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从嘲溪镇出发后,一路行进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因远门的新雇车夫说,前面差不多二十里外才有一个叫做松涛的镇子。时间就是金钱,我现在是跟时间赛跑,能赚一点是一点。
坐着车的人赶这些路倒是没什么,苦得就是跟着车队跑步的六个小分队了,他们很幸运的被无名这位总教官点名,开始轮换式的第一批越野跑拉练。刚开始的几里路,这六十来人大都还能跟上车队的速度,但差不多十里路之后,勉強能跟上的就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人数了。为此,我不得不命令车队减缓速度,等着后面的队员陆续跟进。而无名则骑着马,挥舞着马鞭在队伍最后面不断的呼喝着驱赶落队的队员。
车厢里我倒是乐得清闲,先是把那叠送来的文稿甩给了两女,让她俩从中挑选出最好的一两篇文章来。她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是很乐意的接受了我这份差事。阿秀问我为何要如此,我倒也不太瞒她,告诉她这些文章都是在嘲溪镇落脚的时候,那些儒生拜托我“顺便”转交给皇上的。至于內中的转交费,碍于刘婉儿在场,我倒是不便跟她细说。两女听完后,都很是⾼兴,都说我这么做实在是大大的一件功德,阿秀甚至还突发善心的建议,要我不要挑选了,⼲脆把这些文章一股脑儿的转交给皇上,颇让我有点哭笑不得,她还真当老皇帝整曰没事⼲,专门来看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儒生文章了。在我一番解释后。阿秀才打消了这念头。不过。对于审这些儒生的稿,从中挑选优秀者,阿秀可没这份学问功底。她以前毕竟只上过三四年地私塾,又加上以前她家里还不是十分富裕,在闲暇之时也没有钱买书自学,难免有点力不从心。刚开始她还兴冲冲地挑了一篇文章阅读,但越读眉头就越皱,在她接连换了几篇文章之后。她终于如实的告诉我,这些书生文章她大都一知半解的看不懂。我对此只有笑笑地表示,她看不懂就别看了。与此相反,刘婉儿不愧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姐小,当中拿着几篇文章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朗诵出声,看她的样子,显然是甚解其意。阿秀与她一比。学问不由⾼下立判。
看此情形,我只有把审稿的任务,单独委托给了刘婉儿,刘婉儿倒是当仁不让的欣然接受了过去。
车队赶了差不多两个来小时地路。终于来到了松涛镇,听这镇子的名字。顾名思义,镇子的四周广植松树,离着这镇子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我就在车厢里听得松涛阵阵,极疑到了海边。
在我的命令下,队伍在这松涛镇停下暂作休息。
我们这支大型车队缓缓驶入镇子中心,难免引得当地人侧目,议论纷纷。特别是最后被无名驱赶着来的那几十位护卫,他们早已是个个浑⾝大汗,筋疲力尽了。不知道內情的老百姓还以为,是我们故意虐待或惩罚他们。
老豹打头的探马队在当中一位出过远门地队员带领下,直奔当地最大的客栈——松涛客栈。这客栈的规模还算是比较大的,但他们一时也接纳不下我这支两百多人地队伍。所以,我很是厚道的先让那六十来个累得不行地队员进去大厅休息,让客栈里的伙计赶忙给他们招呼着茶水,同时也让客栈掌柜准备足够的热水,给他们澡洗之用。
等那掌柜忙完,我则向他打听起本镇的那些读书人来,并且很是诚坦的告诉了他自己的⾝份,以及此行的目的,表示自己很想结交一番当地有名望的士林儒生,希望他能代为传达,派人去请来于此一会。
这掌柜一听我自报家门后,就肃然起敬了,再听我说是进京面圣,更差点顶礼膜拜,对我的要求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当即派人去请。也由不得这客栈掌柜如此诚惶诚恐,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毕竟我这二百多号统一武士服,⾝佩刀剑的护卫是货真价实的很。
我大马金刀的坐在掌柜给我主动腾出来的一间会客厅里,慢悠悠的喝着茶,茶案上摆放着嘲溪镇那些儒生交给我的文稿。仅仅过去了十几分钟的功夫,第一个到访者就出现了,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自报家门后才知道他居然就是本镇的亭长,相比起我见过的前两位亭长(十里集和嘲溪镇),这位当然更是年富力強了许多,说话也更是简单明了了许多,他在做了自我介绍后,就递给我一个包裹,在我诧异的眼神中,他向我解释,这包裹內是他这几年当松涛镇亭长的治政心得,希望我能在面圣的时候,当面转交给皇上。末了他还十分暧昧的朝我挤了挤眼,不由让我浑⾝一阵恶寒。不过,我旋即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当下向他含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位年轻的亭长没有逗留多久,再次嘱咐我务必替他转交“治政心得”之后,就立马告辞走人了。
他一走我马上就打开包裹查看,果然在他“治政心得”的上面,平摊着一张五十两面值的宝钞。我心下不由暗自赞叹这位年轻亭长是位有心人,他显然先一步就清楚了我在嘲溪镇的事情
。。也传的太快了一点。
又等了几分钟,众凯子儒生终于一个接一个的陆续到场。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显然还大都不知道我给他们儒生转交文稿的事情,或者说还没有想到,大都上只是表面客气的敷衍着我,没什么特别巴结讨好我的意思。我心下大感失望的同时,不由大骂他们个个是猪脑,大家同是读书人,嘲溪镇的那些儒生怎么就想到了,而你们就没有想到?
我见来的儒生也有十来位了,当下也不再等。轻咳了一声。开门见山的说道:“诸位大概对我请你们来,还有点疑惑,那我就跟你们明说了吧。本人此次进京面圣。虽然主要是为了给圣上贺寿,但也肩负了另一项使命,咳,那就是沿途为圣上甄选民间佳作,锦绣文章,带去京城供圣上阅览。”说到这我从怀中掏出那道卷着地⻩澄澄圣旨。吓得这些个儒生赶忙离座跪倒在地。
这狐假虎威地把戏还是蛮好使的,我志得意満的重新收好圣旨,向他们虚抬一礼道:“都请起吧。”
众儒生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起⾝,重新入座,但原先敷衍的表情早已不见,都换上了一副讨好中带着一丝惧意的虚伪笑容。
“昨曰,本人在嘲溪镇落脚的时候,就收集了该镇一些士子的文章。”我指了指桌案上的那叠雪纸。“只是,本人才学有限,路上听闻属下人员报说,此处松涛镇自来文风鼎盛。多有学问之人,所以。特意召集诸位,希望你们能给嘲溪镇地那些士子文章点评一二,本人也好从中选取最优秀的几篇送交皇上圣睹。”
我这话一落,这些儒生果然个个意动,完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心中不由暗笑,拿着那叠文稿站起,陆续的向他们分发了过去。不趁着这次进京面圣的天赐良机大捞一笔,那我就白做了那几年的地摊老板了。虽然现在我对金钱观念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看重,但明白着“无本万利”的买卖不去做,那就纯粹是个傻蛋了。再说,我带着这几百来号人,跋山涉水的去京城见那个老皇帝,其一路地一大笔费用肯定是不能跟这老家伙报销的,我现在在暗中扛着他的天字招牌揽钱,那也是天经地义,情有可原的很。总之一句话,我要通过这次地买卖,把这一趟京城之行的经济损失给补回来。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群文人各自拿起手上地文稿看没多久,就纷纷贬斥起来。
“这也叫国论?简直一派胡言,误人误己。”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儒生有点激动地抖着手中的文稿,率先开炮。
“这句‘xxxxx,,一儒生,⼲脆出口成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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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位⻩得发,书法如此糟糕,还想得入圣眼,实在是不知所谓。”这一位更是对作者本人进行了人⾝攻击。
我见他们差不多每人都发表自己的意见后,才向他们开口说道:“诸位,你们当中可有选出几篇佳作来?”
这十来人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朝我齐齐头摇。
“咳,谢先生,依本生来看,这嘲溪镇的几位晚生实在是水平有限,他们如此低劣文章,怎能呈现给圣上御览呢?”还是那位花白胡子的老儒生率先发言,其余之人纷纷点头附和。
“本生不才,自小开始,每曰攻读四书五经不辍,数十载下来,对圣人之言还略有一些心得,本生现在就回家去,拿来请先生过目后,转为交给圣上过目。”老儒生不愧是年老成精脸皮厚得可以,马上⽑遂自荐的起⾝要回家去拿自己的文稿。
“正好,本生最近也做了一篇为国为民的时弊策论,请先生代为转交圣上御览。”第二位马上跟上。
这两人一带头,其余之人纷纷响应,各自放下手中文稿,朝我深施一礼后就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这回他们去得快来的也快,不到一刻钟每人都去而复返,好几人都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而且,他们都再一次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每个人手中都各自提着一个包裹,除了两人是用普通布料包装之外,其余之人都是用绸布打包。
“谢先生,这是本生的自编的《论语注》,倾注了本生十数年的心血,还请先生务必亲呈给圣上御览。”还是那位老儒生,很显然在这群人中,他还是很有地位的。
“好说,好说。老先生既然对圣人之言很有心得,那我是一定要让皇上看看的。”我一脸亲切笑容的接过。
“谢先生,这是在下的《治国论恼欢嘀皇轮窦茏拥~。
在一句句的“先生”称呼中,我来者不拒。一律把他们地“包裹”接受了下来。
“本人还有皇命在⾝。要尽快赶到京城去,也就不在这里多做逗留了,这就与诸位告辞。”我客气地向这些给我送钱的凯子拱手作别。
“先生既然事务繁忙。我等也不便多留。就让我等送先生一程吧。”还是那老儒生率先开腔,其余
才纷纷附和。
“诸位客气了,请!”
“请!”
我招呼门口站着的两名贴⾝护卫,让他们分别提了那十来个包裹,自己拿起先前那叠文稿,带着这群儒生从会客厅出来。
在大厅。我假意要掏钱跟客栈掌柜结账时,那老儒生却先行一步跟我说道:“先生地账本生已经代为结过了。”
“这…如何使得。”我故作为难的说道。
“使得使得!先生途经本地,本生做为地主,不能招待先生一二,已心存愧疚了,这点店费先生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既如此…本人就谢过了。”
跟这位老儒生客套了一番,被他们簇拥着来到客栈之外。
“诸位就此别过,不必多送。”我站在座驾旁边。齐齐向他们一拱手。
“先生,从京城返回之时,请一定要让我们略尽心意,在本镇逗留几曰。”老儒生満面真诚之意。向我发出邀请。
“这个,到时看情况吧。要是方便,一定要叨扰诸位几曰。”
“那就这么说定了,恕不远送。谨祝先生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告辞!”
我登上车,接过了两名护卫提来的各大包裹,向着众队员⾼喊一声“出发”后,就当即就钻入了车厢。
我急急的打开各大包裹。
“五十两、三十两、五十两、二十两、十两、五十两…”果然这些读书人也不是太笨,每个人都有孝敬。我嘴角不由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照这种情形继续发展下去,我这一趟的京城之行,看来是要扭亏为盈了。
“夫君,这些包裹里装得是何物?”阿秀从拉着地布幔后伸出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哦,是镇上那些读书人要我转交的文稿。”我说着随意的从一个包裹里拿出一篇稿子,朝她晃了晃。
“夫君,还真是好心之人。”阿秀満脸喜悦和自豪之情的赞了我一句。
我毫不脸红的大方说道:“反正是举手之劳吗?能顺便帮到人的当然要尽量多帮帮。”
“夫君,真是个大大的善人,也难怪十里集地乡亲都称呼你谢大善人了。”阿秀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我心中暗笑,若是帮人送送东西就是大善人,那这个“大善人”的头衔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东家,往后的途中你还要做好人,帮那些儒生转交文章给皇上吗?”刘婉儿也伸出了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一阵不自在,勉強笑道:“那是当然,反正是顺水人情吗?到时,他们当中要是哪一位的文章给皇上看中,当了大官,这人还不念着我地‘转交举荐之情’吗?”
刘婉儿抿嘴轻轻一笑“这倒也是,还是东家想的周到。”
我升起一种被她看破心思的尴尬感觉,趁着阿秀起⾝去拉布幔,我警告似的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她却是轻描淡写地避开了去,站起⾝帮着阿秀。
我也没跟她再多做计较,背着她俩利索的挑拣了那些宝钞揣入了怀中。
经过在松涛镇的排练和预演,此后的行程中,我更是财源广进,各大凯子络绎不绝。一天当中,我一连在六个镇子做了停留,每个镇子的停留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小时,其一天的生意总额有一千二百三十两银子,而且还是净收入,比以前我在十里集几项生意的盈利总和还要多。这种钱赚的速度,不由让我有种如坐云端的飘飘然之感。这钱也未免来的太容易了一点!果然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呀!
刚开始一天毕竟由于时曰尚短,通讯不便的原因,我“奉旨选文”消息的传播速度还不是很快,但仅仅是一天的功夫,在队伍落宿在一个大镇,我一次性收受了众凯子孝敬上来的差不多三百多两后,第二天再到下一个镇子时,镇子口的官道上却是早早就等着一大批儒生来“迎驾”了。其热情的欢迎场面,让我不由想到了后世某位省级导领去农村视察的新闻镜头,就差组织小朋友们齐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了。
我在这镇子又收受了将近一千两的孝敬,都快赶上昨天六个镇子的总盈利了。但我便没有为此太过⾼兴,相反的心中隐隐感到一阵不妥。
看来自己这一次是有点玩过火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去老皇帝那里告我的状,说我借着他的名号在外面大发横财,那可是假传圣旨、大大的欺君罔上之罪。
当我决定就此打住,见好就收的时候,情势的发展却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带队路经当天第二个镇子的时候,在其镇口必经官道上又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而打头迎接我的赫然是一位⾝穿官服的官老爷。等我有点晕乎乎的下车,接受他恭恭敬敬的行礼自报家门时,才知道他居然就是当地的县令大人。看他刻意讨好我的模样,俨然就把我当成了钦差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