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看着宮卫将弘徽殿的正门关闭,一把⻩澄澄的铜锁哐当阖上,周围一片萧索的寂静,萧漠的耳边却始终回响这声凄厉的呼喊。
那声音充満着怨恨与不甘,因为明白无误地感知到未来的残酷而倍显凄凉。
萧漠无法确定,萦绕在他耳边的呼喊到底出自谁的口中
——是杨婕妤
——还是沐王后
“该说毕竟是父子吗?”萧漠在心中默然自问,却终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有多想,更不敢多想。
萧漠很清楚,相较羽桓,易洛的心胸可算狭隘,只不过,他深谙一国之主的责任,鲜少因此决断,所以没有人有此感觉,而他对易洛却是知之甚深。
沐后被幽噤前,⾝为內史令的萧漠倒有没有太关注易洛,虽然那时易洛已是最有希望继位的王子,但是,他只需忠于羽桓,其它不必想也不该问。直到白王出走,沐后被幽噤,孤⾝在王宮中生活的易洛却让他不得不关注。
他几乎是眼看着易洛从一个有些傲气的孩子成长为一个阴郁冷静的王子,也正是因此,与人生过于平顺的易庭相比,他始终更倾向于易洛为储。——这一点,在羽桓询问时,他并未有丝毫保留。
因此,在含元殿。看到易洛暴怒冷斥之后,拂袖离去,萧漠便知道,一场雷霆风暴已不可避免。
——杨归谦实在是太不智了。
——要胁王上已是大罪,何况他还私自结党?
——无论哪一条都是人臣大忌!
——而且,一直以来,易洛始终没有信任过他!
只是,易洛的反应有些出乎他地意料——平静!
过份的平静隐然有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在不安的同时。也感到了更深沉的残酷在缓缓逼近。
易洛没有发火。很冷静地审阅之前未看完的奏单,事实上,只看他的神⾊举止,根本看不出他刚刚还在那些重臣面前大发雷霆,萧漠没敢靠近,只是站在书阁的门旁,静静地等待。
这一等就是四个时辰。宮人点亮了书阁內地灯烛,又在易洛起⾝离开后一一熄灭。
萧漠打算跟着易洛离开,但是,还没步下台阶,易洛便淡漠地吩咐:“书案上有一封诏令,你去宣颁吧!”
萧漠一愣——之前没见他书写诏讼,加印用玺啊!——随即躬⾝领命:“恭领王命!”
易洛略扬了一下手,便在宮人地随侍下返回寝殿。萧漠重新走进书阁。御案上地琉璃灯盏尚未熄灭。他斥退宮人,径直走到御案前,一眼便看到一堆奏简下露出的一角⻩⾊。菗出来那份⻩帛。他立刻就展开。⻩帛上,鲜红的御印赫然醒目,随后他才认真看了诏令的內容。
——“兹婕妤杨氏,闭殿自省,观效定期。此诏!”
简单至极的措辞,读来更觉无情!
萧漠下意识地摇了头摇——当年羽桓好歹还写明了“擅行祝祷、阴咒之事,后仪有亏”的罪名!
易洛在惩罚,也在发怈怒火——杨婕妤有无罪过已经不重要,或者说,姓杨便是她最大的罪过!
杨归谦是首相,不便妄动,后宮妃妾却是任王处置!
杨氏地依恃不过是王长子,易洛至今只此一子,自然不能不谨慎行事,可是,既然能动王子生⺟,王子又有何不能动呢?
——毕竟,众所周知,易洛并不愿以长子为储!
——当年,羽桓同样不愿,但是,他对沐家有承诺,所以,易洛能拜入白王门下!
——易洛对杨氏却没有任何有确的承诺,对长子也没有太多的关注。
萧漠明白这一切,却无法不叹息——当年沐王后尚可以算是咎由自取,可是,杨婕妤实在是无辜受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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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婕妤是后宮之首,闭殿这么严重的处置怎么可能不引起轩然大波?长安宮中,闲来无事的太妃、太嫔更是不断地谈论此事,猜测甚多。
柳太妃没有参与议论,只是静静地听着,听说有太医出入后,很关切地询问:“弘徽殿怎么样了?”
“不太清楚!似乎是杨婕妤看过王令之后吐血晕倒了。”立刻就有人回应。柳太妃本不严厉,更何况,既然到了长安宮,⾝份名位早已不重要了,因此,话语间也就多了几份随意。
“王令?”柳太妃皱眉,随即便醒悟了,脸上是无奈的轻笑。
“像不像历史的重演?”回到寝殿,柳太妃多了玩笑的心思,与随侍多年地亲信宮人说笑,却未说明,而且,她地眼中有着太多沧桑。
亲信宮人苦笑:“杨婕妤也是満心期盼。”因此只会伤得更重。
柳太妃没有反对,头摇低叹“东岚王室的人除了自己在意的人之外,是不会管别人地感受的!”
“只希望她不要走上沐王后的旧路!”
心中一颤,旧事浮现在眼前,一幕幕飞快闪过,最后渐渐褪去,那名宮人勉強镇静下来:“王的心要比先王狠多了。”易洛向来阴狠绝决。
“你错了!”柳太妃摇了头摇“王只是清醒决断了一切而已!要说狠绝,无论是先王,还是王,都不是最狠的白家人才是最狠的,无论是白王,还是紫华君”
“为什么?”实在是不能不惊讶。
“白家的人都是从修罗场走过来啊!”柳太妃的声音低沉,脚步也停了下来“所以,我宁可易庭被王流放、贬斥,也不希望他与紫华君有一丝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