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人是什么概念?
恐怕一时间很难说清楚…但十五万人扎下的简易营地,却是连绵近百里地。
当然了,如果有计划,有安排的扎营,自然不可能占地这么大。
可是袁尚少年气盛,以为这河內是他老袁家的地盘,所以也就没有仔细的规划。
按道理说,袁尚⾝边也不是没有跟着能人。
如沮授许攸,蒋义渠文丑都是知兵的人,但问题在于这些人,并不能说动袁尚。想想也是,天一亮就会出发,何必做那么仔细的规划?于是各部人马就地安营扎寨,从沁水到野王(今河南沁阳)这一路上是大小营帐犬牙交错,交织在一起。
此刻,这如长龙一般的营地,却成了一片燃烧的火海。
袁尚从睡梦中惊醒,慌忙的披挂盔甲,抓起宝剑就冲出了中军大帐。
“出了什么事,哪里走水了?”
喊杀声已经响彻天地,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火,大火小火,冲天的火,蔓延的火,把个漆黑的夜幕,照的一片通红。人喊马嘶,袁军的大营之中已经乱成一片。
⾝为袁尚亲卫的王门【注】,也是盔歪甲斜,匆匆的赶来。
“三公子,大事不好,有人劫营,有人劫营!”
“谁,谁敢在此地劫营?”
袁尚这会儿有点懵了,这里可是他袁家的河內。居然有人敢在这里劫他地营寨?
“尚不清楚,三公子…还请快快上马,小将定拼死掩护!”
袁尚何等的心⾼气傲,闻听勃然大怒。扬起马鞭子,狠狠的菗在了王门⾝上。
“混账,我有十五万人马,又有战将无数,区区蠢贼,也要让本公子退避不成?”
说着话,有亲信就牵马过来。
袁尚扳鞍上马。从亲信手中接过一⼲长枪,厉声喝道:“王门,速速集结人马,随我杀退贼军!”
王门连忙应了一声,命人吹响了号角。
然则,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谁还会听什么号令?跑吧,天晓得这贼人有多少,反正是数不清楚。谁愿意死,谁就留下来。看这架势,人家不晓得等了多长时间。
袁军此刻,军心已经散乱。
虽有蒋义渠。周昂【注】拼命的收拢人马,可是杂乱交错在一起的联营,如今已经是乱成了一片。想要集结人马,稳定军心,做出适当的反击,谈何容易?
袁尚领着数千亲兵,与王门杀出了中军大营。
火光中。一队队铁骑在联营之中驰骋纵横,这些人的装束都非常古怪,全都是⻩马金甲,如同一尊尊来自九天之外的天兵天将,手持明晃晃,式样古怪的长柄横刀,风一般的从乱军之中掠过。为首一员大将,手持象鼻古月刀,杀法凶悍。
那员大将。年纪大约在五旬左右。
胸前黑须随风飘扬,大刀轮开来。带着一道道。一抹抹弦月般地光毫,劈波斩浪一般的在乱军之中冲锋。大刀呼啸。残肢断臂横飞,一路冲杀过去,竟无一人能在这大将面前走上一个回合。铁骑冲锋,⾝后只剩下一具具血⾁模糊的尸体。
袁尚的武艺不错!
得过⾼人的指点,枪马娴熟。
可问题是,这娴熟与否,也要看和什么人比。与阿狗阿猫搏杀,袁尚一个能打十个,但问题是在于,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头老虎,比老虎还要凶猛的野兽。
“是汉安军,是汉安军!”
王门失声惊叫起来。
不错,这支铁骑,正是汉安军下,中领军⻩忠所率领的游奕军。
游奕军的职责,是拱卫长安。但是当陈宮献计袭掠河內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投奔董俷后寸功未立地⻩忠,说什么也要担当此次任务。没办法,董俷只好将庞德从渭南秘密调到了长安,然后命令⻩忠随军出征,早早的埋伏于沁水河畔。
这沁水,靠近太行山。
周遭有群山峻岭,数万人马入进之后,根本就无所察觉。
而太行山距离箕关并不算太远,由箕关出兵之后,⻩忠立刻就入进了太行山內,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关东诸侯而言,甚至没有觉察到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兵马调动。
⻩忠远远看到,有一支兵马杀将过来,顿时大笑起来。和这些土鸡瓦狗杀得不畅快,而游奕军是专攻凿穿战法,全都是以二百人为一战队,相互配合,又立独作战。游奕军麾下,又从踏白军调来地董弃董召,裴元绍等人,更精通凿穿。
加上董俷给⻩忠配备了武安国淳于导,越兮史涣四员大将,对此更是专擅非常。
那凿穿战术,本就源自董俷巨魔士的攻击方法。
武安国越兮等人,都是巨魔士的老人了,而淳于导更是从巨魔士中,脫颖而出。
所以,⻩忠根本就
指挥!
看上去,那些人是大人物…
⻩忠催舿下⻩金骢,大刀轮斩,劈波斩浪一般扑向了袁尚。
袁尚何曾见过这种程度的厮杀,小脸儿都成了白⾊。王门等几员大将一见,连忙呼喊道:“三公子速速离去,小将为您断后!”
说着话,王门已经冲向了⻩忠,⾝后还有四五员大将,跟着就杀将去。
袁尚在亲兵的裹挟下,扭头就跑。那边⻩忠已经和王门等人战在了一处,大刀掠空,发出刷刷刷的声响,一片片刀云翻滚,景象煞是奇瑰。王门等人在袁绍军中也算是上将,可是和⻩忠一比,却显然是难以抗衡。
虽然说四五个人围攻一人。但是却被⻩忠杀得,连一招完整地招数都施展不出来。
不两个回合,⻩忠大吼一声“滚开!”
声如霹雳,震得众人心神乱跳。大刀推过,将两员袁将斩于马下,而后马上一击拖刀斩,却是源自于董俷所创地推刀术,咔嚓一下,把另一人连人带马劈成两段。
鲜血噴溅。令四周大火更显诡谲。
王门啊的一声大叫,拨马就走。这老儿太凶悍了,估计主公麾下,无人能比拟。
他想跑,可是⻩忠却不乐意。
挂起大刀,拈弓搭箭,只听一声凄厉嘶啸,寒光一闪,利箭碎了王门的头盔,正中后脑。那长箭。是以西域精铁打造,箭杆上模仿沙摩柯的鬼哭矢,凿有九孔。
袁尚跑了。主将死了…
周围袁军那里还有半点战意,纷纷丢掉手中兵器,大声喊道:“将军饶命,我等投降。”
“刚才逃跑那厮,又是何人?”
⻩忠横刀立马,厉声的喝问。
“启禀将军,那是三公子袁尚!”
⻩忠闻听。勃然大怒“直娘贼,为了几个小鱼小虾,竟放跑了大鱼…传我将领,给我追击袁尚!”
也顾不得收拢残兵败将,自有后来跟进的游奕军来收拾他们。
⻩忠带着兵马,朝着袁尚逃逸的方向,就狂疯的追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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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死尸,还是死尸!
沁水畔。只剩下了一种颜⾊,那就是血⾊。
火光照耀血⾊。令这寂静的夜。
更显得诡谲。人喊马嘶,凄厉哀嚎。不过是让那诡谲之气,显得更加凸显。寒夜,死尸…虽有烈焰,却让人感到彻骨冰寒。
是地,袁尚此时只剩下这种感受。
不过这一路奔逃,却收拢了不少残兵败将。
这让袁尚的心里面,多多少少感到了些许全安。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汉安军究竟出动了多少人马?怎么这一路上看过去,到处都是汉安军地踪影?
从中军逃出,袁尚直奔雍城方向去。
⾝边地袁军人数,也增加到了七八千人。不过大多数都是步军,所以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太快。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冰封的沁水河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过了沁水,过了沁水,就全安了!
袁尚的心念刚落下,就听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咆哮声传来,一支人马拦住了他地去路。
“袁尚休走,孟坦在此恭候多时!”
只见一员大将,手舞双刀,带领兵马就冲杀过来。
袁尚此刻如惊弓之鸟,那里还有半点战意?凄声吼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两三袁将催马杀出,带领兵马拦住了孟坦。
那孟坦的武艺并不弱,当年在董俷流离逃亡的时候,跟随了董俷,可说忠心耿耿。
此人善使双刀,一手流星锤神出鬼没。
和那两员将打不到四五个回合,孟坦菗了个空,啪地扭⾝发出流星锤,正中袁将面门。剩下一将,呲牙咧嘴的杀将过来,却被孟坦轻轻一让,手起刀落,斩于马下。
这一阵,又让袁尚丢了一两千兵马。
袁尚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那里还敢停留,一路上催马急行。
过了沁水之后,绕太行山就是雍城。行不到十里地,就见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
袁尚吓了一跳,拨马就要逃走。
却听对面将官喊道:“三公子,休要惊慌,末将蒋义渠(周昂),特来保护三公子。”
“啊!”袁尚定睛观瞧,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真是忠肝义胆的好汉啊…等回去之后,定要向父亲禀报,重重的犒赏他们。
蒋义渠和周昂带来了大约三千兵马,虽然人数不多,但看得出,还算不错。
至少比起袁尚⾝边的那些人,要強百倍。袁尚催马过去,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悔不听将军劝阻,竟遭贼人偷袭,十五万兵马,十五万兵马…”
知道这时候,袁尚才想起了他那十五万兵马,如今怕已经是快
覆没了吧。
蒋义渠说:“三公子莫要担心。咱冀州兵多将广,十五万兵马并非找不回来。我等先送公子往雍城,而后在回军收拢兵马。缓过了这一口气,咱们再和董贼交锋。”
“是啊,三公子…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
袁尚点点头,这时候他能听得进话了。
“沮先生他们呢?”
蒋义渠黯然道:“我等杀将出来地时候,文公业将军说要去救回沮、许两位大人。不过乱军之中,沮大人和许大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地书生,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
其实不需要在却追溯了!
蒋义渠的意思很明白。沮授和许攸怕是凶多吉少。
袁尚道:“既然如此,我等在这里等候文将军到来吧…蒋将军,你可知袭击我们的这支汉安军,究竟是何来历?”
这厮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敌军的⾝份。
蒋义渠苦笑道:“我等在途中,公业杀了一董将,名叫董弃。据说这支兵马,是汉安军五大主力之一的游奕军。其主帅姓⻩名忠自汉升,有万夫不挡之勇。三公子,我们还是不要再这里等候公业了…贼军势大。这里并不是非常的全安。”
袁尚也不想等!
可问题是,他必须要做出这个姿态,来拉拢一下众将官的心。
“但是我们如果不等公业。万一…”
“不如这样…”蒋义渠也是个聪明人,如何看不出袁尚的心思“由周昂将军保护公子撤回雍城。末将带领本部兵马,在这里等候公业将军到来汇合,如何?”
此话正中袁尚的下怀!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蒋将军!”
袁尚这话刚说完,却听周围人发出一声惊恐地呼喊。
“喊什么?”
“公子。快看…”
袁尚等人蹙眉,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叫,呆愣在原地。
此时,天边已经泛鱼肚白。
晨雾缥缈,恍恍惚惚地可以看到,在远处的山梁上,出现了一支人马。
人数并不算太多,大约有七八百人左右。清一⾊地安息大马。⾝长过丈,神骏非常。
马⾝上。披着沉厚的铁甲。上面刷了黑漆,只露出四蹄和一双双眸子。
马上的骑士。也都是⾝披重甲,手持长枪,马舿横刀,遮面盔卡在鼻梁处,挡住了大半面孔。那长枪,光闪闪,横刀,冷森森。一匹匹战马在山梁之上站立,竟没有发出半点声息,甚至连出现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动静,更显出森森鬼气。
为首战马,是一匹百年罕见的狮鬃兽。
⻩⾊地鬃⽑,在晨风中轻轻飘扬,马背上坐着一员将,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那将跳下马过丈⾝⾼,生的膀阔腰圆,一⾝铁甲漆黑如墨。
掌中使一对擂鼓瓮金锤,八角棱形的平面,也被漆成了黑⾊,光秃秃令人发寒。
⾝背十二支投枪兜囊,头戴遮面九头扭狮子乌金盔。
只见他轻轻一催马,那狮鬃兽哒哒哒迈着小碎步向前行进些许,随即停下步伐。
“三公子,董某在此,恭候三公子多时!”
声音并不算大,却带着些许冷幽之意。蒋义渠第一个反应过来,忍不住脫口惊呼“是董家狮虎!”
说起来,董俷有很多地绰号。
当年董卓成他为董家狮儿,后来又被唤作虎狼之将,在后来又被关东诸侯称之为西域暴虎。
如今,所有人恭送董俷狮虎之号,蒋义渠唤出之后,就听⾝后一阵人喊马嘶。袁尚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惨白。薰俷薰西平…我的个天,难道我今曰就要死在这儿?
——
注1、王门,袁绍将。初从公孙瓒,瓒使田豫守东州令,门反。为袁绍将万馀人来攻。众惧欲降。豫登城谓门曰:“卿为公孙所厚而去,意有所不得已也;今还作贼,乃知卿乱人耳。夫瓶之智,守不假器,吾既受之矣;何不急攻乎?”门惭而退。
在演义中未出场。
注2周昂,曾被袁绍派遣攻夺孙坚所屯阳城,并断孙坚粮草。
蒋义渠:(演义中有出场,但疑似虚构人物,与牵招的经历极为相似,可能是人物的重叠。)袁紹麾下之將。在黎陽郡迎接在官渡大敗給曹操的袁紹,並且召集散兵,將袁紹平安送回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