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汗出如浆,模糊了视线,已经分不出来是累的还是急的。
姜由的吼叫在⾝后响起。
姜山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么缓了一下,⾝上披的牛皮随风扬起,已经被姜由揪住,不由得头往后仰,整张牛皮到了姜由手中。
这招“老牛脫皮”让姜山多跑了几步,但舿下的牛始终无法和姜由的马比较,何况是在久奔疲累之后。
姜由看了看手中的牛皮,奋兴地叫起来:“炎族族长休走!”
这张皮是族中质量最好,也是花纹最为特别的一张,以姜由对炎族的了解,不难看出这是族长或主要长老才能拥有的“好货”!
更重要的是,这张皮连在了一个特殊的牛头骷髅上,历代炎族族长都只能换牛皮,除非严重损坏,不能换牛头骷髅,这个特殊的牛头上,有大量记载族长或炎族重要事件的纹饰。
这就错不了!
再次赶上姜山时,姜由已经没有了去抓兽皮的耐心,而是直接提起“开天铜斧”砍向姜山的座骑腰部。
他还是想留姜山一命。
但姜山时运不佳,这一斧下去没伤到他,却把他骑的牛直接砍下趴了,牛背从腰部几乎被斩开一半,已经不能再帮助他逃命。
尽管这时他已经跑到了牛群边沿,仍被后面跑过来的几头牛从⾝上踩过。
这个一生只知道驱牛踩人的族长,终于还是丧生在牛蹄下。
等这几头牛跑过,姜由把姜山的尸⾝拎起,用那张特别的牛皮裹了一下,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剩下的战斗没有等太久就结束了,死伤主要发生在这场奔牛对牛骑兵的強強对抗中。
只有不到500名炎族战士幸存了下来,其他都丧生在牛蹄下。
姜由带着黎族的战士草草地打扫了一下场战,将俘虏捆好,交给黎族战士留在原地看守,他和多数“铜头兄弟”们带着牛群,赶赴主场战。
按他的想法,还想再捞一场仗打。
但显然我让他很失望。
主场战连打扫工作都已经结束。公孙⼲约束战士,暂时不要入进炎族的营区。按之前我和他商定的意见,姜氏的族人交给姜由去处理,公孙氏只需要获得一个返回⻩土地的机会,以及我即将提供给他们的农具和粟种。
当然,炎族留下的牛群也有公孙氏的一份,我会让少数太昊战士带着牛耕技术随公孙氏迁移。
炎族帐篷区內哀声一片,老弱妇孺脸上均愁云満布。姜由看到已经无仗可打,顿觉索然无味,松缰缓辔,慢慢从炎族帐篷区穿过。
所过之处。炎族人看到马背上的姜山尸体,纷纷跪下。哭号声大作。
炎族大帐外,长老们跪了一地。
姜由曾经千百次地想应该如何处置这些战败后的炎族人,如何将百年来由族的痛苦重加于炎族人⾝上,但眼下的情形却与他想像中的大相径庭。
晚上,姜由、公孙⼲和我聚在山口外的公孙氏营区大帐內。
帐篷央中,一堆碳火燃得正旺,将冬尽的余寒挡在帐外。
帐外,大胜后的三族战士正燃起堆堆柴火,烤食牛羊⾁,欢声笑语撒向四野。这样轻易地取得胜利让所有的战士们喜出望外。
帐內的三人却要沉闷得多。
公孙⼲烦恼的是。部分公孙氏族人要求不随大队迁走,而是在这片已经定居了数代人的山坡上继续住下去。
有熊族的公孙豹就是其中的代表。
这也是族人们坚持要他前来向公孙⼲提出的重要请求。
还有几个土地比较肥沃的小族也安于现状,不想回归⻩土地,再去重建家园。
总共加起来有近三分之一的族人不打算跟姬族走。
公孙⼲为此犯了难。
向祖神许下的将族人一个不少地带回故土的誓言,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难以兑现。
姜由则为炎族营区的数千老弱妇孺伤脑筋。
若说仇恨,黎族和炎族仇深似海,多少先辈族人,就丧生在炎族的牛蹄下,多少代族人四分五裂,在大草原上孤苦地飘泊,整曰提心吊胆,担心听到炎族的牛蹄声。
可姜由宁可与姜山再硬撼一场,也不愿用武力面对这些妇孺——他从骨子里只是一名战士,而不是屠夫。
那该怎么办?
公孙⼲的烦恼,我能帮他出一点主意。
既然那些族人不想走,就让他们留下好了,公孙氏能在这片大山边上开枝散叶,祭祀祖神,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肥沃的土地需要寻找和开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为何要白白浪费?
在山口处建一个城门,易守难攻,公孙氏族人可以放心地在山上生息繁衍,说不定再过百年,又是一个強大的部族出现了。
公孙⼲在疑虑中思考我的建议,一时难以决断。
姜由的问题则难以置喙,我的建议是,让他和炎族的长老们商量。
第二天,两个长老会议同时召开,公孙氏和炎族人都在为部族前途进行磋商。不同的是,公孙氏是作为胜利者,多年来第一次可以面对自由的前途选择;而炎族则作为失败者,向姜由祈求一个让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命运,这更接近一场谈判。
我拒绝了两族的邀请,在这件事情上,我希望保持一种立独性。
与两族的关系,我希望是一种良好的联盟关系,我不是政治导领,也不是裁决者。只要他们能接受太昊曰渐成形的文明形态在他们族內传播,我就暂时不会考虑建立更加紧密的政治关系。
建设了多个新城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我曾经想过建立一个比较強有力的央中
权政,以家国的方式巩固文明,确保我的文明建设工作不会由于我的存亡而轻易变动。
但多年来的建设经验告诉我,这个时代,至少在目前,还没有建立家国的条件。
一个央中
权政对地方权政要有強力的控制,必须得有強大的机动武力,大量的人口和便捷的物资运输办法,否则一个政令从央中传达到地方得要数月以至一年,还谈得上什么控制?
成吉思汗打下了无以伦比的疆土,也有了当年绝对无敌的军力,却仍无力以家国的形态约束所服征的国土,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缓缓吧,先在少量集中的城镇里建设好我的太昊文明。
傍晚,两族的会议先后结束,姜由那边传来了让我难以置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