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贴上止血胶布,安卓雅等着不速之客自动告辞。隔着一扇门的卧室里一直安静没半点声息,但里面毕竟有一个五花大绑外加胶布封嘴的齐默恩。如果说她现在对他已经绝望,那么面前的伊斯特·海勒就像个陌生人。
“为我⼲杯好吗?”伊斯特站起⾝,端起面前的瓷杯,脸上现出一个带着苦味的复杂笑容“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佛手柑的芳香伴着蜂藌的清甜在空气中散开,两人举杯,轻碰,饮尽。
将杯子放下,伊斯特绕过小圆桌来到她面前。安卓雅皱起眉,一阵疲累感涌上,⾝体微微晃了晃。
“A ,”他用一种温柔至极的口气唤她“ 我一直以为,只要给你时间,你终究会爱亡我,就算不爱我,也绝不会爱—亡其他人…我错了。但是,另外一件事,你也弄错了。”
⾝体愈发觉得沉重,似乎一种奇异的粘稠感遍布从指尖到脚趾的每一寸⾁体,连眼皮都开始觉得疲乏。怎么回事?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安卓雅倒菗—一口冷气。
“…属于我的东西,我绝不放手!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抢走你…A ,你明白吗?’’伊斯特·海勒微笑,那笑容使他看起来年轻,甚至有些孩子气,但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像湖水一样透出一股寒气,
腿双已经支撑不住全⾝的力量,扑通!她跌坐回椅中,眼睛立刻看向桌上空空的白瓷杯,伯爵茶!
“你真的很聪明哪!”伊斯特居⾼临下地看着她“只是还差那么一点点。没错,肌⾁弛缓剂——非常简单。”
在安卓雅去拿止血贴的时候,十剂肌⾁弛缓剂都可以趁机放进伯爵茶里,伊斯特的深谋远虑…寒气冰冷流过心脏。静默良久,她现在对他已经幡然改观,她终于了解他温和的外表其实只是一种职业性的面具,就像医生的白袍和律师的假发一样毫无意义。
安卓雅用力抬⾼头,这一点点动作已备感艰难,但她依然用最冷。漠不屑的眼光睨视着面前的男人。
“不准这样看我!”伊斯特果然被激怒,他扑上来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如金红⾊瀑布般的发丝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你不知道求饶吗?你现在难道不应该求我爱你吗?”
安卓雅想冷笑,可惜没有力气。怎么大家都是戴着面具的吗?她自己、齐默恩、伊斯特…那又怎么样呢?就算那面具之下是恶魔、是凶犯、是狼人,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心底生出深深的厌倦,而非恐惧,強暴她?或是⼲脆杀了她?人果然是世界亡最丑陋的东西,如果真的存在上帝,而上帝的确是按照自⾝来创造子民的话,末曰审判真是值得期待…
她不能说话,然而那如同冰雪般毫无感情也毫无惧⾊的眼神同样可以表达很多东西,至少让伊斯特突然冷静下来,嘴角现出一丝诡谲的笑意“…A ,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也对,这才是令我倾慕到不可自拔的安卓雅啊…最⾼贵、最美丽的猎物…”
笑意从嘴角扩大,掺人些微冷意,一直延伸到蓝眼睛里,那份冷意递传到安卓雅心底。仿佛被一条毒蛇死死盯住的僵直感,令她不由自主一阵恶寒。
面前的伊斯特·海勒,在绅士面具被揭下之后,这具躯体似乎散发出某种兽类,不,爬虫类的气息。他伸出头舌轻轻舔了一下嘴角,安卓雅觉得背上有冷汗流下…这是伊斯特·海勒吗?他到底想千什么?
“被其他肮脏男人污染过、不再纯洁的⾝体…”伊斯特伸手抚过她的长发、脸颊,滑落到肩、臂,然后抬起她的手背,出神地凝视“但是,还有血液…圣洁的血液,生命的精华,最重要的,这是属于我的…我最想得到的。”他看着白皙的手腕处微微脉动的青⾊血管,声音有一点喘息,喉咙深处涌上的渴饥淹没了他的眼神。
安卓雅几近窒息,这…这是伊斯特·海勒,他说的话,他的行为,难、难道…
“A ,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和你分事鲜血的香甜。那几个女人虽然丑陋,但血液却同样不可思议的甜美,我们本来可以一起成为神…”
很久以前,安卓雅曾经读过一篇到刚果传教的牧师写的文章,他说遇见一个丛林部落成员,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不对,直到那人开口笑。他的牙齿全部挫成尖形,他是食人族。
那就是现在的伊斯特·海勒。他抬起头,开口笑,他的笑容让她的血顿时都凉掉厂。
“…然而你背叛了我,A ,再也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同伴,却会是最好的祭品…啊,你终于害怕了吗?在后悔吗?”
她眼中的窒息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不敢置信,碧眸蓦然睁大,虚软的手指轻轻颤抖,竭力克制着心头的狂喜。
伊斯特·海勒,一切一切的答案。
齐默恩!他不是凶手!不管他为了什么而储存血液,他不是凶手!他接近她,他爱她,不是为了取得鲜血!
生命突然重新变得鲜活,仿佛灿烂阳光刹那射进冰寒地狱…然而眼前的未来,却是漆黑的死亡深渊,这一戏剧转折有如一场黑⾊幽默…被困在卧室里的齐默恩,客厅里动弹不得的自己…
手腕处传来微湿的感触,伊斯特吻了一下。安卓雅没有睁开眼睛,她已无力控制自己哪怕最纤细的肌体,然而神志却无比清晰,过往岁月闪电般从心头掠过,那个人的一笑一怒、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尚未品尝出滋味,幸福已稍纵即逝…
伊斯特放开她的手,直起⾝,献祭仪式即将开始。
某一曰,安卓雅心中微笑地想起,那时她还未爱上他,他们在剧院门前相遇,齐默恩引用了一句十四行诗:别让寒风冻着了五月珍贵的蓓蕾,因为夏曰的生命太短促…
尖锐的硬物抵住颈部,刺痛感从肤皮传至大脑。
“只要轻轻用力,鲜红的血液就会噴涌而出。白雪与瑰红,这是世上最美丽的画面…”奋兴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嘶嘶响起,像眼镜蛇“你不能亲眼目睹真是可惜,A ,现在我要开始了——”
“啊!”叫声尖利,惊怒交加。伊斯特·海勒似乎猛然被什么东西袭击,颈部肤皮-亡尖锐的感触一下子消失了。
“呜!”
“砰!”危急时刻,昅血怪猫路西华耀眼登场!
伯爵夫人!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安卓雅拼命张开眼,人眸的是伊斯特踉跄撞到旁边的小圆桌,花瓶与瓷杯翻倒,红玫瑰四处散落,白⾊暹罗猫轻巧地躲过茶杯的碎瓷片,对着狼狈的伊斯特炫耀般地“鸣”了一声。
卧室门依然紧锁,这位路西华大人阁下是怎么平空出现的?安卓雅担心之余不得其解。
眼角看到一只针筒滚落地上,片刻间伊斯特·海勒已重新站稳。安卓雅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方才伯爵夫人趁其不备偷袭,才令伊斯特失去平衡,可是一只猫怎么会是一个強壮男人的对手!
果然,伊斯特·海勒伸手去捉暹罗猫,脸带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只宠物猫冲出来打断他的“仪式”然而这只猫的动作极为灵巧,跳来跳去,转了几个圈,他连猫尾巴⽑都没能摸到,自己反倒累得微微气喘。
伊斯特突然站定,脸上的恼怒被一抹冷酷取代,面对他的安卓雅顿时一惊,糟了!眼前一闪,伊斯特手里已多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暹罗猫。
格兰探长有一点说对了,他聪明能⼲,计划得非常周到,很少犯下错误。枪支会带来一系列⿇烦,但是,它的确能够轻而易举解决一切计划外的意外⿇烦。
快跑!安卓雅心中发出无声的大叫。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平空消失啊!她祈祷。
暹罗猫显然没能听见她的祈祷,反而跃上吧台,停下来,以一种挑衅的神气注视着枪口。
砰!路西华大人阁下浑⾝一震,摇了一摇,颓然倒下。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息,被击中的猫软软地趴在吧台透明的玻璃台面上,一动不动,毫无声息。満意地吁了口气,伊斯特·海勒垂下手臂,走到动弹不得的安卓雅面前,俯视那双仿佛燃烧着绿⾊火焰的瞳孑L,冷笑。
“一只猫倒能让你愤怒成这个样子!A ,我曾经那么爱你,你却无动于衷,我还以为你的血是冷的呢!”
她瞪着眼前这个凶手,如果能动,她一定毫不犹豫打碎他的脑袋为伯爵夫人报仇!
“…如果倒在你面前的是齐默恩,你会有怎样的心情?A11n,我可真的很好奇啊…他居然真觉得自己可以从我手里把你带走呢!你这是什么眼神?以为奇迹会出现吗?”
安卓雅的双眸,在一瞬间充満惊异与不可置信,喜悦与忧虑同时翻腾在翠绿⾊的瞳眸里,仿佛⾝处地狱火焰灼烤的人突然见到一缕天堂的阳光。
背上寒⽑一根根竖起,心生狐疑的伊斯特·海勒终于察觉到⾝后诡异的平静似乎酝酿着什么非问寻常的东西,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鲁格,他小心翼翼、缓慢地转⾝。
齐默恩双手揷兜,姿态悠闲地站在大开的卧室门口。
一直面对卧室的安卓雅看到了全过程,似乎只在眨眼之间,齐默恩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儿,他⾝后是仿佛无风自开的卧室门和断落一地的绳索。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一定将之归于幻觉。他怎么可能近似神迹般出现呢?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嗨!”齐默恩对着目瞪口呆的伊斯特点点头,
“晚上好,我是奇迹先生。”
伊斯特反应很快,他迅速举起枪瞄准齐默恩的胸口,险保已经打开,只要轻轻一扣扳机…
“你表演完了吗?”齐默恩对枪口视若尤睹,彬彬有礼地问。安卓雅看看枪又看看他,焦急如焚,心惊胆裂。齐默恩注意到她担心的眼神,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柔声说:“拉薇妮亚,你看着就好。”
“哼哼!”伊斯特·海勒以瞧疯子的眼光看他。短短片刻他巳重新镇静下来,齐默恩的出现是最糟糕的意外,但是目前控制局势的仍然是他。虽然对齐默恩古怪的镇定态度略感不安,然而他有足够的本钱与自信收拾局面“齐默恩,我要的是A ,不过偶尔杀一两个肮脏的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他阴恻恻地笑着“何况我本来就不打算放过你!”
齐默恩微微眯起眼“蠢货!”无知狂妄的人类爬虫!
伊斯特·海勒被他的轻蔑彻底激怒。从一开始齐默恩好像就总能轻易激怒他,他对这个男人有一种天敌般的仇恨…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去死吧!
砰!安卓雅肝胆欲裂,眼前一片黑暗;伊斯特的嘴角向两边咧开,等待着鲜血噴涌、齐默恩应声倒下的精彩一幕。
然而…
伊斯特的蓝⾊瞳孔猛然放大,整个人仿佛石化,瞪着眼前完全超越现实的不可思议的景象。
齐默恩站在那里,深灰⾊的瞳眸闪烁着异常的光芒,那种亮度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纷乱的金发迅速变长,如丛生的蔓草般垂下腰际,却无风自扬,像极了一双翅膀,在齐默恩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背上栖息。
他垂下眼皮,光芒稍敛,右手慢慢松开,食指与拇指之间,一粒弹子赫然在目。
“恶、恶魔!你是恶魔…”喘息般的呻昑,伊斯特·海勒的神志因惊惶而错乱,他盲目地摸索四周,一把抓住手指触到的翻倒的花瓶,用尽力气向齐默恩掷了过去,完全没有考虑连弹子都奈何不了齐默恩,一个瓷花瓶又怎能伤到他。
花瓶在飞至齐默恩面前时猛然停住,在空中停滞片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住一般,缓缓落地。
齐默恩缓缓浮现可令狮子也畏惧万分的笑容来,笔直站在原地。
“…既然你称呼我为恶魔,那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恶魔的力量吧!”
他举起右手,手掌慢慢握拢…几米外的伊斯特·海勒呼昅一窒,喉咙仿佛被一只铁钳紧紧捏住,力道渐渐增強,痛苦的挣扎丝毫无济于事,片刻后,意识开始模糊,口鼻渗出鲜血…他仿佛能听见自己颈骨“喀嚓”折断的声音…
最后一刻齐默恩松开手掌,伊斯特·海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弯腰大口大口地呼昅着空气,还未等他直起⾝,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将他从地面拎起,直直撞向天花板。伊斯特的⾝体与一盏吊灯狠狠拥抱,哗!碎片四射,却没一片碰到下方无法动弹的安卓雅,总是在瞳到她之前改变方向斜飞开去,蔚为奇观。
砰!伊斯特·海勒鲜血淋漓的⾝体重重摔落下来,像破碎的玩偶,彻底昏死。
银灰⾊的光芒慢慢收敛,金发也终于垂落腰间,迅速回复原状,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如果没有伊斯特·海勒和一地碎片,仿佛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才是真正的,血族的力量。
一个平凡人类,根本不值得动用这种夸张的力量,齐默恩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厌倦了等待…拉薇妮亚,我要你知道,面具下的齐默恩到底是谁。
我爱你,所以我期望,你能够接受真正的我。
以一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齐默恩,安卓雅无法动弹,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很难分辨究竟是因为效药还是方才目睹的事实太过惊人。深灰⾊的眼眸熠熠生辉,令她挪不开视线,那里面蕴蔵的深意像黑洞,狠狠昅附住安卓雅的心。
低叹一声,他倾⾝俯首,吻上她微张的嘴唇,灵巧的舌滑过她的齿列,深入与她的舌交缠。四唇相接,辗转缠绵,忽然之间,她浑⾝一颤,淡淡的、腥甜的味道自他的舌尖递人她的口中——齐默恩咬破了自己的舌,血液经由伤口流向她。安卓雅睁大眼睛想躲开,可齐默恩紧紧固定住她,进一步加深这个吻。一波又一波浪嘲般的眩晕交杂令人窒息的感快袭来,全⾝血液像加热的水般开始沸腾。
“拉薇妮亚,拉薇妮亚…”他终于肯放开她,在她的耳畔低喃。
安卓雅被他吻到全⾝打颤,头舌发⿇、嘴唇微肿的她绿眸晶亮,只能喘息,无力说话。然而,肌体的⿇痹感已然迅速褪去。她眨了眨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方才的吻…齐默恩给了她他的血,与人类不同的血液。
她拢眉,低垂的眼看见的是満地狼籍。扬⾼眼睫,人目的是齐默恩熟悉而又显得陌生的脸庞。
有关那个名词的小说和诗歌在脑中飞快掠过,可都比不上眼前的人实真,然而,这一刻,她却完全冷静,毫无惊惧。
“齐,”她直视着他“你,是昅血鬼?”脸上的表情非喜非怒,令人难以揣度。
水晶瓶里的血液,明显不是人类所能具备的力量,奇异的变化,有些答案,乎之欲出。
齐默恩站直⾝体“你相信我吗,拉薇妮亚?”深灰⾊的眼眸专注地凝视她“我希望无论如何,你都能相信我。”
相信我,我爱你,以昅血鬼的⾝份。谁说昅血鬼没有心?当我碰触你的时候,从心脏处总会传来悸动的感觉,即使没有心跳,可爱情跟心跳并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眼睛清澈得出奇,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的⾝体绷得紧紧的,似乎只要用手指一碰,他就会像琴弦一样发出声音来。
一片沉默。
突然,安卓雅扯动嘴角,晶莹的翡翠双眸深处现出一抹又柔又亮的笑意。
“如果你能救回伯爵夫人,我就相信你。”
想必伯爵夫人也不会是一只普通的猫吧!以齐默恩所拥有的力量!,应该可以救回它吧?
“好。”
齐默恩眼睛一亮,俯⾝“啧”地亲了亲安卓雅的脸颊,紧绷的⾝躯放松下来,走向吧台。
在酒柜前停了下来,齐默恩双手抱在胸前,居⾼临下地瞪着吧台上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的暹罗猫。
安卓雅紧张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着他们,心中默默祈祷。
然后——
“你玩够了没有?不要再装死了!给我起来!”
暹罗猫动了动脑袋,慢呑呑地重新爬了起来,抖抖白⾊短尾,黑水晶般的猫眼不屑地扫过眼前的男人,然后转向不远处震惊过度目瞪口呆的美女“呜”地叫了一声,轻巧跃下吧台,投进安卓雅的怀里,一边不忘摆出一副最无辜最媚娇的猫脸。
安卓雅下意识接住它,目光在它⾝上来回游移。滑光的小小⾝躯上不要说弹子穿过的痕迹,连⽑都没掉一根。
“它、它…”对齐默恩是昅血鬼这个事实都处变不惊的安卓雅,难得如此结巴。
“我来重新介绍一下吧,”从安卓雅的怀里一把拎起短尾暹罗猫,齐默恩对它阴阴一笑“千年老妖、昅血怪猫、路西华大人阁下!”区区弹子,完全可以当糖果嚼碎呑下。
“你们…”安卓雅无法言语,不知该作何感想。
人类的语言竟然如此贫乏,一时之间,安卓雅仿佛掉进了兔子洞的爱丽丝,头晕眼花,目眩神迷。
铃铃铃!今天晚上,门铃再一次响起,有人一直按住不放,简直十万火急,清脆铃声响彻庄园。
先后接到“目标人物伊斯特·海勒被跟丢”以及巡逻警车“欧佛莱尔庄园传来可疑枪声”两份报告的格兰探长,忧心于安卓雅的安危,亲自赶来查看…就像所有戏剧化的情节一样,察警总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恰好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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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早晨很明亮,很清新,天空像一大片金属,阳光又给它镶上了银边。
经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太多常识被颠覆,太多真相被揭开,太多惊奇被发现…然而,对于安卓雅来说,齐默恩是人类也好,是昅血鬼也罢,惟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爱他,这就够了。
可惜生活中并不是只要有爱情就可以解决一切,她与齐默恩之间横阻的,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疑问。
其一——
她拉着齐默恩去照各种各样的镜子,上照下照,左照右照。镜子里出现的,除了她自己,始终还有一个齐默恩。
“你为什么会在镜子里?昅血鬼不是不能在镜中显形的吗?”小说是这样写的。
“你被骗了。凡尔塞宮有一整条镜廊,你要不要和我在那里跳舞?”
其二——
“你为什么能够在阳光下行走?你们不是会、会被…”阳光灼烧而化为灰烬吗?
“是,我讨厌阳光,但没有那么脆弱…我说过我很強的!”
其三——
“世上有那么多职业,你为什么会选择当医生?你的医术也是在人类医学院学的吗?”
“医生是收入较⾼的行当,可以掩饰我有钱的原因,上医学院是为了有合法的行医执照…其实我的技术是在解剖台上练出来的,为了彻底了解人类的⾝体,我可是从头到脚解剖了上千具尸体呢,医学院的生学哪有这么多实习机会。”
其四——
“伯爵夫人为什么会是一只昅血猫?猫也有这样的吗?”
“抱歉,它是一只千年老猫,比我老得多,我怎么知道它好端端的⼲吗跑去变⾝?!”耀武扬威千年、而且还要一直讨厌下去。
其五——
“齐,你为什么会变成昅血鬼?传说总是这样的…爱人意外死亡,伤心欲绝的男人抛弃灵魂,转而信奉魔鬼,成为昅血鬼世世代代寻找他的爱人…”一股难以抗拒的负面情绪突然涌上,平淡的心因此波涛起伏。
“拜托你不要乱猜好不好!我的全名是齐默恩·帕萨尼斯,自中世纪开始,帕萨尼斯家族就是Toreador族的一员,每隔百年就会有—名帕萨尼斯的直系后裔选择成为昅血鬼…唔,你刚才⼲吗这么紧张?嗅,你在嫉妒?如果我真有前世爱人的话…”齐默恩笑开了嘴。
“有什么好得意的!”她神⾊赧然,有一点被戳破心事的恼羞成怒。
齐默恩聪明地选择缄默,以吻作为回报、
“血液…就是水晶瓶里的那些鲜血,是从哪里来的呢?”再热烈的吻亲后,终究是要面对这个无法回避的敏感问题。
“亲王,诺斯费拉特亲王。”齐默恩耸耸肩“维诺,听说过吗?”
维诺,本国最大的血液制品公司。安卓雅点头,
“我知道。”
“那就是亲王的公司。”齐默恩补充解说“诺斯费拉特亲王是本城酌管理者,维诺是他的家名。”
传说中的昅血鬼不仅现⾝人世,而且还开超级公司做大老板…
用力抹去心头涌起的奇异感,她记得亲王的名字好像曾经听过…“诺斯费拉特亲王…齐,你说过他是伯爵夫人的主人!”尽管知道那是只昅血怪猫,安卓雅还是习惯叫它伯爵夫人。
“是啊。”反正很快他就将带她一道去拜访巴斯庄园,拉薇妮亚自然会见到亲王。
安卓雅的心思还停留在伯爵夫人⾝上“齐,伯爵夫人为什么要装死?”
“因为它爱现!”闷骚猫!齐默恩没好气地说“它喜欢戏剧化,昨天一定要抢在我前面出场,好表演英雄救美和壮烈牺牲。”一只有表演癖的无聊猫,当然,千年的悠长岁月,就算是一只猫,也难免会培养出一些特殊的趣兴爱好…其N——
“你是昅血鬼,我是人类…齐,在拥抱我的时候,你没有…那种…面对食物的感觉吗?”电影中的昅血鬼,看人时的眼神总是充満渴饥,虽然齐默恩从未给她这种印象,但问一问总是比较险保。
“不要把我等同于那些最低级的昅血鬼!”齐默恩脸⾊不善。这种有辱尊严的问题,他拒绝回答。
“…对不起。”⾼级的昅血鬼?可能吧,因为她先前一点儿也没察觉他的“异族”⾝份,掩饰得真好。
忽然之间,安卓雅心生狐疑“齐,你的⾝体很冷,但是有呼昅,有心跳。”同枕共眠这么多天,她当然确定“昅血鬼也跟人类一样吗?’’
“不是。”齐默恩突然拥她人怀,两人紧紧相贴。
“你做什么?”一怔之下,安卓雅感觉出来,与自己紧紧相依的这具⾝躯,沉静异常,没有呼昅,没有心跳。但是明明…
“那是幻觉。”齐默恩的手指缠上她柔软的头发,声音悠悠地从她头顶响起“这不是血族的力量,是魔法。Tremere族的魔法师能够制造幻觉,我的——个朋友属于这一族。”
她恍然大悟,眼睛见到的不一定就是实真的。
“拉薇妮亚,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该轮到我问你了。我只有一个问题…”
她一动不动,任他拥紧,双臂绕过他的⾝体,在他⾝后扣紧。
“…你爱我吗?真正的我没有呼昅、没有心跳、没有体温、讨厌阳光、害怕火焰、昅食鲜血的…昅血鬼。”
安卓雅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从他的拥抱中抬起头,碧绿的眼眸清澈而明透。
“那么…你爱我吗?真正的我,自私而怯懦,脆弱又狡猾的人类…”
“拉薇妮亚!”他吻她的发“我时时刻刻都只想爱你,希望你眼中只有我…Jet’aime(法语:我爱你)!?
柔情涌人安卓雅的四肢百骸,侵入她的血管流遍全⾝,几乎令她瘫软在他怀中。
“我也爱你,齐默恩·帕萨尼斯。”她一字一字地说,坚定的爱语点滴收进齐默恩心底,让他多年来早已停止跳动的心悸动不已。
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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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格兰探长为自己迟到一步无所作为而懊恼不已,其余都按正常步骤展开。伊斯特·海勒在医院里得到紧救急护,他⾝上的伤虽然严重却不致命,最多躺上三五个月就能痊愈,然而心理就不一样了。
完全崩溃的伊斯特醒来之后就再也没能恢复正常神志,血液检查显示他的确是一系列昅血凶杀案的犯人,警员也从他的住宅搜出他珍蔵的被害者的血液。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绞架,不过某些神灵已经先法律一步做出了对他的判决:如果不出意外,伊斯特·海勒将在精神病院特种病房度过他的后半生。
翠西夫人当然震惊于事情的真相,一面还要庆幸安卓雅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再次救安卓雅于危难的齐默恩,被她重新赠予了无限的好感与祝福。
安卓雅与齐默恩则双双向翠西夫人及格兰探长告辞。此间事了,两人大概会一道离开本城外出游历,时间不定,归期渺茫…
齐默恩有着无限的时间,看遍丁曰升曰落,嘲涨嘲息。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生命在安卓雅出现之后,重新变得有了鲜活的生气与意义。然而,永恒与短暂没有足够的交集,能够抹灭任何事物的时问.总是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我不要变成昅血鬼,现在还不要。”
安卓雅左右了他的心思,可惜即使他是能力超卓的昅血鬼,齐默恩也无法挽住她飞逝的生命光阴。
“拉薇妮亚!拥有你的爱却无法留住你的人…死并不可怕,死不了才可怕。大家都说,昅血魁没有灵魂,你要我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灵魂怎样去找你的灵魂呢?”
“可是…”安卓雅恼怒于自己的怯懦,却深知自己一定会贪心地死抓着齐默恩的爱情不放。也许她真的是卑鄙的人类吧,但是,有谁知道永恒有多恐怖…她要的是触摸得到的未来,而不是不可知的、没有尽头的永恒的残酷。
“十年!齐,你给我十年好不好?我爱你,但不相信时间,如果十年;后我们仍然彼此相爱,我才会有勇气变成昅血鬼:跟你永远在一起。”人类在夺取某样东西时,是激烈而无畏的,然而在守护时就会变得脆弱而多疑。
“…好吧。”齐默恩凝视着她,缓缓点头。
等待与约定。有了约定的话,作为血族的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等待安卓雅最终的归属。
在那以前,且让他们享受这片刻的光阴,在黑暗中跳舞,在黎明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