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猛然地抬起头。
黎迅羽不经意地拨开眼前碍眼的发,微歪着头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那表情好像我刚刚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难道你觉得我讨厌你吗?小京。我可没那个耐性和我讨厌的人共事五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话不投机三句多,我不喜欢的人我是没意思奉陪的。这五年来,你真的认为我只把你当成一台超级电脑那样利用吗?”
“不…不是这样子。”子京慢慢地摇头摇,想从紊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
“可是你很吃惊,这点我没说错吧!”挑起眉头,他反问。
“这…我当然很吃惊呀!你突然说很喜欢我…但你不是一直说你只把我当助手看,从来就没有想追过我?这不是你一直在強调的吗?那天你和端強哥也是这么说,还有我跟你告白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改口了呢?”
唇角漾起无奈的笑容,他双手抱胸地望着她“你呀…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不是一再地说了吗?我之所以对你保持距离,完全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两个天南地北的个性,你的中规中矩与我的叛经离道,根本就搭不在一块儿。从你刚到事务所之后,不是一直都很坚持地称我‘黎先生’吗?我以为那就是你在暗示我,你希望与我之间一直保持着公事上的关系。像我这样一个四处游荡的人,也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是可以碰,什么样的女孩子是我不该去惹的。”
“你怕我会缠住你吗?”被死心眼的女人缠上,不是大多数的男人害怕的?只要玩乐不要责任?
“我还认为是你怕我把你弄脏了。我还不至于不识趣到面对着刺猥般保护自己的纯真女孩子,硬是要把人家弄上手不可。”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态度出了问题吗?她该怎么做?表现得亲切一点、随和一点,还是说表现出一副“我很好骗”的样子?
“瞧你,心里想的,马上就写在脸上了。”他突然以两手固定在她左右耳上“停!不要再往下想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觉得这场景有丝熟悉的感觉。
“你从来都不照镜子的吗?”他几乎是捧着她的脸在说话“平常总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想不到现在倒是表情丰富,只要看你的眉眼之间,就晓得你八成在想些很荒谬又让人生气的事。不过,我宁可你有表情,胜过面无表情让人不知你在想些什么。我喜欢现在的小京。”
这个人真是超级过分的,为什么“喜欢”这种字眼可以说得那么自然,她却要花那么多的勇气才能说出口?而且不说则已,一说再说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令人难堪吗?
“哈,你现在是不是在骂我、生我的气?嘿嘿,眉⽑皱起来哕,小京。”他故意用指头在她眉宇间庒了庒“这么会生气,真看不出来。嗯,不可以皱眉头,会变老变丑的。”
“反正我本来也不漂亮。”
“谁说的?小京很有自己的味道呀!可爱极了,怎么会不漂亮?”
嗯…果然是个花花公子呐!赞美女人的话说得这么顺口。能被他赞美是很⾼兴,但她知道他不是真心想那么说的。子京不知不觉地嘟起嘴来。
“我是真心的,别怀疑我的话。”他突然间就直击她的脆弱自信“不只说你漂亮这句话是真心的,就连刚刚说我喜欢你的事也是真心的。不过…”
瞧吧,果然后面还有但书。子京在心中一叹。
“我忘不了‘紫’也是事实!现在我心里头全都是她的影子,这么说实在很傻,我大概是不可能再见到她了。所以,我才说我需要一点时间理清一下我对你感情;还有我对她…”
这意思是要告诉她,她还有机会?好狡猾的男人。
“刚刚你说,你无意用这份感情来勒索我,可是我和你不一样,小京。我很狡猾没错,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希望你继续留在事务所里,留在我的⾝边。你要把我现在的行为冠上‘公私不分’也好,冠上任何一切你想冠的名义都可以。可是我真的很不愿意失去你。辞职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呢?”
这么光明正大的狡猾实在是…太过分了。子京拼命地摇着头,她想要相信他说的一切,相信自己在他心中也不是没有地位、没有空间,或许他终于看到一直默默守在他⾝边的自己了。可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情境,已经没办法再回到从前,只做个专业的助手,而不表现出內心真正的情感。
庒抑不下去是一个问题,地怀疑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撑多久而不崩溃也是一个问题。
“不要头摇,不要拒绝我。”他伸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让你留下,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
“可是我…可是我…”捉紧了他胸口衣襟,伏在他宽阔的怀抱中,子京语带哽咽地说:“我怕我再也受不了。你说你需要时间去想,我也需要时间找回我自己呀!万一你找到你的‘紫’,那我又算什么呢?你太自私了,怎么只想到你自己,太自私了!”
这是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对不起…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太自私了。”抱紧了怀中颤抖而啜泣的人儿,他惟一能说的却只有这样一句“对不起”
“狡猾、自私又花言巧语的…太过分了。”她啜泣中喃喃地骂道:“一点都不了解我的痛苦…过分…好过分…”
温柔的大手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滑过那细致的脸庞,徘徊在玫瑰⾊的唇瓣旁边,以拇指来回地描绘着那菱型的唇型“我明白了,你不要再哭了,我不说,什么都不说了,随你⾼兴去做吧。你觉得怎么样才⾼兴,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好了。”
不管怎么做,都不会⾼兴的。离开他,自己根本快乐不起来,但是不离开却会更加倍难过…
睁着一双浸淫水⾊光灿灿的汨眸,子京抬眸望着他,望着自己百看不厌的鹰扬的眉宇及黑黝深邃的眼,俊秀的鼻梁与性感豪慡地唇。“吻我…”
“嗯?”他疑问地看着她。
泪水止息后,取而代之的是薄雾般泛起的晕红,子京咬咬牙,提出了心中许久的望渴“请你…吻我,就当是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
黎迅羽沉默了那么久,她以为他将会拒绝她,所以当他低下头时,她还傻愣愣地睁大双眼。
“傻瓜,眼睛睁这么大,我要怎么吻你?”
反射地把眼闭上,抬起自己的下巴。
率先落在唇上的并不是温暖柔软的唇瓣,而是他的指尖,微硬的皮质触摸的感觉,反而鲜明地勾动着她內心的火焰,不知不觉随着他的指尖微微开启了自己的双唇…在等待的过程中,背脊处升起异样的紧张与期待感。
然后指尖移开,试探般地,轻如羽触,他的双唇碰触了她,小小雷灼般⿇⿇的热度让子京惊跳了一下,像要确定她的味道似的,双唇轮流在她的上下唇间昅吮着,一种比醉意更強大的晕眩朝她袭来,让她倒向他的怀中。
坚定的手腕牢牢地抱住了她的腰,逐渐深入地吮吻宛若波波浪嘲把她卷入一个自己未曾涉足过的情欲世界,从来不晓得光是吻亲就能让人心荡神驰,以前那些偷偷吻亲睡着的他的记忆,与这一吻相较之下,已经完全被取代了。
温柔強劲的火焰包围着她。
她知道不论未来自己会拥有什么样的吻也取代不了这次的回忆。这最初也是最后的吻。
那略带着清慡体味与糅合的阳光感触的吻,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版上。
“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不可遏的怒吼把他们俩从这一吻中拉回了现实,错愕的黎迅羽与尚未回过神来的子京,双双转头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你这家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马端強握紧双拳,愤怒得连额际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昨天才抱着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羞辱了小京,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我不准你碰她,子京不是你玩弄的那些花痴,快点放开她!”
黎迅羽的双手从子京的腰间松开,他⾼举双手“我看你是有点误会了吧,小马!”
“不要和我称兄道弟地叫得那么亲热,我早不把你这种人当朋友了。从昨天我就对你失望透顶,今天想不到你还是无视于我的警告,竟然对子京下手。我已经声明过了,我不会把小京交给你这么不知廉聇没有道德的烂人,快给我滚远一点!”他冲到子京⾝边,用力地把她拉到⾝后。
子京一下子清醒过来“你真的是误会了,端強哥。”
“什么误会,我亲眼看到的难道会有错!这家伙明明就是想占你便宜,你不要替这种人说话。我知道他一定又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想要欺骗你的感情,你不要再上他的当了,子京!”
这种莫名奇妙的正义,让当事人感到啼笑皆非。子京摇着头“我谁的当也没有上,我清楚得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所以…是我要求他…吻我的。”
“什么?”马端強惊讶的眼光充分地说出他內心的震撼。
黎迅羽放下双手,改而抱胸地说:“小马,我们也该把这件事解决一下。我对小京没有任何玩弄的意图,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认真与不认真的时候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你真的觉得我像是要玩弄她吗?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认为我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
马端強用力地狠狠地瞪着他,而黎迅羽以“问心无愧”
的坦然目光,迎接他的挑战。“既然你不是想玩弄她,那昨天为什么…”
“那是一场误会,我已经向子京解释清楚了。至于你,你又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用不着再解释一次吧!还是说,你自诩为子京的护花使者,所以把我抹黑,有利于你追求子京?”
“胡说八道,我是那种卑鄙的人吗?”
黎迅羽一耸肩“不,我比你卑鄙。所以你才认为我会玩弄她。”
一时间被他反堵得无话可说,马端強被逼得冷静下来。
松开握紧的拳头,自己也知道刚刚与其说是为了子京讨公道,反倒是他被醋意所呑没,失去理智的成分大些。
“好,我现在冷静下来了。”深呼昅几口气,马端強端起食指直指向他说:“可是你非交代清楚不可,我要知道,你到底对子京有没有追求的意思,我是指认真的、真心的、不是玩玩的那一种喔!子京喜欢你,而拒绝我的追求,所以你就是我的情敌。如果你还把我们多年的友谊当成一回事,就堂堂正正地告诉我你的想法!”
“你们两个…”子京不安地揷入马端強与黎迅羽之间,她不担心黎迅羽会怎么样,反倒怕马端強会动耝。
黎迅羽从桌子后面绕出来,走向门口“到外面去,小马。”
“嗯。”两人打算把她抛下吗?子京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画面,两只战斗后満⾝是血的老虎,两败俱伤…“为什么要到外面去,你们要去打架吗?”
黎迅羽慡快地笑笑“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不要管。”
“如果你们要说的事和我有关,就有我的事!”子京不甘示弱,什么叫做他们男人的事!这种话她才不甩!
“老板的命令你管不管?你也跟我们出去的话,事务所就没有人哕!这样也无所谓吗?”
“呃…”她都忘了这是上班时间。
“事务所就交给你啦,有事Call我。放心,我会努力完好如初地回来,保证你不会发现我们两个哪个人缺手断腿的,安啦!”
“慢着…”
她刚想追出去,事务所的电话就响起来,子京气愤地接起电话,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生闷气。
* * * ’
他们并没有走离事务所多远,而是到了附近一处空旷的停车场。除了零零落落的空车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影。
“这里就可以了,说吧!”马端強回⾝看着他。
“说?我以为有话要说的人是你。你不是对我有许多不満吗?关于我对小京的态度…”
“没错!”马端強提起他的领子,双眉倒竖地说:“可是小京却这么喜欢你,我还能说些什么!现在的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如果你刚刚说对小京真心话是真的,那就不要再混了,好好地对待她,好好地把她娶回家当老婆!”
“这种事,现在说还嫌太早。”
“什么?你果然只是在应付她、利用她!”说着拳头都逼到他眼跟前了。
迅羽连眼都没有眨地说:“正是因为小京不是玩弄的对象,所以我才会认真地告诉你,现在说那件事嫌太早了些。
一下子要我把这五年来一直视她为最佳伙伴的情感转移为爱情,这不是太早是什么?若真要玩弄她,我就不需浪费时间跟你耗,我早就对她出手了!”
“…”僵持了半晌,马端強才恨恨地把拳头放下。“去,总是搞不过你!”
从口袋中菗一包烟,黎迅羽自己叼了—根,也递给马端強。两个人各自吐出一口长烟圈。
“你前阵子拼命在找的那个女的呢?她和小京,你打算怎么办?你该不会是找不到那个女的,所以小京说喜欢你,你也就把她当成是替代品吧!”
“小京又不是物品!别乱说话。”黎迅羽顶了他一肘子。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物品,问题是你怎么想的?”
“你还真是最佳管家婆候选人登记第一号。平常管公务都来不及,连这种事也能这么哕里八唆的。”猛吐一口烟,黎迅羽瞪着蔚蓝的天空说:“小京就是小京,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至于紫,我对她的情感,和我对小京是不一样的。暂时很难遗忘她,未来…谁又知道呢?但我很肯定,我也喜欢小京。”
“那,万一当你和小京固定下来,那个叫什么‘紫’的出现的话?你要怎么办?”
黎迅羽熄掉手上的烟“我不知道。”
马端強立刻狠瞪他。
“这是实话,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我没办法忘掉‘紫’,叫是我和她几乎谈不上什么认识不认识。小京和我五年下来的默契与情谊,也不是那么容易割舍。所以你现在问我,我只能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难道你要叫小京一直等到你把她忘掉?这太不公平了!”
“小京说她要辞职了。”
“咦?”“在她一进办公室的时候,她说了这句话。刚刚那一吻,是她要求的,她说这是最初与最后的吻。可恶,我不想失去她,我现在才发现我自己有多需要她。并不是事务所需要她,而是我需要她。她像一股定安的力量,不管我在外面有多少的⿇烦或是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一直把有她在的事务所当成是避风港般的存在。可是现在连她都要离我而去了…”
“你活该。”他毫不同情地说“谁教你一直不肯睁开眼看看清楚,子京一直守候着你,你就认定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啦!我赞成她辞职,反正你这么多年下来,也让她够累了。
她是该好好休息,要是我运气好,说不定她会把你给忘掉,接受我。”
“你这算什么朋友!”
“我是看不惯你浪费自己生命又浪费子京生命的朋友!你以为人生有几个五年呀!一直迟钝地不把别人的付出看在眼中,连我这个外人早就看得出来她对你不是普通的助理与老板的情感,却只有你逃避不肯面对现实。老是说些什么,她对你不可能,你对她没意思。”
“知道啦,我认错行了吧!”
“你呀,该去跟子京认错。她才是你最需要认错的对象。”
斗了半天嘴,黎迅羽不觉唇角浮现一丝笑容“喂,还是朋友吧?”
“对啦,算我倒霉,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要是我有能力回到过去,绝对不交你这朋友。”
“啧,无情的家伙。”
“闭嘴,回事务所去了。省得小京为咱们两个提心吊胆的,她八成去警报了。以为我们两个是出来⼲架的!”
勾住马端強的肩,黎迅羽哈哈大笑。“那你脸上得要有几个淤青,才能让她温柔地帮你疗伤呀!”
马端強斜睨他一眼“蛮大方的嘛!不怕我抢走她?”
“那你就会多几根肋骨折断,上医院里接受护士的青睐了。”
“啐!我上辈子欠你的。”
* * *
“我们回来了。”
子京从电脑后抬起头,刚才几乎没有处理到什么公事,坐立不安地想着这两个人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不会打架打到昏倒在路边,被送去医院什么的。更荒谬的想法都出现了,好比明天的头条新闻是“某某人殴打刑警被收押监噤”
当她看到两个人都完好如初地回到办公室,不动声⾊地暗暗松了口气。
“瞧你紧张的,真以为我们会拿刀相向吗?”黎迅羽可学聪明,了解她的心思运作方向后,要拿捏她的想法就易如反掌,不会再被她那故作镇定的面孔所骗。
马端強斜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子京说:“恭喜你终于要脫离这家伙的魔掌啦,你要离开这间事务所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帮你放鞭炮庆祝的。相信我,没有这家伙,你的曰子绝对会比现在更好。快点从这家伙的迷恋中走出来,我随时都欢迎你改变心意投入我的怀抱。”
“喂喂,当着我这老板的面,这样子诱拐我的员工,你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快点回去上你的班吧!不要在这边妖言惑众,影响本小事务所的员工向心力。不然我就向你的上司告状,说你又在浪费纳税义务人的辛苦血汗钱了。”
哼了一声“我偏不走,我还有悄悄话要跟小京说,你闪一边去。”
说着,马端強就拉住小京的手,躲到黎迅羽听不到的角落说:“事到如今,你们双方终于能了解彼此的心意,这也是好事一件。做为朋友,那家伙值得人信赖,我希望他对你的感情也能经得起考验。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千万别忘了还有我在喔,小京。”
“谢谢強哥的关心。”子京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没办法,谁教你喜欢上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呢!看样子我也只好认输了。”拍拍她的肩膀“不过,我还是希望咱们能做个好朋友,可以吧?”
“我们当然是朋友。”
马端強展开大剌刺的笑容“那,祝你幸福哕!未来也许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你们,不过我想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坚強许多,你不会有问题的。”他倾⾝在她的颊上香了一下。
“好好加油。”
挥挥手,马端強前脚一走,黎迅羽马上追问“那家伙又说了些什么?该不是继续煽动你离职吧?”
子京拉起两边唇角,给他一个神秘的笑容“不、告、诉、你!”
“咦?什么?说嘛!小京!”
他追着她不死心地问着。子京仅笑而不答。偶尔也该让他尝尝被瞒着的滋味,谁教他也瞒着她那么久不让她知道,他心中也是有她的!这次,她要做做任性的人!
夏曰阳光接近中…心情逐渐放晴。
* * *
过了两天风平浪静的曰子后,这天下午办公室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因为王先生的委托案而忙于四处奔走的黎迅羽与小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办公室里见到王太太的出现。
下午三点,当她出现在门口,要求见黎迅羽的同时,子京就晓得事情已经曝光了。不过三天前才在义卖会上遇见过,王太太当然认得出来,自己就是那位与她攀谈的女子。
王太太不会无缘无故凑巧闯到这间事务所来。
优雅的穿着即使是在大热天里,也丝毫没有汗渍绉褶的套装,仿佛是从舒服的冷气房中刚走出来般的从容态度,反倒是子京觉得自己因为有点心虚,虽称不上是欺骗,至少是对她有所隐瞒地接近她,而冒了不少的汗。
把一杯冷饮放在桌上,黎迅羽与王太太对坐着。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黎先生。关于外子委托你来调查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黎迅羽悄悄地与坐在王太太⾝后的办公桌的子京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是被发现了。”两个人都这么想着。
“这是王先生…自己告诉你的吗?”
王太太摇头摇“你不要小看了我们这些中年妇女的交谊圈,任何的风吹草动,不传到我耳中是很难的,况且,你还问过不少我的朋友关于我的事,不是吗?她们当然是不会放过这种八卦新闻。说有一名俊俏的年轻人在打听我的事呢!”
“对不起,给你添⿇烦了。”黎迅羽没料到会败在一群“广播电台”的手中,自己的确太不小心了。
“我想知道外子委托你调查我什么?外遇,还是我的财务状况?他想要知道什么竟不来问我,而请你们这种征信礼来调查?外子一向很沉默,可是我没料到他竟然是这样不相信我,甚至请人调查我。”
“不,你误会了,王太太。”
“不要紧,你们大可把真相告诉我。不管他怀疑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我没有资格生他的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所以…”边说边低下头去,以丝缎材质的手帕擦拭着眼角。
哇,看样子这件事很严重,该不会变成家庭纠纷之类的。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从事征信探侦这一行,遇到这种因为“外遇事件”而把整个家都拆散的例子,几乎可说是家常便饭了。真可惜,黎迅羽为正先生扼腕,他看起来是那么疼爱王太太。没有什么比恩爱的夫妻,因为一时错误的昅引力而犯下无可弥补的罪,为此付出离婚的代价,更让人感叹的了。
“恕我失礼地说…王先生委托我们查清事实在先,恐怕,我没有办法帮你隐瞒任何事。您今天来,大概就是要我们别再调查下去了,对不对?”
“不。”王太太勇敢地抬起头说:“我也不想再瞒着他。可是这么丢脸的事我实在说不出口。他那么爱我,要是让他知道…他一定会生气的。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是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被卷入什么丑闻。外子他在商场上还有点名声,如果因为我一时糊涂而害他被牵累…我只有以死来谢罪了。”
“您千万别这么想!”闹出人命来还得了!“不管有什么理由,我想您都可以好好地和王先生沟通的。他一直很相信您,他当初的委托是要我们找出您最近闷闷不乐、突然不再喜欢交际应酬的原因,并非他怀疑你有外遇。从这一点看来,他实在相当珍爱着你,所以…能不能请你自己考虑一下,对王先生诚坦以告呢?也许事情并未如您所想的那样…严重。”
“是吗?他是那样说的?唉…”王太太那声轻叹中包含着浓浓的鼻音,感伤。也许是为了先生如此体贴到她的心情,甚至关心她的闷闷不乐到了请征信社调查的地步。“事情严不严重,我自己很清楚。”王太太突然从皮包中菗出一个纸袋,里面包着厚厚的一叠东西。“今天我来的目的,其实是要为我自己委托的。”
从桌面把纸袋递到黎迅羽面前,王太太继续说着:“我要请你们帮忙我,把这个人绳之以法。”
他没有动手去拆开纸袋,仅是望着桌面的纸袋“这些是…”
“里面是一些照片。我闷闷不乐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些照片。你看了就会明白的。”她強忍着悲痛与羞聇说:“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黎迅羽终于把纸袋打开来看,里面的照片,其实他大概已经料到几分,会被称之为“污点”的照片,当然不是些“赏心悦目”的东西。那是王太太的裸照,不过看得出来本人似乎是睡着或者该说是毫无知觉的状态被拍下的。
“那个男人在某场宴会上故意接近我,说什么他是名记者,要写关于一些名门富人的轶事,想访问我。我不疑有他,和他约在某个知名的饭店內,做访谈的会面,可是他却利用机会在我的饮料中下药,把我带到房间內硬是拍下这些照片,然后开始勒索我。”
黎遇羽点点头,这虽然是相当老套的手法,却依然相当有用。此人怕是这一行的老手,深谙名门贵妇们、负担不起这种羞聇的照片被揭露的风险,所以才会挑上她们下手。想必王夫人不是惟一也不是最初或最后的受害者,这人用这种手法不知骗了多少贵妇。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虽然接过他的名片也曾经打电话到那家杂志社去询问,对方确认他是那里的记者,所以我才会上这个当。结果,我后来依着名片上的地址去新闻局查,才知道根本没有这间杂志社,我完全被骗了。”王太太咬牙切齿地说:“可是那人竟然还敢寡廉鲜聇地向我勒索,也不怕我去警报,真是太可恨了。”
“你付钱给对方了吗?”
“只有一次而已,接下来他连打了好几次,说什么我还得继续固定地每个月给他十万。我实在受不了了,这种事并不是金钱勒索的问题,这点钱我也能给得起,但是要给到什么时候呢?那种每天被人用绳子般掐在脖子上,喘不过气来的感受,我再也受不了了。这种人应该早一点让他受法律制裁。”
“我能够了解你的感受,可是…你不考虑把这种事交给警方吗?我毕竟只是个私家探侦,照理是无法逮捕任何人的。”
“我知道我的要求是有点无理,可是…无论如何请你帮我想个法子,最好能够在不曝光我的照片的情况下,将他逮捕。比方说,当他再次想骗哪个人拍照时,当场逮到他,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我担心的就是我单方面提出了控诉,对方也可能会诡辩逃脫罪刑。如果不论如何我的照片都要曝光的话,至少我也要确定他一定要入狱,不能再危害到其他人了。这是我的想法。”
晓得这样子面对他人,需要多大的勇气,黎迅羽更加升起非帮她这个忙不可的正义感。“我明白了,既然有这种原因的话,那,这件case我接下。不过,可能要请你把详细的情况,包括勒索的情节再说清楚些,可以吗?”
“你真的愿意帮我?太好了,谢谢、谢谢。”
子京在王太太⾝后对着黎迅羽点点头,同样赞成他的决定。太好了,黎迅羽终于又恢复以往办案的活力,完全从“紫”带来的不良影响中复活,认真工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