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就走!”易庭将那份薄如蝉翼的书帛捏在手中,挲摩了好一会儿,脸上神⾊数变,最后眉头一拧,断然决定。
那名职方士心中一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且,易庭脸上的神⾊实在是让他看不懂,不过犹豫了片刻,他就见易庭疲惫地摆手:“快去准备吧!”
看着职方士退下,房门关上,易庭立刻⾝形不稳地摇晃了一下,勉強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心底更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意。
好容易镇定下来,易庭再次仔细端详已经被他捏皱了的书帛。
书帛的种类很多,因为价值不菲,不少世家豪门会特别制作自家专用的书帛,一般都会有一些外人无从分辨的暗记。
易庭的手指缓缓抚过寸许见方的书帛,最终停在右下角---那里有一处不明显的跳纱,因为在边角处,很容易被认为是裁剪时的失误,但是,易庭知道不是。
----两根经线,三根纬线不可能这么巧!
----偏偏与白王府的暗记一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易庭低下头,双手捂住脸,那方丝帛从他的手中滑落,代替那些无法落下的泪水,缓缓落地。燕云的异常自然也传到了卫阳,有一个公主妻子,宁湛⾝上自然也挂了一个少府的官职。管地不是家国大事,而是皇室的收支,因此,无论是宁家还是宁湛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卫阳王宣召参与国事商议。
“內给事辛苦了?”宁湛再不解,也不便抗旨“稍待片刻,容湛换官服。”他刚从外面回来,一⾝便服,不宜入宮。
“自然,只是请宁大人不要耽搁太久。”传诏的內给事没有拒绝,只是很谨慎地催促了一下。表示事情的确紧急。
宁湛很客气地应了,转⾝到內室更衣,他的妻子早领了侍女捧着袍服、绶带、佩玉等东西在等候了,看了他进来,却神⾊清冷地瞥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宁湛不由一愣,却来不及、多想,立刻示意侍女服侍更衣。
这些侍女都是十公主地陪嫁宮人,未得命令,自然不敢跟宁湛多说一句。等宁湛将衣裳穿戴整齐,十公主才重新进来。接过侍女手中的进贤冠,摆手让侍女退下,随后亲自给夫君戴上,又理顺缨蕤。这才冷淡地说了一句:“似乎是枢密府要增饷,父王想动少府库蔵。”
宁湛不由皱眉:“我知道了。”随即又道:“你怎么了,我出去时不还好好的吗?”说着便握住妻子的手,声音也软了几分。
十公主登时有些心软,随即又想到原因,心中仍是不痛快,用力挣开,瞪着他没好气地说:“等你回来再说!”
宁湛満腹狐疑。却被妻子推了出去,没工夫再多说什么。
进了王宮,自有內谒者领着宁湛前去晋见,一串东海明珠递出去,宁湛又是一惊----內谒者悄声告诉他,这次召见是在宣明阁。
宣明阁是卫阳王宮中收蔵王诏赦命的地方。紧靠昭明殿。是枢密重地中的枢密重地,以十公主那般受宠的情况。都不曾被允许靠近一丈之內。
宁湛不是第一次入宮,他的外祖⺟也是卫阳王地嫡亲姨⺟,公主下降前,他便经常得到卫阳王的召见,因此,他从到了昭明殿开始,便垂下头,紧紧跟着代替內谒者引路的內常侍。进了宣明阁,便立刻参礼,眼都不曾抬一下,十分拘束紧张的样子。
“阿湛来了,不必多礼,坐吧!”卫阳王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和煦三分,宁湛却依旧参拜完大礼才起来:“谢父王。”
这个父王也是宁湛的特权,除了他,其他的公主夫婿都不能称王为父王,礼法上毕竟是尚主,而不是娶公主。
“朕知道你不喜欢涉足国事,召你来,只是诸公想听你当场回答几个问题,朕也不便太过不近人情。”卫阳王微笑着看着他,表示没什么严重的事情。
宁湛轻吐了一口气,似乎这才放心了:“臣定当如实回答。”
“嗯!”卫阳王満意地点头“其实问题就是----少府库如今能调用多少钱?”
宁湛皱眉:“父王指什么?是说现钱,还是其它?”
“这有区别吗?”国相大人不悦地质问。
宁湛连忙对这位老大人行礼:“国相容禀,少府是国君內库,很多事情自然与一般商家不同。”
国相还想开口,却被卫阳拦下:“你就说三个月內,除了维持正常用度之外,朕用以调用多少现钱?”
宁湛心算了一下:“大约在一百万金上下。”
“这么少!”立刻有人惊呼,宁湛好奇地看一眼,知道是夏官长,神⾊上也就带出了几分不満。
“阿湛,这个数字是不是少了点?”卫阳王也皱眉,不过,只是困惑,却没有多少质疑的意思。
宁湛苦笑:“四月二十,按例要给宗室长辈与年长员官赐冰,父王所谓的正常用度总不会将內府工人地加赏给排除吧?再加上按例给在职官的冰赏添支,加起来就要不下七百万钱。內府支出向来庞大,正月的亏空,臣到上个月才补上,就是这一百万金的数字,臣都有些拿不准,旁地不算,太子妃有妊已八月有余,若是弄瓦之喜还可略节省一些,若是弄璋之喜这是太子殿下的嫡子,岂能节省?”
卫阳王听了,也只能跟着苦笑,望向国相与其它大臣:“就是这样,你们说呢?”
“王上,这个机会错过可就”夏官长显然十分积极,却立时被国相瞪了一眼,卫阳王也不着痕迹地皱眉,见他总算没有说完,才再次和颜悦⾊地对宁湛道:“好了,没有其它事情了,你回去!十娘的脾气不好,你担待着些!”
宁湛一愣,随即勉強笑了笑,行礼退下。
待出了王宮,上马回府,宁湛才认真思索今儿的事情。
----什么样的机会让卫阳这些素来惫懒的君臣也忍不住着急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