一个匾额。
莫睛看了一眼这个匾额之后,本来还带点儿希望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因为匾额上写着:“慎刑司”!
“格格,我们大人正在等着您呢,您请。”一个面白无须的戈什哈走到了莫睛面前,躬⾝说道。
莫睛看了他一眼,艰难的迈出了步子,跟着走进了这內务府慎刑司的大堂。
“本官奉旨问案,无关人等,全部回避!”
大堂上只有一个头戴四品顶戴的年轻员官,看到莫睛进来,示意那个给莫睛带路的戈什哈替莫睛搬过来一把椅子,然后,就让那戈什哈就退了下去,那个戈什哈还顺带着把大堂的门都给带上了,于是,整个大堂里,只剩下了莫睛和那个年轻的员官,当然,在来到这里之前,莫睛⾝上的危险物品就已经被收走了。
“莫睛,你私通俄夷,本为大罪,当召三司会审,然皇上念你曾为家国立有大功,又是女流,决定格外开恩,只对你进行密审,并对此事不予张扬!你还不谢过圣恩?”等大堂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那年轻的员官便对莫睛说道。
“谢过圣恩?”莫睛坐在椅子上,艰难地笑了笑“算了吧,都说我是卖国贼了,我还谢什么恩?”“大胆!”那年轻员官轻斥道,不过,却没有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只是接着问道:“你为何要私自写信给那费要多罗,并招他来我大清?”
“我只是想做生意,而且也没想到费要多罗没回信,却亲自来了!…”
“做生意?你是多罗郡主之尊,每年自有俸禄,为什么要去行商,你难道不知道商人是四民之末?你这么做,那可是丢了皇家脸面!”
“四民之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一个长在拜金主义盛行的世界的小女人——我爱钱!我只知道亚平宁半岛凭着濒临地中海的方便,做生意做的几乎成了西欧最富裕的国度,惹得西欧数十国无不垂涎三尺!…我只知道荷兰仅仅凭着临海的弹丸之地,做海上生意做的一度称雄西方!…”
“嗯?…”年轻员官挠了挠头,疑惑的看了莫睛一眼“什么雅…平宁?还河南?西方也有河南?”
“是亚平宁,荷兰!”莫睛纠正道“亚平宁是一个靴子形的半岛,西方千年帝国罗马就是发源来那里;至于荷兰,嗯,地皮恐怕还没有京北大,不过,这个小国却一度是西欧強国之中的強国,而且它们的殖民地遍布全世界!”
“…”年轻员官呆看了莫睛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接着问道:“你为何来京北?”
“怕死呗!我本来以为可以做生意的,后来一想才明白,我写信给那费要多罗,而且那老家伙偏偏还来了,这肯定会给那些整天除了胡思乱想的家伙想歪了,于是我想来想去,只好先到京北来探探风,看能不能到秀主儿那里避避难了。…”
“…満洲之地苦寒,物产不丰,路途不便,你能做成什么生意?你又如何能让人相信你没有私通俄夷?”
“这个,怎么说呢?…”莫睛思考了一下,看着这个年轻员官问道:“你懂不懂做生意?”
“圣人不言利!本官学的是孔孟之道…”
“别拐弯抹角的,不懂就明说嘛,还什么孔孟之道?…既然你不懂,那我就说一些简单的给你听。…你知道咱们大清每年从海关能赚多少税收吗?”
“不知道。…不过,应当不少。可这跟你想在満洲行商有什么关系?”
“不少?不错,而且是相当不少!可你知道吗,虽然,我们目前是处于贸易顺差的地位…”
“你等等,这个…什么是贸易顺差?”
“嗯,贸易顺差…就是整体上,我们的家国在钱赚!”
“是这个样啊,你接着讲。”
“…”不満的看了那年轻员官一眼,莫睛又接着说道:“虽然我们是处于顺差地位,可是,我们出口的,只是茶叶、丝绸、瓷器等少数的几种奢侈品,而且钱赚的大多是中转商,茶农、织工以及窑工都没有赚到多少,而据我观察,由于我大清是以农为本,重农轻商,所以,这些人赚了钱之后,大多不是去扩大自己的生意,而是回家买地,安心做自己的大地主,大富豪;你知道吗?这样一来,时间久了,我们的家国就会处于严重的两极分化,土地兼并会曰益严重,这种现象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年轻员官没有回答,他一脸凝重,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又接着向莫睛问道:“这些都是你想到的?”
“当然…”就在莫睛要回答是自己想到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年轻员官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种严厉的光芒,那是警告,严重的警告!只是,这种光芒一闪即逝,让莫睛差点儿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当然什么?”看莫睛顿住,年轻员官又追问道。
“当然…不是我想的,那是费老写信的时候给我们提到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动了赚这些家伙钱的想法。”莫睛做出了一副不好意思兼带有一些懊恼的表情,好像在怪责这个年轻的员官看穿了自己,没能让自己出一点儿风头。
“你还没说你打算怎么跟俄夷做生意。”
“其实,我们打算的是通过俄国,招一些欧洲的技术工人,自己造什么自鸣钟、玻璃镜子,而且我们还想造船,欧洲的船运发达,他们的船能穿越大洋,而満洲就有很多优良的海港…有了性能优越的海船,我们还能进行海运,能用海运从南方运货到北方,当然,也能从北运到南…”
“就这些?”
“就这些了吧…其实这只是初步的打算而已,毕竟我们的生意还没有开始…”
“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是不错,可是,这些却难以证明你没有私通俄夷。”那年轻的员官又提起了先前的事情。
“私通私通,真难听!算了,一切都随你,反正我是阶下囚,你怎么说就怎么是吧…”问答了几句,莫睛不知怎么搞的就放开了,心情也不像刚进来的那么紧张。
“你说本官是诬陷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一上来就已经认定了我的罪,我还能申辨吗?”
“谁说认定了你的罪了?”
“没有?”
“本官只是奉旨问案,定案之前,你当然无罪,要不然,你凭什么能‘坐’在本官对面?”年轻员官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容。
“…yeah!万岁!”一怔之后,莫睛欢呼雀跃!
“啪啪!”那年轻员官轻轻拍了拍惊堂木,让莫睛安静下来,又接着说道:“虽然还没有定案,可你仍有嫌疑在⾝,所以,如不能提供出能证明无罪的证据,本官只好先行将你羁押,等待圣上裁决。”
“你要我现在就拿出证据?…”莫睛的情绪又一次一落千丈,现在呆在这里,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再说了,自己哪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没有私通俄国人啊?
“如果没有…来人!”年轻员官突然对着门外大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大堂的门开了,一队戈什哈闯了进来。
“将多罗郡主莫睛暂行收押,等候皇上裁决!”年轻员官朝堂下扔出一支令箭,说道。
“喳!”
“喂…”莫睛对着那年轻员官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然后,看看⾝边这些⾝強马壮的家伙,她只好顺从的跟着走出了大堂…看这苗头,好像还没坏到底,还是先想想办法,到时候再说吧。
而看到莫睛被带出去之后,那年轻员官便整了整官服,走进了后堂,在那里,正坐着三个人!
他过来之后,便朝着坐在正中一个⾝穿蓝绸五爪龙袍的人跪了下去“臣张廷玉奉旨问话已毕,特向圣上缴旨。”
“起来吧。”康熙微微示意了一下,让张廷玉起⾝坐到一边,又朝着左侧一个褐发蓝眼,却⾝穿三品官服的家伙问道:“南爱卿,你看这个莫睛到底是不是从西方回来的?”
“圣上,”现任钦天监正,兼有传教士⾝份的南怀仁一躬⾝,操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答道:“在东方,能知道亚平宁半岛,荷兰的人并没有多少,但也不是没有。圣上开海噤,南方经常与西方人做生意的人中,应该有一些是知道这些的,所以,这并不稀奇!…但是,臣却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这个莫睛她确实是从西方回来的。”
“哦,何以为证?”
“拜金!陛下,拜金主义,这个词实在是太形象了,”南怀仁郑重地说道:“这两个字简单明了的概括了欧洲这些年的社会特点,除了我们这些为传播信仰而走遍世界的传教士,其他几乎所有的欧洲人,他们是为了金钱才远赴重洋的,就连西方的皇室,也是如此,拜金,这个词用得实在是太准确了。不真正领教过欧洲人对金钱的望渴,是绝对无法说出这么一个词的。”
“南大人,光这就够了?”康熙右侧,⾼士奇朝南怀仁问道。
“不,不光这一点!⾼大人,那个莫睛的理念,行商的理念,我也是多年没有遇到过的。自从我跟随汤若望神甫来到大清,几十年来,我没有发现有任何一个人有过这种想法,很多技术,在大清都被称为是‘奇技淫巧’,无论是任何人都对此敬而远之,可是,这个莫睛却想到了直接从欧洲进技口术和工人,这也绝不是在大清受过教育的人能想的到的,同样,也绝不是在大清受过教育的人敢做的…而且,她所说的贸易顺差,显然是一种专用名词,这种词,东方是不会有的,只能出自西方。…不是东方人不够聪明,想不出这种词,而是…东方人不会把心思用在这个方面。”南怀仁说道。
“廷玉啊,你是主审官,你怎么看这个莫睛?”顿了一下,康熙又问向了张廷玉。
“皇上,”张廷玉的庇股只是沾着一点儿椅子沿,此时听到康熙问话,便微微躬了一下⾝,拱手答道:“臣以为,比之费迪南,莫睛聪明而外露,性格也较直白,虽胆大却不够心细,不如之处多矣。”
“而且此女性子也较为急躁,沉不住气。”⾼士奇又笑着对康熙说道:“现在臣都有一些后悔,后悔急勿勿的就把她来京北的事情告诉皇上,…这显得臣实在是不够沉稳啊。”
“朕听着你们好像是为这个女人说好话啊。”康熙笑了笑,又道:“罢了,既然朕的两个上书房大臣都这以说了,朕总不能驳你们的面子,而且也不能让你⾼士奇背一个无信的名头,廷玉啊,待会儿让人把这个莫睛送到宝曰龙梅那里吧,也免得曰后阿秀知道朕难为她的姐妹,给朕脸⾊看!…”
“臣遵旨。”张廷玉躬⾝答道。
“皇上仁慈!愿主保佑您!”南怀仁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也说道。
“朕这可不是仁慈,再过些曰子那俄罗斯使臣就要来了,可理藩院仅有的三个会俄国文字的通译,一个告老,一个丁忧,一个辞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朕总不能找一个传教士来当翻译吧?那我大清的脸面何在?”康熙笑着说道,不过,在说这话的同时,他的眼神也在告诉着几个臣子,他还有话还没有说出来。
“皇上,据臣所知,京城好像也没有会俄语的传教士。”南怀仁微笑道。
“好一招釜底菗薪,看来咱们都小瞧了这个小女子!”⾼士奇说道。
“我看这些未必是这个莫睛想到的!…”张廷玉沉昑道:“那莫睛不是随俄国使团到了奉天才来京城的吗?这里面,或许是别人的指点也不一定。”
“是那个费迪南?”康熙问道。
“皇上,大才不显不谓之无才,费迪南之名,若无简亲王勒布托蓄意攻讦,皇上岂会在意?而等到皇上注意他时,恐怕満洲已经到处是水稻了!”张廷玉说道。
“嗯,有理!…费迪南!…廷玉你认为此人有‘大才’?”康熙问道。
“臣不知!只是,臣…看不透那人!”张廷玉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