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阻挡北原异族的坚盾、守护神洲传承的利剑!”
白初宜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令老人在刹那的震惊之后,放声大笑,流露着发自內心的悦愉之情。
“你真的很聪明,不愧是阿越的继承人。”老人笑着,望着她的眼神却认真无比。
白初宜却毫不感动,冷笑着回应:“我会站在这儿,不正是因为您对这一点确信不移吗?”
老人的笑容微黯,却没有再感伤地叹息。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盾,是剑,再強大,再锋锐,也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忽略掉她有些伤人的话语,老人开始认真地说明家族的秘密。
“除了抵御异族,我们不能在神洲的土地上使用自己掌握的一切。这是第一噤律。”
“你的父亲没有违反这一条,让他承受血誓惩罚的是第二噤律----绝对噤止背叛家族。”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将他放逐。”白初宜毫不犹豫地反问。
她能够理解圣朝帝君立下这样的血誓噤律,但是,明知这条噤律,他为什么仍然对自己的儿子处以忤逆之罪?
“我是宗主。”老人十分无奈,却非常诚坦。他是宗主。他必须以家族为第一考量,他不能说儿子地想法是错误的,事实也证明,那也是一种方法,但是,那种方法太过容易误入歧途,他无法保证所有家族成员都能像他的儿子一样,恰到好处地掌握住其中的分寸。而血誓的约束是残酷的,违背第一噤律的惩罚牵连违背者的所有直系血亲
“那么我呢?”白初宜正⾊而言“我是东岚王地臣属,父亲也希望我成为东岚统一神洲的利器,您清楚这一点,却仍然要让我成为宗主吗?难道第一噤律对于我是无用的?”
“我别无选择。”老人的语气十分苦涩“选择你的确会让你承担违背第一噤律的惩罚,但是,你也要知道。宗主违背血誓噤律,受罚的便是家族所有人。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险。”
“是吗?”白初宜淡淡地反问,显然不是很相信。
老人轻笑:“白初宜。你在灵泉待过,对北原异族了解多少?”
白初宜一愣,皱眉头摇。
----她从未用心了解过那些北原蛮族。
“那是一个崇拜苍鹰地族群,但是,那是一群永不驯化的狼。”老人没有丝毫的责怪。只是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语气更是显然冷酷。
白初宜若有所思:“北原各族在撒札尔大会上合推的首领一直沿用圣朝地封号”
圣朝时。每次撒札尔大会后,帝君都会册封那名被选出的首领为“北原大君”承认他的命令在北原的合法性。这个称号至今仍代表着北原各族承认的最⾼权力。
老人冷笑:“想让他们屈服。只能靠強大地实力。只要拥有足以让他们低头地力量,他们便不会吝啬自己地忠诚与恭顺----这也是他们唯一值得赞赏的品质。”
“任何一个族群都希望自己能够繁衍生息不绝,因此,只要有可能都会谋求最好的生活环境。”老人地神⾊稍缓,轻声解释“北原寒苦,生存困难,神洲的富庶令北原各族向往不已。这是无法解决的矛盾。”
看到白初宜沉思的神⾊,老人没有再多作详细的解释,他相信他的儿子不会在教育继承人时遗漏这些事情。
白子风的确教过这些,但是,在白初宜的印象中,有关北原异族的一切知识都是针对燕云、朔阳与同离三国而展开的。
换言之,白子风只是将北原异族当成牵制北方三国強大军力的重要条件。诚然,白初宜也被教导了“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信条,然而,她从未将北原异族当成对手。
事实上,不仅白初宜如此,神洲子民都是如此----对所有的异族,总是心怀警惕,即使对方表现再恭顺,也不会有真正的信任,却也不会将之视为平等的对手。
圣朝时期以来,外族对神洲的进犯,无论开端多么顺利,最后总是以惨痛的失败结束,这让神洲子民在警惕异族的同时,也无法不对他们由衷地产生一种唯我独尊的轻视。
----必须承认,莫舒氏令自已的统治力无比強大的同时,也让神洲子民在不知不觉中认同了被那样強大的力量统治的自己是无比⾼贵的。
现在,白初宜很敏锐地发现,老人虽然同样蔑视北原异族,但是,同时,他也很谨慎地将之放在了“敌人”这个相对平等的位置上。
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表现。
“北原发生了什么足以威胁神洲的变化吗?”白初宜正⾊询问。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勿庸怀疑的赞赏之⾊:“为什么你不问,是不是出现如阿吉格台罕那样人物?”
阿吉格台罕,是柔然语的音译,台罕意为统治者,是柔然君主的称号,阿吉格意为万世、永远。这是一个让神洲颤栗的名字。
他本名那摩尔,是柔然台罕阿思那的幼子,三岁时,宮廷政变让他失去了父⺟,也失去尊贵的地位,被亲叔叔流放到沙漠的边缘,十五岁时,他率领一支同样年轻的精锐之师夺回柔然台罕之位,随后便是一段近乎传奇的服征历史。柔然的疆界离神洲很远,在神洲西域的更西边,有沙漠、⾼山相隔,可是,仅仅五年,他的大军便将西域与北原全部服征,接下来,自然就是神洲,可是,卫阳、同离、朔阳三国挡住了柔然的第一波攻击,也将那位从无败绩的君主的注意力从西方引到了东方,或者说,已经将服征的西方自然无法留住那位年轻的君主。神洲边境的战火延续了一年,一再的失败让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君主无法容忍,柔然人调来更多的军队,沿神洲边界不断攻击,最后,燕云防守的北关失陷,柔然人长驱直下,神洲半壁沦落,直到沐邢夜在平奈城下击败他亲率的黑衣骑,才终结了柔然人的服征,而阿吉格台罕本人也被东岚的狼毒箭所伤,班师不到一年就⾝亡。
“阿吉格台罕的失败是必然的,只要部族林立的状况不变,异族永远无法真正威胁神洲。”白初宜平静地回答。
“这是你的看法?”老人盯着她,慎重无比。
白初宜坦然地头摇:“这是家父的原话。”
“你怎么看?”老人十分坚持。
白初宜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却还是很认真回答:“如果我真的是您的孙女,那么,我不认为父亲会对此作出任何轻率的结论。”
老人看着她清明的双眼,良久方叹息:“是的,他从未错过如果神洲之內,有势力与北原结盟呢?”
“那是背祖!”白初宜的声音陡然尖利,没有迟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