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芒月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为宮女,芒月也不可能直接将晨妃拒之门外,就算是皇后亲自发话也不一定能拒绝晨妃进来,而且,在后宮之中,拒绝其他的妃嫔不是露怯的表现吗?皇后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芒月连一句娘娘已经睡下了都不能说,晨妃既然挑在这个时间前来,就是肯定知道皇后没有睡。
晨妃跟皇后走动不多,除了皇后召见之外,很少有主动来晴霄宮的时候。而每次只要她来到晴霄宮,就算一句话都不说,都必定要引起皇后很长时间的郁结,不是让她大发脾气牵连无数的人死的莫名其妙,就是将自己关在寝宮里茶饭不思。
一般这样的时候,都必须是要银面出面,才能让皇后恢复过来,可是这几天显然银面是没有这个时间的,否则刚才她去找的时候,他就不会芒月今夜已经是无数次的叹气了,她意识到自己想太远了之后,立刻让自己回过神来,然后索性什么都不再想,将目光投注在摆放于寝宮门口两个腊梅花瓶上。
“娘娘,晨妃来了。”芒月听着外面已经响起了绣鞋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不由朝皇后轻轻地唤了一句。
皇后没有应,她的目光停在烛火之上,表情淡漠。
这样的深更半夜,晨妃必定是来者不善,如果是往常也就罢了,偏偏今曰皇后精神不振,脸⾊萎靡,实在不是见晨妃的好时候。这难道就是让皇后崩溃的最后一根丝线了吗?
芒月不敢往下想。
晨妃在晴霄宮。甚至整个后宮都完全不顾规矩礼节,都不等皇后开口说见或不见,她就带着杏书直走进来。
“奴婢见过晨妃娘娘。”芒月见着晨妃莲步纤纤。急忙跪下行礼。
晨妃淡淡地微笑着,只略微抬起手让芒月起⾝,眼神颇为玩味地注视着木偶一般的皇后,她那已经韶华不再却依旧粉嫰的朱唇,安静地勾起一个诱人地笑容。
⾝为沈家的女子,晨妃当然是很美丽的,就算是后宮数十年地生活,对晨妃的影响也不过是岁月的痕迹罢了。完全不似皇后这般,被后宮的庒力庒得踹不过气,脸上早已不复当年灿烂的笑容。
“晨妃?”皇后似乎是看到了晨妃,才忽然从迷糊中惊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对晨妃总有种本能的恐惧,虽说⾝为皇后的她执掌凤印,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过能执掌住晨妃的感觉,仿若她在这后宮之中,一直都是一种超脫地存在。
“皇后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晨妃也不客气,自己就在皇后的侧首坐下,芒月忙给晨妃倒了茶。和杏书一同侍立在一边。
“晨妃不也精神很好吗?”皇后没有去看晨妃,生怕她脸上那犹可见的美貌,触起那些年轻时的回忆。
晨妃没有因为皇后的反问而动容,脸上依然挂着亲善可人的微笑。朝着杏书挥了挥手。
“月姑娘,我们到外面去候着吧。”杏书见状,伸手拉了拉芒月“让两位娘娘说些自个的话儿,咱们做奴婢的还是不要打扰两位娘娘的好。”
打扰?芒月眼神一个机灵。以前晨妃从来不会这样做。有什么天大地秘密是连皇后的贴⾝宮女也要避讳的呢?
芒月正准备找些理由来拒绝杏书。却见皇后挥了挥手,让她出去。明知道皇后一个人在这里应付晨妃颇有些困难,但是芒月不敢违背皇后地意思,只能跟着杏书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这晴霄宮的寝宮里,就只剩下皇后和晨妃两个人。
“皇后可记得,你册封大典的那天,老太后对你说过的话?”晨妃眼见无人,不再废话,她那双年轻时就让皇后觉得不敢直视地明眸,直到现在,还是那样清澈动人。
皇后⾝子一直,呆呆地看着晨妃。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回忆了,当年老太后尚健在,皇后以卑微出⾝获得太后宠爱,入主中宮,羡煞了多少贵族公主跟皇都少女,不过,在她被册封的那一天,太后对她说了一句话
“记得,太后当时告诉本宮,⾝为皇后要除尽宮中媚主奷琊,本宮也是这样做的。”皇后故作冷静,心里却打起鼓来,当时在场的妃嫔,似乎并没有晨妃一个,不说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地,就说现在,她提起这陈年往事来⼲什么?
“皇后也是这样做地?”晨妃摇头摇,话音里带了一丝的讽刺“那么为什么这奷琊,还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而太后却已经在说完那话之后不久就薨逝了呢?”
“什么?”皇后听着晨妃这话就不对,忍不住惊恐地叫了一声。
当时皇上宠爱的是琴贵妃,难道太后所说的奷琊,不是琴贵妃而是那个入宮不到一个月就失宠的晨妃?这怎么可能?
皇后的手颤抖了起来,她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而太后确实也是如晨妃所说,在说完那话之后不久,就一直疾病缠⾝,最后在一个下了大雨的夜里死去。
想到这里,皇后心跳慌乱地速加了一瞬。
晨妃对皇后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事情的真相,皇后这么多年都没有闹明白,你登上这个位置,并不是什么太后垂怜,而是你在太后眼中,是一枚好控制的棋子,今天,我面对的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再登上太后之位的皇后,所以,我可以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你。”
皇后当然注意到晨妃的语气,一如平常的淡淡微笑,那种深不可测的笑容里,仿佛随时能够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拉进去,完全地呑噬
“什么真相?”皇后借着喝茶,避开晨妃深邃的目光。
“太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实在太聪明太聪明了,所以,我和琴贵妃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当时还在她控制之下的傀儡一般的皇上,不得不杀了她。”
皇后惊恐地往后一仰,终于明白为什么晨妃一定要连芒月都遣出去了,她声音嘶哑,不敢相信地睁大着眼睛:“你你们你们都疯了,你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谋杀太后?”
“那你呢?你又哪来那么大胆子,敢谋杀皇上的宠妃?”晨妃猛然欺近一步,铭香烛的火光印在她脸上,如冷面修罗,就像要将皇后生呑活剥一般。
晨妃,一贯冷静神秘的晨妃,皇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疾言厉⾊。皇上和太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当时两人的水火不容,⾝为皇后的她也是非常清楚的,可是満宮的妃嫔都选择站在皇上那边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这个皇后之位,是太后给的。
“本宮不,我我我没有,琴贵妃她没有死”皇后紧紧地攥着茶杯,不住的头摇。
晨妃冷了冷心神,冷笑道:“没死?那不过是你安慰自己的说辞罢了。至少对于我们来说,她已经死了,而且死无全尸,我们连为她还尸入殓都做不到!所以,十五年前,我就告诉自己,琴贵妃的仇我记着,今天除夕宴上,这就是你的报应!”
皇后当然知道晨妃所指的是什么,今晚如果要说报应,她那两个皇子得到的报应还真是
晨妃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溅起的水花滴在皇后的脸上,冰凉一阵,让人胆战心惊。
“你不要想着去对付琴贵妃的孩子,否则两位皇子下次就没这么好脫⾝了。想必你知道秦洛的下场吧。”
秦洛?秦洛皇后被这个名字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她倾注了一生心力的孩子,这个她想要借其登上太后之位的皇子,他已经死在了和太后薨逝时一样的雨夜
“难道难道不是秦曦,难道是你?”皇后想到晨妃所说的谋害太后的话,一下子就被晨妃的话带的想错了方向“没错你们连太后都敢杀”
皇后将杀子之仇转到她⾝上,正是晨妃的目的之一,所以她很淡然地微笑,往门口一边走一边回头,道:“记住,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只要我还在绣阁一天,谁都动不得秦曦半分!”
青龙木的大门被重重关上了,晨妃的⾝后,传来皇后咬牙切齿的摔了花瓶的声音。
晴霄宮外,晨妃仰望着深深的夜空,轻舒了一口气,杏书急忙端起手中的袍子给晨妃披上。
“娘娘这样刺激皇后,又是为何?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何必现在全部挑明?”
晨妃的性格,杏书哪能不知道,今天她的表现说是有些真情不假,但至少一半,都是为了刺激皇后而在演戏。
没错,这个女子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是我欠琴贵妃的。”晨妃自己动手拢了拢外袍的衣领“十五年前是我的怯懦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现在,我要还给她。”
杏书听着晨妃再次提起十五年前,不噤心里狠狠一沉,她黑着脸看晨妃脸上的决绝,忽然有种很害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