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香书院阳光明媚,莺歌燕舞,丝竹不绝,没一会就看到芳菲带着一个宮装丽人和两个宮女朝着这边走来。虽然秦曦不认识云锦郡主,但是从穿着的秀女装束上可以看得出来,站在芳菲⾝侧的就是她。
这是个稍显柔弱的少女,青黛娥眉淡妆描画,说不上特别的美艳,相反还有点苍白,反正一眼看过去,和大多数人脑中的预想有些不大一样,至少秦曦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位弱不噤风的郡主和“马上西子”有何关系。
“见过十三皇子殿下、十四皇子殿下。”云锦郡主的秦语不是太好,但秦怡和秦曦都听得懂就是了,她没有跪下行大礼,而是屈了屈膝,算是行礼了。
“郡主快请起。”秦怡虚扶一下。秦曦见秦怡如此作态,也就没有说话,只在一旁等着取笑秦怡玩。
云锦郡主一开口就知道叫了十三殿下、十四殿下,说明她跟秦怡可能相熟,秦曦叫跟从云锦前来的两名宮女都退到岸边,他自己本来也意欲离开,但是刚召见云锦就让她和秦怡独处不太好,决定先留下来,等凝烟到了书院,他再走也不迟。
绚目的阳光之下,湖畔的风吹来一阵一阵初舂的暖意,才子佳人迎风沐暖,整个画面温馨而安宁,秦曦几乎就忍不住想唤过笔墨侍从来,下笔描绘一番。
“郡主初到中原,可有什么不习惯?”秦怡等了半天,见秦曦一点帮他的意思都没有,只好自己开口对云锦郡主问道。
“谢殿下关心,一切安好。”云锦郡主态度很冷淡。秦曦仔细看过去,发现她的柳眉向上勾起,嘴角动了动,目光避开秦怡的直视。
以秦曦少时游猎花丛的经验来看,似乎这代表云锦郡主对秦怡有些反感地样子,这倒是出乎秦曦的意料。
秦怡当然看不出来云锦的不悦。继续说道:“听说西域的饮食跟秦都都大有不同,如果需要什么,可以跟礼卫说。”
“什么都不缺。礼卫照顾很周到。”云锦郡主的回答还是很简单,秦曦再次在她的脸上找到了不耐烦,这才两句话而已,怎么觉得她和秦怡呆在一起就很难受一样?
“嗯,礼卫这次是下了大工夫,因为曦儿这次选妃之后,怕是有五年都不会再有这样盛大地选妃了。”秦怡笑了笑,接着说道“不知道溪霜妹妹对秦都有没有什么感趣兴的。可以说来听听?”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锦郡主神⾊微微移动,然后沉默了下来。
秦怡很期待地看着她,但是秦曦一眼就知道,她不是在思考有什么感趣兴地东西,而是对秦怡已经有种忍耐不住的厌恶了,秦曦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能看着秦怡还毫不知觉地微笑以对。
秦曦正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没想到云锦郡主突然露出了三人今曰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西域美人不像大秦闺阁女子这般讲究笑不露齿,她笑的很深很好看。明眸皓齿顾盼撩人,秦怡只一眼就呆住了,秦曦眨了眨眼睛,更是搞不清状况了。
这位郡主变脸可真够神速。
“可否与殿下单独详谈?”云锦郡主看了秦怡一眼,没有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而是开口提出要求。
秦曦也和她一样。看了秦怡一眼。不过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虽然云锦郡主的这个要求有点不符合礼节,但是秦曦还是很自觉地站了起来。
“不是。我是希望与十四殿下单独相处。”没想云锦郡主也站了起来,但是眼睛一点余光都没有落在秦怡⾝上。
呃
秦曦这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云锦郡主和传说中的马上西子有点靠拢了,竟然直接对一位大秦皇子下逐客令,而且如果是想逐了他秦曦还说地过去,但是为什么是秦怡?
秦怡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稍稍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微笑点头:“嗯,看来美人芳心已属,是我強人所难了。”“哪有,大概是害羞吧。”秦曦有点抱歉地看了看秦怡,如果除去迎秀大典当天的见面不算,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云锦郡主,怎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古怪?
秦怡对秦曦递了个没关系的眼神,便笑着踏出湖心岛亭,拂袖往岸边走去。
暖阳斜斜地洒下来,岛亭周围的草木朱栏,都如被铺上一层染彩,绚丽夺目,云锦郡主等到秦怡完全离开花廊,走到看不见了,才转向秦曦。
“殿下,我们西域人,说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了,你们今天召见我,是不是想让我入进秦怡的后宮?”云锦郡主一边说话,一边跪在秦曦面前。
秦曦就算再不通礼俗,也知道这个礼节对于他们西域女子来说,有着很重大的意义,忙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云锦对秦怡的直呼也很让秦曦奇怪了一下,这代表郡主对秦怡很熟悉呢,还是代表郡主对秦怡的轻慢?
“是有这个意思。”秦曦答地很淡,其实他一点也不关心云锦郡主在闹什么别扭,如果秦怡这次一定要这个人,秦曦觉得自己恐怕理会不了她的想法。
云锦郡主拒绝了秦曦扶她的手,仍跪地道:“溪霜不入秦怡后宮!请殿下明鉴,溪霜实在不愿意和那样居心叵测,心思深沉地人共处。”
“呵呵。郡主!你知道吗?只你这句话,就足以让你死无葬⾝之地。”秦曦表面上维持着威严与平静,但是心底里其实大吃一惊。
秦怡在朝中宮中都是口碑极好的人,从来都没有人这样说过他,居心叵测,心思深沉,秦曦听到云锦郡主这样形容他,简直有点汗⽑直竖的感觉。
秦曦原本只是以为云锦郡主娇羞闹别扭,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他以为西域十六郡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云锦郡主根本就像没有听到秦曦的劝告一样,双拳紧握,胸口起伏,情绪激动起来“但是,再神的智者也料不到天边之远,西域和秦都地距离,足以让一切他地都失去掌控”
云锦郡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是秦曦半句都没有听懂,只能怔怔地看着云锦因气愤而涨红的脸。
“郡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秦曦忽然觉得在云锦郡主那些听不懂地话面前,自己说的有点无力。
云锦郡主冷冷一笑,目光如一把尖刀刺入秦曦的眼里:“误会?他在边境私捣盐茶,利用官私差价挤垮了西域十六郡所有的正经盐商茶商,垄断盐茶之道,这能是误会?他买下流萤河边的花街柳巷,掳掠西域美人,逼良为娼,这能是误会?他制造三不管地带,对流氓土匪放任不管,任他们烧杀抢夺,还令大秦州府为他们做后盾,这能是误会?”
“郡主,先别动气。”秦曦听云锦郡主说的义正言辞,一下子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我不动气,我也没资格动气。我们怕他,怕他断了我们木格河的水,怕他停了我们温伦草原的盐和茶,怕他派刺客夜一之间杀光我们准提哩尔的健壮劳力,我们怎么会动气又怎么去动气呢?”
“郡主”秦曦完全蒙了,不管云锦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她的态度就有大问题了。
为什么出⾝西域的云锦郡主对秦怡会是这样的激愤?
不是说秦怡和西域十六郡国皆是关系良好吗?不是说他与云锦的王子都向往大漠孤烟,游侠天下的生活吗?
“殿下,整个西域到处都是秦怡的人在掌控,官匪勾结,民不聊生,这次我来皇都,本就不是想要做你的妃子,我必须见到荣旭帝陛下,面陈一切,开我盐茶之道,救我西域万民于水火”
云锦郡主说着,深深地低下头,顿首于地。
秦曦本来是无理由偏向秦怡的,但是云锦郡主说的实在太流畅,情绪实在太激烈,而且她一个跟大秦帝国任何人都没什么利益关系的女子,也实在找不出什么陷害一直避于深宮,习武练剑的秦怡的理由吧?
该相信十八年来自己所了解的秦怡,还是该相信这位素未谋面的藩族郡主的控诉?秦曦现在暂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至于云锦郡主是否如他所想象的那般背景单纯,还要去问问燕流笙才好。
秦曦感觉一阵一阵的头疼,本以为今天召见云锦郡主是要促成一件喜事,没想到,千丝万缕的事情却变得越来越复杂,实在让他力不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