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安而言,西域太远了!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道理,图澄明白,还有在长安的宗室们,心里也非常清楚。
班咫出西域,只是他们的第二步棋。
想要控制住长安,图澄还有另一手安排。于图澄来说,这一手才是他最为关键的棋子。
八月十四,秋风起。
那风,把満天的云彩吹得无影无踪。夜幕中,有星辰闪烁。虽有些寒意,却昭示着明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一个好天气,当然会带来一份好心情。不过这心情的好坏,只看今夜。
图澄內配软甲,外罩大袍。
邓展在他⾝边跟随着,两人直奔皇城。
长安皇城,和雒阳皇城很相似。或者说,雒阳的皇城,基本上是依照着长安的模式来建造。
分南北二宮。
北面为后宮所在,而南面是以未央宮为主的主殿。
守卫南宮的南宮校尉,是刘祯。自董被封国之后,为了缓解来自宗室的猜忌,董把南北两宮的护卫交给了宗正刘和来安排。这样子做,不是董怕了,而是希望能让宗室安分。
北宮三千人,南宮五千人,合击宮卫八千。
另有八百宿卫,是由童渊掌握。也就是说,董在很早以前,就把皇宮交还给了刘辩控制。
虽然说刘和是宗正,又是皇亲国戚。
但刘辩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虽交出了南北两宮卫,却始终掌握着宿卫,并由他信任的人执掌。由于刘辩经常在柏梁台留宿,所以那八百宿卫,分为两班。驻守在柏梁台的周围。
图澄邓展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柏梁台前。
当值的宿卫也认识他二人,知道图澄是刘辩的佛师,而邓展是清凉寺沙门护法,在通禀了刘辩之后,就放二人过去。柏梁台很大,三百六十五层台阶,步行上前也着实需要些力气。
此时,刘辩正在宮中和童渊谈论佛事。
一旁有杨谦伺候着。不时的还会揷嘴,让刘辩笑上两声。这些年来,童渊对佛事也很精通。
图澄邓展进来,刚要行那三拜九叩之礼,刘辨却拦住了他们。
“图师,邓师,不必多礼…杨谦,为两位老师看座。”
虽然刘辩对图澄当初以他的名义,在外面乱来地事情不満。但罚也罚过了,骂也骂完了。图澄这两年很安分。刘辩对他也很満意。言谈之间,有恭敬,同时也带着一股子亲近之意。
“图师,邓师,这么晚了来找朕,可有什么事情?”
图澄微微一笑“确有佛宝献上!”
“哦。快快呈上。”
刘辩对政务是了无趣兴,但是对佛家的一切事情,都充満了好奇。他瞪大眼睛,看着图澄说:“图师又弄了甚佛宝?可是你上次说过的舍利子吗?朕倒是真的好奇,快拿来让朕一观。”
图澄说:“圣上,佛宝自然是呈上。不过,这宝贝凝聚神圣力量,当取一静室才行。否则宝贝中的力量,会令凡俗人等受到伤害…不如,我们去佛堂之中。圣上再仔细观看,如何?”
童渊微微一蹙眉,对图澄着故作⾼深莫测的样子,有些不喜。
刘辩倒是真的来了趣兴,连连点头“就依图师所言,随朕往佛堂去…童师也一同去吧。”
童渊连忙说:“此臣之幸事!”
但是邓展,却瞳孔一收,不经意的握紧了拳头。
佛堂在柏梁台后面,很安静。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內侍在这里负责清扫之外。寻常人若没有刘辩地同意,根本无法靠近。刘辩和图澄,一前一后走进了佛堂。童渊邓展,紧随其后。
“图师,就在这里吧。但不知…啊。你要⼲什么?”
刘辩満面笑容,转过⾝说道。可只说了一半。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生生吧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只见童渊的脖子上,架着一柄两尺长短的窄锋利剑。
另一只手上,也握着一柄剑,抵在了杨谦的脖子上,面容沉冷,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俨然如同石雕一样。
图澄到此时,放长出了一口气。
“圣上,请先看过此帛!”
图澄捧上了一卷锦帛,上面有一个个用鲜血所书,⾊泽变成暗红的名字。
刘辩警惕的看着图澄,扫了一眼之后,眉头一蹙,沉声道:“图澄,这又是什么东西?”
“此乃忠义之士联名启奏,希望皇上能重掌朝纲,除去奷妄,还我大汉江山朗朗乾坤的心意。”
刘辩地脸,腾地阴沉下来。
眼中带着阴翳“忠义之士?忠义之士会用这样的手段,来胁迫朕吗?”
“非常时,用非常手段。”
图澄面不改⾊沉声道:“图澄也知道此举不妥,可是为了我汉室江山,却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刘辩冷笑道:“图澄,你不过一番人,我汉室江山如何,与你何⼲?”
“图澄虽非汉人,但如今却是汉民。即为汉民,自然当替圣上分忧。”图澄说:“臣也知道,如今朝中奷臣当道,皇上也早有心除去他。现在,正是好时机,还请皇上不要再犹豫了!”
那言语中,把一切问题都推倒了刘辩的头上。
刘辩气的面红涨红“朕觉得,你才是最大的奷臣!”
虽然图澄并没有说奷臣是什么人,可是刘辩也知道,他说的是董。最可怕的是,董不在长安,而宗室也被牵扯进来。刘辩就不明白。如今这江山眼看着就要恢复光武时地兴盛…不,甚至比汉武皇帝时还要兴盛,那些宗室怎么就不肯接受董呢?不但不帮忙,还总是添乱。
刘辩有没有怀疑过董?
有!
但是在封国时,刘辩和董曾有一次极为秘密的会谈,只有童渊刘辩董三人知道。
那一天,董深夜入宮,极为诚恳,而且是开诚布公地和刘辩谈起了天下平定后的事情。
董说:“我并不想做皇帝。如今当个丞相。已经很累人了,打打杀杀我在行,做皇帝,我不在行。我也知道,很多人怀疑我居心叵测。我也知道,包括皇上您在內,也有这样的担心。”
毕竟是和董同甘共苦了十余载,刘辩那一天也没有隐瞒。
“董卿,朕的确是有这样的担心。”
“臣没有什么大念想,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个家。而这一点,臣已经很満足了。臣与皇上,二十载甘苦与共,皇上应该了解臣。臣…一句话,此生绝不负皇上。臣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定天下,给皇上打下一个锦绣江山。只待天下一统。臣会立刻退往西域。
这辈子没有皇上您的旨意,绝不走出河西。
但是在这之前,臣希望皇上能成全,让臣能够把全部地精力,都投放在战事之上,不知可否?”
董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非常熟悉董地刘辩,再也说不得什么。
所以在那之后,刘辩⼲脆彻底不管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了董来处理。甚至包括董之前金蝉脫壳。佯装被刺而悄然离开长安,刘辩也是心知肚明。虽然说,人心隔肚皮,但对于刘辩和董而言,从那一天开始,君臣二人的心,已经连在了一起,彼此没有任何芥蒂。
可没想到…
刘辨深深的昅了一口气,沉声道:“图澄,你回天竺吧。”
“啊?”
“只要你现在走。朕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有邓展,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剑,朕保证,既往不咎。”
图澄傻了!
原以为,刘辩会很⾼兴和他配合。可谁晓得。刘辩根本就不甩他。虽然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图澄还是有些犹豫。没有刘辩点头,这事情可就变得复杂了。
就在图澄一犹豫之际。刘辩突然出手了。
不要把刘辩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毕竟当年他随着王越学过剑术,有和董颠簸流离多年。⾝手算不得好,但是非常的灵敏。图澄被刘辩一掌推开,邓展旁边一怔,就在这一分神的时候,童渊弓背而退,狠狠的撞入了邓展地怀里,双肘凶狠地撞在了邓展的胸口上。
邓展哇的噴出一口鲜血。
也顾不得手下留情,窄剑嗡的一声响,脚下向后错步,⾝体却向前一探,利剑穿透童渊地⾝躯。
与此同时,杨谦扑向了图澄。
而邓展在刺了童渊一剑之后,就摔倒在地上。不过在倒地地一刹那,手中的宝剑脫手飞出,正中刘辩地肩膀。
杨谦惊叫一声,被图澄一拳打倒在地。
“邓展,你疯了!”
“你才疯了!”邓展怒声喝道:“废那么多话⼲什么?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有退路吗?杀了这狗皇帝,到时候我们可以栽赃给那些宗室,或者栽赃给董家的人。了不起,再立一个皇帝。”
“你…”图澄话到了嘴边,却也不得不承认,邓展说的有道理。
当然,这心思只是那刹那间那么一动,从地上捡起利剑,沉声道:“邓展,现在还不到时候。”
那边刘辩捂着肩膀,忍不住大笑道:“好一个忠义之士!”
“闭嘴!”
图澄恼羞成怒“若在废话,我现在就杀了你…快把宿卫虎符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想要宿卫虎符…秃驴,做梦!”
另一边,邓展已经站了起来。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童渊,走过去一把揪起童渊的领子,拖着童渊过去。在地面上,留下一流长长的血印子。邓展的气⾊很差,声音也变得沙哑了起来。
“皇上,交出虎符,否则老童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个羊脂玉瓶,轻轻咳嗽道:“这药能止血。如果及时的话,说不定能保住老童的性命。只要你交出宿卫虎符…当然了,你也可以看着老童丧命,那我就把那阉货,当着你地面,一寸一寸的给割了。想一想,他们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如果你眼睁睁的…”
“住口!”
刘辩的面颊菗搐着,瞪着图澄和邓展,眼睛通红。
半晌,他突然叹了口气“朕把虎符交给你们,放了杨谦和童师!”
邓展嘿嘿的冷笑起来。
“皇上,你是个好人啊…可你,终不是一个好皇帝!”
刘辩并没有理睬邓展,从怀中取出一块⻩金虎符,扔给了图澄。图澄拿着那虎符,満意的离去。
邓展则蹲下⾝子,把童渊翻过来,将药瓶里的粉末倒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又把瓶子扔给刘辩“若是你今曰能表现的好一些,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只可惜,你太软弱,当不得帝
杨谦捡起了药瓶,为刘辩肩膀上的伤口止血。
“邓展,你不会有好下场!”
“嘿嘿,先保住你自己地命,再说吧!”
这时候,图澄匆匆的回来了。
“老邓,都成了…刘祯带着宿卫前往凉王府。不管他们能不能成功,这梁子算是解不开了。一个时辰之后,刘和就会展开行动…我已经通知了赵云,他到时候会领兵控制长安。”
刘辩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云?”
“嘿嘿,皇上…你可是后悔了吗?没错,赵云将军也是我的人。不过他倒不为别的,之所以愿意和我合作,是想要向董报仇…怎么,您难道没看到,他地名字也在那血书之中?”
刘辩糊涂了“报仇?赵将军和董卿有何恩怨?”邓展剧烈地咳嗽起来,而图澄则哈哈大笑“他们没有仇,可是臣却能给他们制造仇恨啊!”“制造仇恨?”
“皇上,莫非您忘记吗?夏侯兰将军,和赵云将军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亲如兄弟。”
刘辩手指图澄“夏侯兰,夏侯兰…难道,夏侯将军是…”
邓展阴恻恻地说:“是被我们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