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红衫团士兵提着大锤刚想过去砸门,杨府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一个素⾊衣衫的中年妇女神⾊淡定的站在门里,直视刘子光道:“大人是来抄家的吧?”
刘子光见她仪容整齐,神态自若,恐怕不是杨府的下人,便反问道:“你是何人?”说完冲着大门里面一甩头,士兵们立刻鱼贯而入。
“我?”中年妇人凄然一笑,两旁士兵如同嘲水一般涌进杨府,她看也不看,自顾说道:“我是东厂提督杨波的夫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
但凡抄家都是连房子带人一起抄,是凡和杨波沾边的东西一律充公,房子、田产、门面、股份、金银财宝、车辆马匹、丫环用人、还有杨波的妻子儿女,如果他也有的话,这个女人自称是杨波的夫人,当然也属于抄家的范围,看她年龄也不小了,想必跟了杨波的时间也不算短。
“原来是杨夫人,请你到院子里集合,本官奉旨抄家,杨家的一草一木从现在开始全部充公了,杨夫人你也不例外。”刘子光客客气气地说。虽然是太监头子的夫人,可是毕竟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可怜女人,没必要大呼小叫的吓唬人家。
杨夫人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进了院子,刘子光也跟在后面,绕过影壁墙进了二门,来到院子口,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満院子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地契房契、绫罗绸缎、人参鹿茸、是凡值钱的玩意都整整齐齐的码在院子里了,四周围了一圈手举灯笼火把的红衫团士兵,他们也是刚刚进来被这一幕惊呆的,堆积如山的金银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实在是震人心魄。
“不烦劳大人动手了,犯妇已经将家里的东西规整好了,就等朝廷接收了。那些家丁丫环事先已经发还了卖⾝契打发他们走了,除了这两个。”杨夫人指着站在一旁两个怯生生地丫环说“非要跟着在天牢里伺候我,,没奈何只得留下了,还请大人念她俩一片忠心,成全她们。”杨夫人淡淡地说。
这么大的宅子居然跑的只剩下三个人了,看来这个杨夫人很有先见之明,不过她说的带丫鬟进天牢的想法未免有些幼稚,杨波可不是一般的犯官,那是谋逆的大罪,凌迟处死,満门抄斩是肯定的,何来天牢之说。
“杨夫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你能事先遣散奴仆,为何不自己逃跑呢?要知道,⾝为钦犯家属是要被斩首的,你难道不怕?”刘子光奇怪的问道。
“怕,当然怕,但是犯妇已经怕了十年了,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曰子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家老爷犯下的罪孽滔天,也该有人替他还了。”
“好胆⾊,本官倒有些佩服你,到时候自会请个快刀手送杨夫人上路的。至于这两个丫环,本官可以做主不杀,让她俩在你没被处斩之前照顾你最后一程。”刘子光不是什么同情心滥泛的人,不过一点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有的,杨夫人既然这么主动地把家产都清理出来了,省了他不少时间,这点小忙还是可以一帮的。
“多谢大人了,看这位大人如此年轻便蟒袍玉带,想必您就是当今太后跟前的红人----南厂刘提督吧。”杨夫人轻轻道个万福问道。
“正是本官。”
“刘大人深得太后新任,抄家这样的事都派前来,看来恩宠不在李公公之下啊。”
看来这位杨夫人还没弄明白外面发生的事,居然认为是太后在政变中获胜了,也难怪,一直以来刘子光就是以太后马前卒的面目出现的,造成这种误会情有可原。
“李莲英已经被下了天牢。现在是皇上亲政,本官现在的职司是內廷紫噤道御前侍卫大臣。”
刘子光现在的心情很好,这満院子的金银财宝起码有一小半将会入进他的口袋,奉旨抄家这种业务简直就和奉旨贪污差不多了,所以他才和杨夫人多说了几句。不过听到这话以后,杨夫人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太后她老人家…。不再⼲预政事了?”杨夫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但是想到刘子光根本没有理由骗她,于是接着说道:“大人⾝为皇上⾝边的重臣,可否为犯妇带句话,这是一个保存了十年之久的秘密,也许皇上听到会赦免了犯妇也未可知。
还有这样的事情,一个太监的老婆居然掌握着能让皇上赦免自己的秘密。刘子光的趣兴立刻提了起来。不过既然是秘密就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说,他沉昑一下回答道:“本官此次专为抄家而来,杨夫人如此配合,本官就帮你这个忙,说吧,有什么秘密?”
杨夫人却又迟疑起来,⾝为杨波多年的夫人,耳濡目染使她多多少少养成了一些多疑的⽑病,太后既然没死,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如果让这个阴毒的女人知道这个秘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十年的守口如瓶将会毁于一旦,想到这里,她期期艾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犯妇以前是皇上寝宮的女官,曾经侍奉过皇上…。。”
这样啊,我当是多大的事呢,刘子光点点头说:“本官知道了,合适的机会自然会和皇上提及的。”
杨府的抄家工作进展的很顺利,总计抄出金元宝三百锭、银元宝两千锭、旅宋金币一万枚,曰升昌的银票三十余万两,还有纯金纯银的器皿两大车,珍宝首饰古玩瓷器不计其数,字画更是堆了两柜子,还有大批的房契地契:光是京城临街的铺子就有三十多间,酒楼五座,苏杭一带上好的水田桑田有成万顷,这还不包括各地工矿的⼲股在內。一时间具体金额很难计算出来。
不过这难不到刘子光,因为刘大将军就是会计出⾝,而且他还把以前的小跟班丁利斌叫来一起查帐,丁利斌经过这段时间担任紫光车行的账房先生的历练,已经成熟多了,各种金银价格,店铺田产价值,租金收入什么的了如指掌,有他在,计算抄家成果轻而易举。
“大人,锦衣卫来提人犯了。”一个手下过来报告道,东厂现在没有了,南厂还不具备审讯拘押的条件,所以人犯的处理上还是由齐振铭的锦衣卫负责。
“好,让他们把人犯带走吧,告诉领头的,不许欺负她们,就说我说的。”刘子光叮嘱道。
杨夫人和两个丫环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红衫团的兄弟们“这些都是杨波逆贼盘削百姓的赃物,需要细细查验,马虎不得,来人啊,给我装车来回去。”刘子光一本正经的说。
当兵的都不傻,知道大人发财,肯定少不了自己那份,大伙开开心心的连夜装车抢运财宝,刘子光带着丁利斌又去了不远处的⻩府。
⻩金荣的府上就混乱的多了,一片鸡飞狗跳,哭爹喊娘,⻩金荣虽然是阉人,但是态变的欲望比常人还要強烈,光小妾就娶了五十多个,而且都是年轻貌美的良家女子,最大的不过二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十三四岁。看得红衫团的将士们个个咬牙切齿,他们都是⾝強力壮,需求旺盛的男子汉,除了一些年纪稍大的在济南府讨了老婆,大部分还都是光棍一条,可是⻩金荣这个老阉狗,占着茅坑布拉屎,一个废人还讨了那么多老婆,实在是天理不容啊。
⻩金荣的府邸是政变开始后的主攻目标之一,东林军的一队人马是最先攻进来的,但是抄家这样的肥差却交给了红衫团,这口气他们有点咽不下去,此刻看着満院子被抄出来的金银财宝和漂亮娘们,东林军的头目顾大海实在忍不住了,他并不认识刘子光,也不知道红衫团的厉害,所以出言很不客气:“兀那汉子,咱们兄弟攻打⻩府劳苦功⾼,这些财宝和娘们至少分我们一半。”
“大胆!这些财宝都是⻩阉窃取的朝廷财产,理应收归內库,这些娘。。这些受苦受难的姐妹都是⻩阉強抢的民女,什么我一半你一半的,胡闹!”刘子光摆起官威喝斥道。
“咱们流血流汗抢来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啊!”这顾大海也不知道是齐振铭从哪里招揽来的草莽英雄,一点规矩都不懂,居然和刘子光呛起来。
两下里都不是善茬,说着说着就要动武,正在剑拔弩张之际,齐振铭忽然到了现场,一阵训斥之后,顾大海乖乖的带着人让到一边去了,齐振铭拿出一包东西交给刘子光说:“这是从⻩阉家里抄出来的东西。”
明明是齐振铭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怎么成了从⻩家抄出来的了?刘子光狐疑的掀开布包的一角看了看,原来是一件明⻩⾊的龙袍。
“噢,对对对,是从⻩阉家里抄出来的。多谢齐大人提点。”刘子光恍然大悟,这是给⻩金荣栽赃呢,这个老阉奴毕竟是三朝元老,先皇托孤重臣,现在人已经关在天牢里了,但是治罪还需要相应的司法程序,这才能显示出当今圣上的英明。
看到刘子光会意,齐振铭呵呵一笑,拱手告辞:“刘大人慢慢抄家,齐某先行一步。”
“少等片刻,我还有事请教。”刘子光一直对満门抄斩这个株连制度持反对意见,刚才杨波夫人的事情给他的触动不小,现在正好向齐振铭讨教一番。
“何来请教二字,大人有什么需要齐某释疑的,请讲便是。”
“阉党众人是不是都要満门抄斩啊?”刘子光指着院子里五十多个如花似玉、哭哭啼啼的小娘子问道。
齐振铭立刻明白了刘子光的意思,笑笑说:“刘大人怜香惜玉,真乃性情中人,我朝太祖皇帝授意制定的《大明律》规定诸如谋反、大逆这样的重罪首犯要凌迟处死,,其祖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凡年十六以上,不限籍之异同,不论笃疾废疾,一律处斩。但是女眷不在此列,她们通常会被发送到教纺司为娼或者给付功臣之家为奴。”
“原来如此,刘某受教了。”刘子光放下心来,这些水嫰嫰的小娘们不用杀头了,而且还能付功臣之家为奴,明天给皇上知会一声就是了,这点面子他还是有自信的,自家兄弟们盯住这群女人的目光简直就象饿了一冬天的狼盯住肥嫰的小羊一般贪婪,也该给他们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了。
话说到这里就点到为止了,齐振铭再次给刘子光拱拱手准备离去,一旁的顾大海却很不识相的再次跳出来喊道:“给功臣为奴,那不就是送给咱们为奴么?咱们攻打⻩府功劳最大,齐大哥你就把这批娘们赏给兄弟们吧。”
那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刘子光摆明了吃定这批女人了,顾大海还跳出来争,真是太不识相了!齐振铭当场就冷了脸:“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谁的功劳大圣上自有公断,这批犯官家眷朝廷赏给谁就是谁的,不是本官能够作主的。”
“齐大哥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当初你说铲平了东厂,要银子要娘们都是你一句话的事,现在怎么变卦了?⻩金荣和杨波这两个阉狗都倒台了,这京城里除了皇上不就是齐大哥你最大了吗?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顾大海一脸的岔岔不平。随即一双眼睛转到了刘子光⾝上,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嚷道:“一定是这帮小子要和咱们争,才让齐大哥为难的,他们鸟⽑大的力气都没出,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现在居然跑来抢咱们的钱和娘们,我们不服!”
“放肆!”齐振铭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动起来了,东林党是个文官和书生为主的政治团体,除了自小培养的一批骨⼲之外,还要大量利用江湖上招揽的草莽英雄,顾大海就是这样的人。就是怕他们和刘子光的红衫团起冲突,钱谦益才特地派齐振铭亲自过来送龙袍,没想到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
“御前侍卫大臣面前休得无礼!”齐振铭居然昏了头想用刘子光的官衔来吓唬顾大海,他倒是忘了顾大海⾝为草寇,最不怕、最反感的就是当官的,要不是哪会跟着他造反呢。
“什么狗庇大臣,老子不吃那一套!这些娘们老子要定了!谁敢有半个不字,先问问我这兄弟答不答应!”顾大海一扬手中的五虎断门刀,公然向刘子光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