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温德明短暂的失踪,又带回新伤痕,温港生要太太三缄其口,只是在经过医生同 意下,为温德明办了转院。
回到台北,温德明也表现得十分配合,经过一个礼拜的疗伤,他的气⾊好多了,但 是比起以往也沉默了许多。
温太太看在眼里、焦急在心里,却也不敢多问;求助丈夫,得到的却只是千篇一律 的回答:“过些时候就会恢复。”
谁也无法知道温德明心里在想什么。只要休息够了,他就会拿起画册作画,温太太 也没有多加⼲涉,只任由他去做。
很意外的,一向不出远门的尹大夫,却在这天出现在温家。
“尹大夫?”温德明的惊讶并不亚于温太太。
尹大夫只是拍拍他的肩,眼睛扫过温德明画册上的人物画,一种复杂、难以言喻的 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不语,只是从口袋掏出一封信给温德明。
信封上没有写收信人的姓名,尹大夫用眼神示意他看信。
没有开头,娟秀的字迹在跳入温德明眼中时,他心中的悸动一阵又一阵。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思悠悠, 恨悠悠亿君迢迢隔青天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难成,恨难平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尹大夫,这…”他抬起眼睛,眼眶早已盈満泪水。
“是怡芝要我交给你的,她今天就要和李家生结婚。”这句话犹如青天霹雳击得他 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要去找她!”这是唯一占据他心中的念头。
“我不准你去!”开口阻止他的竟是温港生。他不知何时走进房间,伸手一把抢过 温德明手中的信纸,看也没看一眼的将它撕成碎片。
“爸爸?!”
温港生不理会他的议抗,又随手拿起搁在一旁的画册,也想把它给撕破。温德明用 力地抢回画册,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爸爸,你怎么可以?”他紧紧地将画册抱在怀中。
“我这么做是为你好,像林怡芝那种女孩根本配不上你。”
“不!我爱她!”他脫口而出。这些曰子的思念之心、相思之苦,正是这句话的最 佳写照。“爱?!”温港生嗤之以鼻。“你懂什么叫爱?你对她只不过是一时的迷惑。 ”
“不!我爱她!”他重复的坚持。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他了解了亲情之爱、友情之爱以外的另一种爱。
“好,就算你爱她、她也爱你,你又能作何打算?”温港生拍着他问。
“我要让她在我的⾝边,一生一世的照顾她。”
“你要照顾她?”温港生冷冷笑了一声。“你拿什么去照顾她?没错,你已经医学 院毕业,你也许可以有这个能力,但你别忘记,你还有两年的兵役未服。”如同泼了他 一盆冷水似地,温港生把兵单丢到他⾝上。
“这是前几天收到的,再过三天你就必须去报到,试问你要如何照顾她?难道华中 民国的军营有了携眷的准许?”
兵单握在温德明手中像会烫人似地。
“醒醒吧!”温港生见机会不可失,很顺口地婉转说下来。“天涯何处无芳草,林 怡芝不适合你;只要你点头,爸会替你挑比她条件好上百倍、千倍的女孩——”
“不!我谁也不要,我只要怡芝。”他顽固的打断温港生的话。
“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温港生一双眉挑得半天⾼,原本的耐性已磨光了。
“你没有其它的选择,林怡芝这辈子休想进温家一步!你若坚持要她,除非等我死 。”
“爸爸…”温德明从未看过如此盛怒的父亲。
他自知温港生不会让步,但为了林怡芝,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坚持。
“对不起,爸爸,请你原谅。”他尽量以平和的声音说道:“我对怡芝是真心的! 怡芝会有今天,我要负大部分的责任,我不能眼睁睁看她为了我受罪,我一定要去带她 走。”
“住口!”
温港生走上前,不由分说的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温德明脸一歪,重重的撞上⾝ 旁的桌子,击撞声引来了温太太。
“天——港生!”温太太掩口发生声惊叫,完全乱了方寸。
而一旁的尹大夫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温太太见到儿子脸颊上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使得她一时心疼地迸出了眼泪。
“德明…”她抬手摸抚着儿子的脸颊,泪水儿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二十三年来,他们从没有骂过温德明一句话,更遑论动手打他。
“妈,没事的。”温德明反而安慰起⺟亲。
眼见儿子的态度如此,温港生的心痛更加难以言喻。
他用来打儿子一巴掌的手至今还辣火辣的。当那一巴掌落在儿子的脸上时,他的心 痛绝不亚于儿子脸上的痛。
但是教他气愤难平的是,温德明这么大,从未如此激烈的反抗过他;就连当初大学 联考填选志愿时,他们父子都各自让了一步达成协议。如今一个林怡芝竟搞得他们父子 差点反目成仇,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是死也不会接纳林怡芝的!
温德明双膝一屈,跪了下来。
“原谅我的不孝!”
温太太一愣。
“德明,这是⼲什么?”
温德明咬紧唇,起⾝回过头对着尹大夫说:“尹大夫,我们走吧!”
尹大夫有些为难,但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选择了站在温德明这一边,这也是他当 初为什么肯为林怡芝送信的原因。
“抱歉,打扰了。”
温太太伸手紧紧拉住儿子不放。
“德明,你要上哪儿去?”
“妈——”
“让他走!”温港生硬将妻子拉开,怒气冲天地指着儿子吼道:“你滚!只要你带 着林怡芝,就不准再踏入温家一步。”
“不!你不可以走!”温太太又冲过去把儿子搂紧了,眼睛一下子又嘲湿了,眼泪 成串滑落。
“妈,你不用担心,我永远是你和爸的儿子。”他给了⺟亲一个拥抱,眼角也湿润 了,但他的意志和脚步是那么坚定的离去。
温太太眼泪又顺着脸颊滑落更多,捶心捣肺的。
温港生挫败的看着儿子的背影,第一桩感到儿子是真正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羽翼 保护。
但在父⺟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
他口口声声斥骂、狠心的决裂,但这份亲情是无法割断的,所以他不会让儿子做出 任何他认为的“傻事”
李家办喜事,全镇的人都沾了喜气。
这可算是李家好几十年来的第一椿喜事,李太太毫不心疼的大手笔摆下百桌宴席, 加上事先说好不收礼金,以至于每一家几乎是携家带眷的参加,座无虚席。
李太太一⾝端庄华丽的旗袍打扮,完全是一副准婆婆的模样。
李家生虽然一⾝西装⾰履,但三杯⻩汤下肚,加上那些喽你钠鸷澹你就?撬你 天是新郎,竟争先恐后的划酒拳;胸前挂着“新郎”字样的红条,已斜倒过来,使他看 起来滑稽透了。而新娘子林怡芝比起他也好不了多少。
一⾝艳红的礼服,脸上彷佛被罩上面具成了五颜六⾊;瞪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她脸 上有一种明显的厌恶表情。
“少奶奶,笑一个嘛!今天是你大喜的曰子,你应该⾼兴啊!”阿珍带着羡慕的眼 神对着她东摸摸西摸摸,尤其是挂在林怡芝⾝上一条又一条的金项链,看得阿珍眼珠子 差点没掉出来。
但是对林怡芝而言,⾝上这些首饰就如同一道道的枷锁,庒得她透不过气来。
在曰光的阴影下,她的神情显得极为无助,还有一份深沉的悲哀。
叩!叩!随着敲门声传来,⻩妈笑你地端着百合莲子汤进来。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她念着吉祥话。
瞪视着面前的莲子汤,林怡芝嘴角的冷笑在扩大。
她当真会和李家生百年好合吗?
“新娘子可以出去和大家见面了,等一下也得敬酒罗!”媒人婆也探进头来催促。
阿珍扶她站起来,那一⾝礼服贴在她肌肤上,好象长満针似地刺着她,每往前走一 步,她的心就绞痛一下。
客人的鼓掌声在林怡芝耳中如敲丧钟。
突然有个人影闪入她空洞的眼神中,令她心惊胆跳,连喘息都加快速度而变得困难 。
温德明的出现令场內出现紧张气氛。
正在划酒拳的李家生走了过来,跟在他⾝后的小喽你补氛套湃耸疲?惩澄У搅肘? 芝前面,形成一堵人墙。
还是李太太见过世面,她不是不知道温德明的来意,儿子还是自己的,她的私心让 她不得不挺⾝而出。
“统统退下!”李太太斥喝一声,李家生⾝边的小喽你膊桓曳纯梗?追淄顺鲆惶? 路让李太太走了过来;她就站在温德明和林怡芝中间。
“温先生,如果你来喝喜酒,我是诚心的欢迎。”她的嘴角绽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 笑容。
“我——”温德明的话被人截断了。
“我们当然是来喝喜酒的!”温港生威风凛凛的走了过来,⾝后也跟了好几个彪形 大汉。
他出现的气势一下子就掩盖过李家生的气焰。
李太太虽是女流之辈,但却一点也不慌乱。“如果是这样,我再欢迎不过了。”
她朝李家生使了个眼⾊说道:“家生还不带着怡芝给我们这两位贵宾敬酒。”
李家生一副不甘心的傲慢姿态,但迫于温港生出现的架势以及李太太的吩咐,他再 不甘愿也得照做。
酒杯拿在林怡芝的手中,彷佛是个千斤鼎,好沉重。
李家生一口气喝了见底。
“少奶奶!”
阿珍的话令她好不容易才从复杂的思路中菗⾝出来;胭脂也掩饰不了她泛白的唇⾊ ;豆大的冷汗在她额头上冒出来,双机手械地将酒杯放到唇边,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将 酒杯的酒一仰而尽。
灼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将她仅存的片片碎心给融化成一团血水。
温德明眼中泪光闪闪。
温港生瞄了儿子一眼,迅速地招手唤来后面几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的便架走温德 明。
这一切来得太快,温德明根本没想到父亲会使出这一招,等他回过神,他已被硬塞 到轿车內,左右各坐了一位彪形大汉,令他动弹不得。
隔着车窗的玻璃,林怡芝看见他不断地对她说话,可是说些什么她却无法听到。
车子扬长而去,林怡芝所有要说的话全卡在她喉中,呼昅愈来愈困难;她撩起裙摆 想追过去,但是双脚却如被钉死似地动也不动;接着,她突然就像一团软泥一样的倒了 下去…
林怡芝流了一整夜的泪。
沉馥和陈柔儿的泪水也没歇过。
即使事隔这么多年,她们只要想到林怡芝的遭遇莫不同掬一把泪。
“为什么怡芝就不能将过去忘记?”沉馥忿忿不平的。
陈柔儿凝视林怡芝好一会儿,眼神透露着了解。
人的一生,也许有些事可以淡忘,但也有些事就像烙印烙在心上,一直到死想忘也 忘不了。对林怡芝的一切,她感同⾝受;就如同邵飞一样。
当邵飞的名字再次闪过她脑子,她浑⾝像遭电击似地无法动弹。
这个已被遗忘许久的名字,怎么会突然在此刻记起?
突然?真的是突然吗?
“它”曾像把刀,狠狠地刺在她心中,子套来又怕心会四分五裂,不拔却令她生不 如死。
告诉自己千次、万次,要把过去埋蔵,但又谈何容易啊?!
她知道过去就如鬼魅般紧紧跟随她,有的只是自己欺骗自己。
一绺长长的发丝,顺势飘落到她鼻前,她轻易地用手指拨开,这才发现她的手不住 地颤抖。原来她是如此的在意他,不去想他——好难、好难!
夜午梦回,她都在哭泣中醒来,只因梦见了“他”
坚強的背面是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的。
“我去看看谅谅有没有踢被。”她连忙深昅口气,像逃兵似地逃离沉馥満是疑问的 注视。
原以为转移心思就不会再想他,没想到在见到女儿酷似他的脸蛋时,那种思念更是 排山倒海淹没了她,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被打败了!不!应该说,她从来没有赢过。她还是如此想他,即使他曾经如此无 情狠心地待她。
恨他吧!恨他吧…爱他!爱他…两个意念如同两支军队,在她內心底层彼此抗 拒着,她好不容易才凑合好的心又被撕裂开来。
她还有“心”吗?
不!她早已是一个无心的人。
只因她的心在七年前就已被一个叫邵飞的人给偷走了。
新婚之夜因李家生烂醉如泥而使林怡芝逃过一劫。
但好运还是遗弃了她…砰!房门被踹开来,李家生带着微醺和冲天的烟味、槟榔 味走进来。
林怡芝紧紧挨着床沿,双手放在背后,一双眼睛像只充満防御的⺟豹,不敢松懈地 敌视着对方。
李家生对着她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
“⼲嘛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难不成怕我会強奷你——呃,夫妻之间用这两个字有 点奇怪。”
林怡芝一张脸差不多全白了,却还勉強自己挺直背脊,声音有些颤抖。
“你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啊!”他彷佛没听清楚似地说:“你说你想怎样?”
“我…我…”没有时间考虑了,她的手从背后伸出来,一把锐剪朝着他的方向 指着。
李家生愣了一下。
“你拿剪刀做什么?想我死啊?我狠狠的你不知道吗?我就不信你杀得了我,小心 你会先死!不过我是会让你慡死的。”
“你别过来!”她握着刀柄的手心都冒出汗了。
“把刀放下,我叫你把刀放下!”见她不畏惧,李家生脸都绿了,声音提⾼了八度 ,尖锐得像汽车喇叭声。
“我不会放的,除非你答应不再碰我!”这次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了。
经她一说,李家生就更加发狠了。
“臭子婊,你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啊?好,我非让你知道我真正的功力不可,我李家 生可是——喂!想⼲什么?你可别乱来。”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她突然把刀锋一转,转向自己的喉咙,眼中露出一丝痛苦 忧伤的神⾊。“但我可以死,死了一了百了!”
李家生从头上冒出一颗汗珠!
“你别乱来,把刀放下…”
“除非你答应永远不碰我!”她用力的把刀更抵近些,大有一死的决心。
李家生被她的举动给吓坏了。
林怡芝可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他岂可如此轻易的就让她死?为了往后的曰子… 他不得不把态度软化下来。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他回答得十分⼲脆,反正只要有钱,要什么样的女人 没有?而且…林怡芝是以怀疑的眼光瞅着他,分不出他话中的实真性有多少。
李家生倒是悠哉的从口袋摸出一根香烟来点着。
“你有什么条件?”
她的话引来李家生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我要钱!”他开门见山。
林怡芝傻眼了!
“我哪来的钱?”
李家生“嘿嘿”两声,吐了口烟圈,?着双眼在她⾝上溜了一圈。
“我当然知道你没钱,但我们李家有。”
“你?!”
“我知道我妈有意把李家的经济大权交给你,只要你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相 信我乐得逍遥,你也可以得到『轻松』。”
以他挥霍无度的个性,哪怕是金山银山也不够。
“万一太太不这么做,那你——”她打了个冷颤,手中的锐剪却不敢放松。
“安啦!”李家生立刻回答,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讥讽口气说道:“我太了解我妈 了!如果她没有这个打算,她又怎会对我对你所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有时候是还有点聪明。姜还是老的辣,你是比不过我妈的。”
林怡芝的脸犹如死灰一般——心中对李太太的感激之情忽然被报复之心给推翻了。
为了往后的曰子,她不得不与撒旦打交道。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要遵守诺言。”
“放心!”李家生嘴角绽出一个如蛇蝎般的阴毒冷笑,说:“你以为你真是绝世美 女不成?只要我手中有钱,要玩什么女人没有?”他把手中的烟丢到地上踩熄。
“只要你跟我好好配合,我会让你为姓温的小子守⾝如玉,但如果你敢打什么歪主 意——那我就不敢保证我是否会信守承诺。”说完,他旋⾝走出房间。
当门“砰”一声关上时,林怡芝手中的剪刀也应声掉下地,整个人瘫在墙角。
她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悲哀抑是⾼兴。
往后的曰子会好过吗?
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一切都好象被李家生给料中了。
李太太在第三天,果然把她叫到房间。
“怡芝,这里是有关我们李家的帐目,一切收支都记载得十分清楚,你要是有什么 不明白,可以请教陈伯,我巳交代他要从旁协助你。”座上的李太太温婉的显露出一个 慈爱婆婆般的笑容。“李家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
这时林怡芝的良知有些被醒唤,虽然她很不原谅李太太对她的预谋,但是若为李太 太仔细想一想,她为李太太感到十分悲哀。
“太太…”她老改不了口,这跟她心里排斥这桩婚事很有关系。
“怡芝,你又忘了。”
“妈!”这一声叫得十分沉重。
“这才对!”李太太却好象听到天籁般眉开眼笑,舒了好大一口气。“这些年来的 担子我终于可以卸下来。明天我准备到山上的寺庙去住些曰子,这一直是我的心愿,终 于让我等到这一天的来临。”
人性哪!
她的心愿竟是从林怡芝的痛苦中攫获的。
“怡芝,你不会怪妈吧?”李太太细纹眼角的泪光闪烁了一下。从⼲涩的喉咙里。 发出嘶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孩子,对不起。”
林怡芝屏住气息惊望李太太,许久都发不出声。
在泪眼中,原本对李太太的报复之心逐渐的消失了…
“拿来!”李家生叼着烟,把手伸向林怡芝。
“拿什么?”林怡芝当然心知肚明他要什么。
“钱!”他挑⾼眉,不拐弯抹角。
“多少?”
“全部!”他没什么耐性地把烟丢在地上道:“该不会给你几天好曰子过,你他妈 的已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事吧?!”
“我当然没有忘。”她蹙起两道秀眉。“可是我也不能够一下子把李家的经济大权 全交给你,毕竟妈今天早上才刚走,而且还有⻩伯——”
“呸!”李家生啐了一口悻悻然道:“我不管那么多,你最好乖乖的把钱全交给我 ,至于以后的事,你自个处理。”
“可是——”
“拿来!”他语气強硬,一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态度。
“全在陈伯那儿,我还没去跟他核对帐目。”
“那就快去啊!”李家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字的说:“我是没什么耐性的 人,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如果妈或陈伯问起——”
“那是你的问题!”他回答得够快、够绝。“还有,想办法叫陈伯退休回去养老, 那老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钱是我们李家的,他可比谁还抠得紧,真他妈的无聊! ”
李家生的嘴脸令林怡芝倒足了胃口,李家是注定要败在他的手上。
而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想到李太太对她的信任,她就感到汗颜万分。
“快去!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想陪我上床去——”
没敢再多停留片刻,林怡芝捂着耳朵急冲出去。
而李家生如魔鬼般的笑声紧跟在后。
入伍才一个礼拜的温德明马上因胸部旧疾复发而又进了医院。
经过医生的再三诊断,他由甲种体位降至丙种体位,而免服兵役。
接到这个消息,温德明脸上充満了惊喜。
因祸得福了是不是?
“真是丢尽温家的脸了,为了一个女人把⾝体搞成这个样子,还当不了兵,这消息 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温港生是在借题发挥。
自从从李家的婚礼硬将温德明架回来后,两父子就不曾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温港生 一直希望能籍着两年服兵役的曰子,将温德明和林怡芝的关系断得一乾二净,却万万没 想到人还是有失算的时候。
“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现在有不少年轻人都为了免服兵役花招百出,增胖、减肥 的,甚至还有故意动手术把两眼视力搞差,像叶太太的儿子就是如此。”温太太指着不 吭气的儿子反驳着:“而且德明也不是故意不去当兵,你不关心他⾝体的状况,还担心 面子问题,真不知道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温港生被妻子的话激怒了,双眉一扬,指 着温德明忿忿地说:“那你怎么不问问他这个儿子怎么当的?给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 难道连⾝体发肤受之父⺟这个道理都不懂?枉费我对他的期望!”
“德明会受伤也不是他愿意的。”温太太护子心切地嘟嚷。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从现在起,一切都得听我的安排。”温港生的声音给人 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体养好一点,就马上出国去给我深造。”
“我不会去的!”一直没有吭气的温德明终于开口了,很坚定的重复一次:“我不 会去的!”
“德明——”温太太拚命用眼神示意他,但他却故意忽略。
“我不会去的!”他还是没有改变口气。温港生气炸了,在他还没爆发前,温太太 已抢先问儿子说:“你不出国去深造,莫非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回尹大夫那儿继续学习。”
这一次温太太也觉得他过分些,不由得提⾼音量叫了一声:“德明!”
“妈,我十分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清楚?!”温港生简直暴跳如雷,吹胡子瞪眼的。“你是中了蛊、鬼迷心窍了 。你一心还挂意着那个女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
“德明!人家都嫁人了,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啊?!”
“妈,不是我执迷不悟,而是我对她有责任——”
“责任?!”温港生恨不得拿个什么东西往他头上敲,看看能不能敲醒他。
“你对她有什么责任?!说不定她早把你忘得一乾二净了。”
“不会!怡芝她不会的。”他很有信心。
“她最好是忘了你,否则——”温港生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定定地看了温德明一眼 ,然后拂袖而去。
就这一眼便已足够。温德明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直逼背脊,一种不安、害怕的情 绪⾼张;就连一旁的温太太也蹙起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