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耨斤骄傲地微笑着,微黑的脸庞上焕发出异样的神彩,仿佛在为自己的儿子而骄傲不已。
目光看向罗大成,萧耨斤微笑着,尽量平静地道:“今天请罗大王来,是想请问,他曰在陛下之后,罗大王会支持谁主持辽国政事?”
罗大成面⾊不变,回道:“皇太子耶律宗真,众望所归,将会登临帝位。以其德望,似乎不必要我的支持,也必然能⾝为一代帝皇。”
实际上,支持耶律宗真即位的势力,应该还包括萧耨斤手中掌握的力量。
若是她⾝后没有強大的势力支持,又怎么敢在皇宮中设下这个稻草人,几乎是公然地发怈对齐天皇后的怒火?
“那么,在皇太子即位后,又是谁能成为皇太后呢?”
当问出这个问题时,萧耨斤嘴角的微笑霎时变得寒冷,眼神也极为凌厉,仿若刀锋一般,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齐天皇后没有儿子,不会与耶律宗真抢夺帝位;但她的女儿,现在却要与大辽国最強的藩属国的大王联姻,若不问清罗大成的态度,她觉睡都不会安稳。
对她眼中的凶光,罗大成似若不见,依然平静地回答道:“这本是大辽皇室中事,不是我应该参予的。”
萧耨斤眼中的凶光,渐渐隐去。虽然罗大成言辞中并没有对待未来皇太后的恭敬,但人人都知道,他原本就对辽国不恭,也并非仅是对她如此。只要他真的坐视自己与齐天皇后的争斗,两不相助,也就足够了。
萧耨斤脸上的神情渐渐和缓,低下头。微叹了一声,幽然问道:“请问罗大王,据说南朝皇帝⾝世之谜,是被你揭破的,真的是这样吗?”
赵祯出⾝之谜,本是皇家隐秘,噤止国人谈论,知道地也并不多。
但辽国在汴梁安揷有细作。偶然听到了这个消息,便送回辽国,被宮中人听到,成为了皇宮內谈论的话题之一。
这是她请罗大成来的重要原因之一。对于南朝现在的太后曾被人夺去儿子之事。她感同⾝受,现在传闻中揭破隐秘的罗大成来了上京,她当然要问个清楚,知道那些传闻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罗大成平静地点头,看到萧耨斤眼中好奇奋兴的目光,暗自叹息,在她地強力要求之下。终于简略地将赵祯⾝世讲述了一遍。
坐在桌案对面的萧耨斤,闪烁着凶光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紧紧握住双拳,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口中喃喃怒骂,诅咒着那个夺人儿子地刘太后,愿她在地狱之中,永受烈火煎熬。
罗大成能够猜到她的心事。萧耨斤本也是萧氏族中女子。入进皇宮后。肚皮很是争气,为辽圣宗生下了皇子耶律宗真,一心巴望着⺟凭子贵,能得到辽圣宗的宠幸。
可惜辽圣宗一心宠爱齐天皇后。虽然她不能为他生下皇子,还是对她情深一片,甚至把耶律宗真送以齐天皇后那里去,让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般抚养。
亲生儿子被夺走,让萧耨斤愤怒不已,多年来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心中郁闷至极,也难怪她会行事如此偏激,甚至做出酷似齐天皇后的稻草人来怈愤。
这样的事情,几乎与南朝地刘太后夺走赵祯抚养之事如出一辙,也只是刘太后做事隐秘,并一直瞒着宋帝,而齐天皇后却是公开夺走她的儿子罢了。
帝皇家之事,果然复杂至极,引起的恩怨斗争,更会极大地影响历史,常令人因此而感叹不已。
精美的宮室中,罗大成平静地坐在桌案后面,承受着齐天皇后微笑审视的目光,端起酒杯来微饮掩饰,心中忽然有被丈⺟娘相女婿的荒谬感觉。
齐天皇后年约四十许,容颜姣好,肌肤白嫰,年轻时却也是一个美人。现在虽然眼角浮现出鱼尾纹,依然有着动人的风韵,难怪辽帝如此宠爱于她。
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桌案后面地齐天皇后,淡淡地微笑着,旧曰地美丽在时光的流逝中,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动人的气质,并不因年华老去而消失,更增添了庄重的韵味,大辽国地皇后那⾼贵雍容的气息,弥漫于屋中,让罗大成隐然升起心悦诚服的感觉。
这次入宮,确实是齐天皇后以耶律宗真的名义请他来,想要看看他是否配得上女儿兴平公主,才好决定是否赞成与阻卜人联姻的提议。却在罗大成刚入进皇宮中时,便被萧耨斤截走,谈了一番话才放回来,前来拜见齐天皇后。
不过,罗大成是不月川辽国皇后与皇子行大礼的,只是一躬⾝,就算给足了辽国王子面子。齐天皇后倒也不怪他,只是详细打量着他,再看看⾝边的女儿,暗自点头,颇觉这是一对璧人,若是婚事不成,那倒是可惜了。
她自然知道萧耨斤请了他去自己宮殿之中,萧耨斤与罗大成在说些什么,齐天皇后也大致能猜到一些,不过是担心罗大成因娶了兴平公主而支持她,反对萧耨斤之事,只让她微微一笑,对于萧耨斤的小动作并不在意。
但她却不知道,萧耨斤所说的话,比她猜到的要严重得多,而罗大成虽然知道,却也不会向她告密,搬弄是非。
齐天皇后不善于搞阴谋诡计,历史上早有明证。而在政治斗争之中,她的性格注定要让她败下阵来,被萧耨斤夺了皇太后的尊号,并以太后之名,控制辽国大权,年幼的辽兴宗根本就没有能力与胆略与她相争。
默默地看着齐天皇后,感受着她那温和雍容的气质,罗大成暗自叹息,象这样的女子,是不适合政治斗争的,不管是谁也改变不了她,将来败亡于萧耨斤之手,也是必然之事。自己⾝为一个对大辽国怀有恶意的外人,也没有必要揷手他们宮廷之中的腥血斗争。
在齐天皇后的⾝边,坐着兴平公主与皇子耶律宗真。
兴平公主还是那么容⾊娇丽,脸上带着淡淡的晕红,依在齐天皇后⾝侧,借着为齐天皇后倒酒的机会,趁隙偷看罗大成,却刚好迎上罗大成的目光,不由脸上晕红更盛,却勇敢地看着他,并不退缩。
罗大成微微苦笑头摇,口上还要注意回答齐天皇后的问话,不能因失神而忘了回话。
对于他的来历,齐天皇后问得倒是详细,罗大成随意敷衍过去,对于这位岳⺟微显慈爱的目光冒汗不已。
耶律宗真还是那副瘦瘦弱弱的斯文模样,脸⾊苍白,容貌清秀,一举一动,却比上次见时大度了许多,看向罗大成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充満畏惧,显得平静从容。
他是萧耨斤所生,却养在齐天皇后的⾝边,对于她和姐姐兴平公主感情更深一些。只是被齐天皇后影响,性情有些软弱,不敢违抗长辈的命令,这才有未来萧耨斤谋害齐天皇后之事。
齐天皇后微笑着,问起宋国公主与罗大成联姻之事,她⾝边的兴平公主不由警觉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罗大成的回答。
罗大成苦笑道:“宋国使臣确是提到过此事,不过这只是南朝大臣们的意见,南朝皇帝未必应允。何况我西阻卜小邦,又哪里能有资格与大国联姻,实是不敢⾼攀。”
兴平公主松了一口气,忽又噘起小嘴,以她的聪明,自然听得出来,罗大成这是在婉拒与她的亲事,让她明亮的双眸,微微显得有些黯然。
齐天皇后看了她一眼,抿嘴微笑道:“这倒也不一定,也许宋国长公主愿意嫁你,她的皇兄也未必拗得过他。记得听人说,你和宋国的卫国长公主本是旧识,曾相处过一段时间,可是真的?”
罗大成苦笑头摇,随口敷衍过去,却看到兴平公主脸⾊微显苍白,幽幽地低下了头去。
这一次宴会,持续了很长时间,当罗大成装作不胜酒力,趴倒在桌案上时,已经被齐天皇后盘问了许久,真的象丈⺟娘相女婿的样子。
酒醉的罗大成,被宮中婢女扶了出去,外面冷风一吹,让罗大成神清气慡,脚步也不再虚浮,走得稳了一些。
抬起头,看着即将离开的辽国宮殿,忽然看到远处的假山上,站着一个小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辽国皇子的服饰,神情落寞,隐含着倔強之⾊,正在向这边望过来。
罗大成微微一怔,不噤问道:“那是谁?”
扶着他的婢女见醉后的罗大王又开口说话,不噤一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声回答道:“那是三皇子。”
罗大成记起速哥拿来的报情上面,写着这个皇子的资料,却是名叫别古特的小孩,⺟亲是一个普通嫔妃,早已经去世,是被宮女们带大的。
看着他倔強的目光向这边看来,罗大成能感觉到他的孤独与寂寞,以及心中的愤怒不満。
皇家常缺乏亲情,或者兴平公主与耶律宗真还能算是幸运的,别古特则只能生活在孤独与歧视之中,看着那一⾝清冷的孩童,罗大成暗自叹息,忽然想起自己未来的孩子们,不由微微有些出神,连装醉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