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光去山东挂的是北洋水师督办的钦差头衔,他本⾝已经是太子少保加一等侯爵的超品大员,所以只能挂临时性的钦差衔,山东地面上的所有员官都必须无条件的听从他的命令,调派人员物资钱银,配合创建北洋水师。
所谓北洋水师,是和湾台新成立的南洋水师相对应的一个以山东半岛为基地,以満清、⾼丽、倭国为潜在敌人的大型水师单位,包括若⼲个码头,配套的炮台,保卫陆上设施的步兵,当然还有一支強大的铁甲舰队。
北洋水师的底子就是刘子光带的这三条铁甲战舰,战舰还没有名字,只是用黑⾊的油漆在船头上标注着“零零一”“零零二”这样的编号,正式的名字需要等水师正式成立以后再命名,当然北上的船队并不只有这三艘船,从南京出发的时候就带了十艘装运物资人员的蒸汽船,到海上的时候又加挂了三十艘装运机器设备,技术工人、辎重粮草的帆船,海上总督马士英亲自上船慰问北上人员,大军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决不含糊,他甚至还想让自己的女儿跟着刘大人一起北上呢,不过再次被刘子光婉言谢绝了,马总督遗憾的扼腕叹息,感慨女儿没有这个好命。
叹息归叹息,该配合的还是要配合,马士英俨然已经以刘子光的忠实班底自居,海上在他的治理下,就是刘子光強大的后勤基地,粮草布匹,食物饮水,机器设备,北上人员的安家费都由海上道衙门的财政拨款,光是采购梅林罐头的费用就有上万两银子,还有采购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纸烟雪茄也有大大的一笔银子,这些钱最终还是落到了刘子光的腰包里面。
舰队从吴淞口出发,北上山东,一路浩浩荡荡、乘风破浪,沿途只在海州停顿了一天,次曰便到达三百六十里外的胶州湾,胶州湾位于山东半岛南部,有南胶河注入。胶州湾口窄內宽,东西宽三十里,南北长四十里,为伸入內陆的半封闭性海湾,天然深水航道水深五丈左右,无泥沙淤积。湾內港阔水深,风平浪静,海水终年不冻,为天然优良港湾。
刘子光下令在胶州湾设立水师基地,基地的位置定在海湾的湾口位置,这片小渔村还没有名字,刘子光沉昑片刻道:“就叫它青岛吧。”
青岛的建设如火如荼的展开,即墨县,胶县的民工在县尊的带领下赶过来帮工⼲活,刘子光这尊大神在这里,就连山东巡抚都不敢坐在济南了,慌里慌张的要赶过来请安,被刘子光一纸电报喝令住了,巡抚来了也没什么用,不如呆在济南调拨人员物资了。
修建青岛城的任务交给了山东民人,全省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刘子光也不白白差遣他们,每个劳工都发给足够的工钱,并且没有拿鞭子的监工,只有拿尺子的监理,你想啊,工作量摆在那里,完成就有银子拿,完不成就喝西北风,谁还偷懒耍滑啊,所以码头的修建工作异常顺利,进度比官府差遣徭役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栈桥的终端,要修一座亭子。”刘子光站在青岛海边指点着说,他眼前是一座长长的栈桥,一直延伸到海里,海风吹拂着他⾝上的大氅,猎猎作响,虽然已经是夏季,青岛的温度只有二十五度左右,非常宜人。
“大人,亭子要建成什么式样的呢?”一个工程师问。
“嗯,我想想…。”刘子光努力回忆着青岛啤酒瓶子上的商标,然后拿过工程师手上的碳条和白纸,施展起在少年宮练过的速写本事,刷刷几笔将青岛啤酒的商标勾勒出来:“就照着这个样子建。”
北洋水师的基地不止一个,刘子光还在威海的刘公岛,蓬莱的长山列岛选择了地点建造码头和衙门,北洋水师需要招收大量的水手和战兵,半岛上的渔民优先考虑,其他不善水的山东弟子也可以报名参加诸如水师巡防营之类的陆上队部,自从去年济南战役以后,刘子光队部里的山东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不光红衫团,还有南厂和五城兵马司,山东兵都是基⼲力量,山东人也非常喜欢跟着刘大帅吃粮,不光饷银足额按时发,就是在乡亲们面前也觉得很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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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城的修建,不光使用了当地的劳工,还调动了全山东的囚徒,这些犯罪之人往往负责最艰苦的活计,他们没有银子可拿,⼲活慢了还要受到鞭子的惩罚。这帮囚犯里有很多是満清时期就关押的犯人,对于严重的刑事犯,不管权政怎么更迭,这些人都永远是囚犯。
使用囚犯做苦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刘子光并没有加以特别的关心,直到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案件,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名负责看守囚徒营地的官差被人用闷棍打昏,⾝上佩带的弓箭腰刀都丢失了,但蹊跷的是囚徒们一个都没有少,这些犯人都是罪大恶极的刑事犯,有江洋大盗,有采花贼,有山贼响马,也有纵横乡里的恶霸,哪一个都不是善相与的角⾊,不过到了刘子光的地头还敢做乱,就有点猖狂的过分了,刘子光立刻着令南厂加以侦讯。
如今南厂的业务随着刘子光的北上,也扩展到了山东一带,全省都设有办事机构,青岛更是保卫工作的重中之重,他们接过这桩案子以后,全力盘查,将犯人们逐一过堂,大刑伺候,可是依然没有下文,就连失踪的弓箭腰刀都没能找到,动用了嗅觉灵敏的警犬也是于事无补,这更让刘子光着恼。
城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一应事务都有得力⼲将紧抓,刘子光⾝为总负责者反而无事可做,他索性将这件案子接了过来,发扬“刘公案”的传统,欲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所有犯人的卷宗被调来供刘子光查阅,根据卷宗显示,被袭击看守所在的那个营地里,几乎每个犯人都有极大的嫌疑,这些罪犯中包括江湖骗子,惯偷,帮派打手,抢劫犯,每个人都不老实,都有強烈的越狱欲望,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袭击看守抢夺武器呢?刘子光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一份最不起眼的卷宗引起了刘子光的注意,倒不是因为此人所犯的罪过之大,而是因为他的刑期太长,早在山东没有沦陷之前就⾝陷囹圄,満清统治十年期间也一直在坐牢,等到清人败走,山东恢复大明的统治,他还在坐牢,而且刑期一直在长,从最初的五年徒刑增加到现在的五十年徒刑,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更令人吃惊的是此人最初入狱的罪名居然是偷窃了几件服衣。
“此人或有冤情。”刘子光说,当即下令将囚徒所在的管营叫来询问,这批囚徒都是泰安府送来的,管营也是泰安府的差役,这些吃六扇门饭的人都是老江湖了,満清统治的时候他们就是差役,现在大明打过来,他们依然被留用,只是⾝上的号衣变了而已,管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大帅之后点头哈腰,诚惶诚恐,听到大帅询问起那名被判了五十年徒刑的犯人,顿时眉飞⾊舞起来,噴着口水向大人介绍道:
“此人名唤白小山,自幼家贫,善使弹弓捕鸟,在当地堪称一绝,十四岁时因为偷了当地员外家凉在外面的绸缎服衣而被抓,被县尊判了五年徒刑,坐牢期间,他还屡教不改,多次越狱潜逃,被抓回来之后刑期越加越长,最终成了五十年,这个人一向不老实,虽然不打架斗殴,但绝非善辈,我估摸着他一直想找县尊大人报仇来着…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请大帅明鉴。”
“哦?为什么要找县尊大人报仇?贵县又为何因为偷窃几件服衣而判此人五年刑期,这判决未免过重了些。”刘子光皱起眉头问道。
“咱们肥城县尊执法严明,重刑严惩这些宵小,在泰安府是出了名的铁面青天,要不是…。”管营还想说下去,被刘子光⾝后穿着飞鱼服的南厂番子耝暴的打断了:“罗嗦什么!大帅说有疑点就是有疑点,检重要的说,少废话!”
望着级别差了不知道多少的上官,管营终于老实了,说道:“其实白小山这厮也倒霉,谁叫他拿弹弓打鸟时打碎了县尊老爷丈⺟娘家的琉璃窗户呢,要知道当年的琉璃窗可比现在的价格⾼了十倍都不止呢,就是现在小的家里都安不起琉璃窗呢…又扯远了,我这张破嘴!”管营扇了自己一巴掌,继续道:“县尊是个孝子,哪里容得丈⺟娘家被欺负,当即下令快班抓捕张小山,勒令他赔偿损失,白小山家里穷的叮当响,哪里有银子赔,只好光棍一条耍起无赖,县老爷哪容得他猖狂,便当庭判了他重刑,整整五年。”
“且慢,卷宗上不是说白小山是因为偷服衣入狱的么,怎么又变成打破琉璃窗的罪名了?”刘子光狐疑道。
“大帅有所不知,县尊老爷是个清官,不想因为自家的案子判他重刑,所以寻了个偷服衣的罪名加给他,其实也不冤枉,白小山横行乡里多年,肯定没少偷过服衣。”管营言之凿凿道。
“贵县真是青天啊。”刘子光揶揄的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