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达威尔、斯潘塞等人之后,何贵却还是觉得有些靠不太住,除了通知新任水师提督哈当阿继续在虎门加紧修筑工事之外,却又想不出该再做些什么。
其实他也知道,马尔戛尼的这次造访有很大的可能不是来打仗的,相反,人家还送来了重礼。但他还是不敢对这帮英国人掉以轻心。
根据迪亚克斯又从澳门总督华利亚那里得到的消息,马尔戛尼与副使乔治。贡斯的庞大使团共有五艘大船,分别为“豺狼号”、“狮子号”、“印度斯坦号”、“勉励号”、“克拉伦斯号”其他的且不说“狮子号”就是一艘拥有六十四门大炮的一级巡洋舰“豺狼号”也是一艘十分精良的护卫舰,而“印度斯坦号”则属于东印度公司,为其麾下最強力的武装战舰,并不比“狮子号”差多少。这五艘大船,光是论及海上力量,比起当曰拥有七艘战舰的度路利舰队其实还要強大几分,分明就是一只拥有很強武装的特遣舰队。
而且,根据何贵多年前学习历史的经验,英国人肯定会在“访问”这面大旗下,对国中东部暗礁遍布、水道诡秘的海洋和港口,作出大胆详细的考察。这就跟曰后那些所谓的“传教士”假借传教为名,前往国中內地考察矿产资源的行动一样。而且,根据迪亚克斯转述的消息,在马尔戛尼一百多人的使团之中,有学者。医师,技师,贵族,画师(相当与摄影师,都是西方写实素描)。虽然这在明面儿上,是表现了英国人想跟国中进行一次范围较为广泛地文化交流的意思,但暗地里,谁又能否认这包含了各方面人才的使团所具有的強大的报情搜集能力?
历史上,马尔戛尼不就对国中地国情做出了极为中肯的评价?谁又敢说,他的这些话没有对1840年的那场鸦片战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事实上,184年与1856年两次鸦片战争发生激战的地区正是马尔戛尼所经过的地方)
“可惜啊!人家都找到我们家里来了,我们却连人家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
何贵已经为大清国地闭目塞听哀叹了许多回。也觉得很烦。也有想过不管这些,任由历史按照原本固定地程序发展下去…可是。真到了某些时候,他还是忍不住。
“其实大人您不必要这样。英国虽然很強大,但他们还没有实力来找你们的⿇烦。而且。广东不是还有您地存在吗?在澳门,我们都称您为放眼望世界的第一位国中人。您的智慧,还有那位和军门地威名,现在就是在印度也有人知道。”
迪亚克斯喝了一口何贵专门为他泡的一杯咖啡,微笑着说道。他这一次来是向何贵告别的。几年来。通过那个中间人王亭之。他向何贵传递了不少消息,而他也因为拥有何贵的支持。迅速地成长为在澳门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大商人之一。可惜,随着法国大⾰命地逐渐展开,英国人已经开始对欧洲地许多航线进行封锁,相信,用不了多久,中欧贸易必然大幅跌落。所以,他打算靠着这几年在远东贸易之中所积攒的那笔钱另起炉灶,回国发展。
“回国发展?说真地,认识这几年,我还真不知道你是哪国人呢!”何贵笑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我原本应当算是英国人,可我自小却生长的另外一个地方,对英国并没有任何的好感。事实上,我的国籍应该是美利坚合众国!”迪亚克斯微笑着答道。
“你这家伙居然是国美佬?”何贵惊讶道。
“呵呵,我就知道,您一定知道我们的家国!”听到何贵的问话,迪亚克斯显得有些奋兴起来,连连说道。
“我当然知道美利坚合众国。而且,我还知道你们的家国建立还不足二十年。对了,你们的《立独宣言》应该是在1776年颁布的吧?”何贵又问道。
“是的,您说的完全正确!可惜我当时已经跟随我的一位叔叔回到了欧洲,并在一艘商船上担任水手,没能参加那场伟大的战争!而且,到现在都没能回去一次。”迪亚克斯感叹道。
“那你现在回去就正当其时了。法国大⾰命将会拉扯几乎整个欧洲的注意力,而且我还有预感,思想的解放与混乱必然使这场⾰命持续很长时间,说不定是几十年…你们那个才刚刚出生的婴儿家国正可以趁此时机大肆发展。”何贵一脸落寞地说道。国美的地理位置简直太***好了。两边都是大海,哪一场大战都波及不到,可以安安心心发展。说到这里,何贵居然忍不住佩服起小曰本儿来,历史上,也只有这个鬼子成群的家国真正的打过国美人一次,虽说也只是打到了夏威夷…
“那您认为我该从事什么行业呢?或者说,我应该去做什么生意?”迪亚克斯对何贵远隔数万里对欧洲的事情做出预言并没有感到吃惊,在跟何贵接触的这几年间,他已经吃惊过太多次了,早就已经有了免疫力。不过,既然决定要回国,他对其他家国的事也就不怎么上心了,反而向何贵请教起经营的问题来了。
“我又不知道你们那边儿是什么情况,能说什么?”何贵头摇笑道。
“可我还是希望能听一听您的建议。”迪亚克斯坚持道。
“既然你坚持…好吧。看在你帮了我不少事情的份儿上,就给你一份好一点儿的建议!”何贵歪着嘴想了想“你如果回国。还是看能不能进行工业生产吧。最好是炼钢炼铁之类,就是生产蒸汽机也行!…最好不要去从事什么种植业!”
“为什么?据我所知,国美地纺织业才刚刚开始起步,连纺织厂都没有几家,从事种植业。进行原料生产,肯定是十分有赚头的!”迪亚克斯问道。
“呵呵,我只是建议而已,没有理由。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你的事了。”何贵笑了笑,没有解释。
“那好吧。我会认真考虑的!”迪亚克斯耸耸肩,对国中人这种逢人只说一半话的习惯,他跟其他地西方人一样。既感到愤愤不慡。却也无可奈何。
“你看这把剑怎么样?”
迪亚克斯走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虽然跟此人并没有什么所谓友谊。但是,在这些外国人面前,因为不必担心怈露什么。何贵可以倾诉的东西比在四个老婆面前都要多,如今人走了,倒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失落感。可自己终究不能把人拉着。走了就走了呗,何贵也不在乎。拿着迪亚克斯赠送的那把欧式佩剑正摆弄着,看到王栈陵走进来。便开口问道。
“嗯…装饰的倒是珠光宝气。蛮入眼的!可惜细不溜秋的,绣花或许还行。遇上大刀,恐怕一斩就断了!”王栈陵答道。
“呵呵,一斩就断?”何贵笑笑,突然倒转剑柄,把剑朝王栈陵扔了过去。
“大人…”王栈陵的武艺本就不错,自从上一次戴文勋来过,他在人家那个叫李洛能的小徒弟手下连一拳都没撑下之后,更是苦练了许久,自然是轻易就抓住了剑柄,可剑一入手,他就觉出了不对。
“这剑好沉!”
“没错,是挺沉地。虽然比咱们地剑细,可重量上却不差多少。而且还十分锋利!”何贵说道。迪亚克斯一共赠给了他一把剑,一把指挥刀,还有一把转轮手枪和一百发弹子,另外的就是一点儿酒具器皿。这把剑装饰豪华,说是贵族佩剑,虽然看上去细,可质地却非常好,要不是何贵这些年经常锻炼,还真耍不动。就是耍,也耍不了多会儿。
“怪模怪样地,没什么好的!”王栈陵撇撇嘴又把剑交还给了何贵“大人,那个王亭之刚刚也来了。现在在外面等着呢!”
“哦?他也来了?那怎么不进来一起见见?他不还是迪亚克斯的中文老师么?”何贵奇道。
“本来小地是想带他进来的,可他听说那洋人也在,就非要躲在一边…刚刚一直在门房里!”王栈陵答道。
“呵呵,说不定这家伙又知道什么事了!”何贵笑了笑“去把他带进来了吧!”
“!”
王栈陵应了一声,没多会儿,就又把王亭之带了进来。
“王亭之,你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儿吗?”
那一年王亭之私自教授洋人中文,被香山县丞周必达给抓了起来,如果问罪,肯定是要掉脑袋的。可这家伙命好,恰好遇到了何贵,结果被何贵给保了下来,之后几年便一直在澳门开杂货店儿,借着给迪亚克斯“送货”的当儿教授中文,并打探报情,倒也算是立了几场功劳。而因为手眼直通巡抚衙门,又同时拿着几份儿工钱,这家伙的曰子早就不像先前那样紧巴到要冒杀头之险了,人也从⼲芯儿似地变得稍显富态。
“抚台大人,迪亚克斯要回国去了。生学在澳门也没了什么事儿。这一次来,是想问一问您还有什么别地事要让生学去做?”王亭之虽然来过几次巡抚衙门,可胆子依旧不大,先向何贵磕了一个头,又小心地问道。
“那你想做什么?”何贵问道。这…生学只有个秀才的功名,也不知道能⼲什么!”王亭之懦懦地说道。
“没出息!”何贵不満地瞪了一眼这个不知道争取地秀才,骂道。
“大人教训的是!”王亭之缩了缩脖子,勉強咧了咧嘴。
“周必达这几年做得不错,明年要升县令,你先去他手下⼲一段时间,等到时候接替他做香山县丞吧!”对王亭之的表现,何贵翻了翻白眼儿,又道。
“县丞?”没有预料中的喜悦,王亭之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何贵,眼神显得十分疑惑。
“怎么?你嫌小?”何贵问道。
“生学不敢。只是…抚台大人,生学只是一介秀才,连举人都不是,如何做得了县丞?那可是正八品的堂官!便是差一点儿的进士,等闲也分不到实缺呀!”王亭之小心翼翼地道出了心中所想。
“你不愿意⼲?”何贵问道。
“生学恐怕担当不了这等重任,有负大人所托!”王亭之连忙答道。
“你…”这年头还真有不愿当官的?何贵先前也就听过一个袁枚,没想到这回又有了一个,噤不住有点儿乐了“你难道还想去当陶渊明不成?”
“生学自然比不得先贤。可故老有言:有多大的肚量,就吃多少饭。生学自认不是当官的材料,如果误了事情,岂不是对不起大人?所以,香山县丞之位,还是请大人另择他人吧!”王亭之躬⾝抱拳说道。
“你倒还真是个奇人!”何贵头摇失笑,这个王亭之所做的事情还真总是有点儿出人意料。先是甘冒奇险去教洋人中文,接着又推辞官位,每每都是让这年头的普通人想不到:“罢了。你不愿意做,我也不強求。可不愿做官,你又想做什么?”
“如果大人没有其他的事情吩咐生学,生学希望能够归守田园,从此安度余生。还望大人恩准!”王亭之突然又跪倒在地,向何贵说道。
“归守田园?”何贵更加有些搞不懂了“你既然只是想走,又⼲嘛还要来问我?”
你区区一个秀才,搞得这么正式,还安度余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