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矛盾是无法避免、不可调和的,刘子光本⾝手握重兵,威望极⾼,海外还有坚实的靠山,就凭这些条件,换成一般的君王早就猜忌他了,朱由校好歹还算是他的铁哥们,既是共过患难的兄弟,又是他的小舅子,这些年来对刘子光并无不信任,相反还把领侍卫內大臣的职位交给他,相当于把皇宮大內的全安托付给他,这种信任当初曾经让刘子光感动了好久。
可是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再铁的关系又如何呢,遇到关系王位御座的问题,一切都就变成浮云了,什么兄弟之情手足之义,敢恩断义绝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位帝王会手软。
朱由校在痛苦的犹豫之中,他从內心深处不相信刘子光会某朝篡位,但是他也明白,现在的刘子光不会谋反,并不代表他将来不会谋反,他本人不谋反,也不能说明他的子孙不会谋反,小外甥刚降生就不同反响,听说哭声震撼三个街区,一顿饭要十个奶妈喂,这都说明此子非等闲之辈,天生异象啊。
别看朱由校各种科学都精通,骨子里还是个封建君主,而且迷信思想比较严重,根据他了解,大凡历史上的开国君主,降生的时候都有异象,譬如红光満室,天降星斗之类,钦天监的补充报告已经发上来了,说是前曰天上降下一颗星斗,可能某地有君王级别的人驾崩了,这个时间刚好和小外甥降生的时辰相对应,这就更坚定了他的信念,将来夺取朱家江山的,必定是此子。
怎么办?杀不杀?这是一个很难下定决心的问题,如果杀得话,必定将刘子光逼反,这家伙要是反了,大明可就乱了,如果将他一同解决掉的话呢,那也是一场浩劫,大明朝少了一员猛将,北伐西征大业怎么完成?还有⺟亲和姐姐,怎么面对她们?尤其是姐姐长公主,刚生了孩子就要面临丈夫孩子同时死亡的悲剧,她一定也会随之而去的,这些都是朱由校难以面对的问题。
好在有魏忠贤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魏忠贤不但是奴才,还是好帮手和关键时刻出谋划策的智囊,这个太监从小就陪伴朱由校一起长大,感情确实深厚,当初要不是他来回奔走,联络各路人马,朱由校也不能成功发动政变夺取帝位,真论起来,小魏子的功劳比东林党和镇武侯不相上下,算是从龙旧臣,而且因为他是太监,又是儿孤,所以几乎没有谋反的可能,只能依附于皇家做一个忠心的奴才,此时魏忠贤亦是一脸忧⾊,小心翼翼地陪在一边。
“皇上,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啊,奴才觉得还是趁早解决这个隐患比较好,想当年大唐贞观年间,袁天罡算出姓武的会夺取李唐天下,太宗皇帝没有相信,最终导致了武氏篡国,祸害天下数十年,皇上啊,您可不能重蹈唐太宗的覆辙了。”魏忠贤的话情真意切,让朱由校心里更乱了。
“已经差人去请镇武侯和小外甥了,可是对他们下手…实在太为难朕了。”朱由校望了望桌上摆着的三杯鸩酒,面有难⾊地说。
“皇上放心,奴才的东厂番子已经将养心殿的侍卫替换下去了,这三杯酒也是急性药,喝了就见效的,到时候不必担心镇武侯暴起伤人,至于孩子嘛,就交给奴才处置好了。”
朱由校还是下不了决心,他呆坐在御座上,想想这些年来刘子光的战绩和对他朱家的恩情,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人实在不像是能叛变的人,可是钦天监算的八字还有民间相师看的象,还有那颗陨落的星斗,都坚定地指明了小外甥的帝王命运,这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朱由校的性格本⾝就摇摆不定,这样的大事让他决定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正当他还在思想斗争的时候,外面传来太监的禀报:“镇武侯携小侯爷觐见。”
主管皇宮全安的一把手是刘子光,但是他经常不在京城,所以指挥大內侍卫和御林军的重任就落在他的副手赵尔虎⾝上,赵将军以前只是御林军的一名千户,自从奉天殿之变的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后,开始飞⻩腾达,现在已经是同提督衔了,五十岁人了,临退休混上⾼位,他不得不由衷的感激刘子光,所以虽然赵将军平时并不和镇武侯频繁来往,但是也能算得上是他的嫡系了。
此嫡系非彼嫡系,就算赵尔虎再忠于刘子光,也是建立在刘子光是当朝重臣的基础上,跟着他混自然能升官发财,如果这尊靠山悍然起兵造反,那赵尔虎可就要仔细思量一番了,今天宮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司礼监魏公公调派了大批东厂精锐番子进皇城值守,并且噤止任何人出门,即使有腰牌也不行,赵尔虎本来还有质疑,可是魏公公拿出皇上的手谕来,他也只好从命。
南京的城防由京营军负责,这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人数⾼达十万人,归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双重导领,今天大都督魏国公和兵部尚书袁崇焕都得到司礼监发来的皇上口谕,说是要他们亲自巡视十三城门的防务,这道口谕很奇怪,皇上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城防工作了呢,不过⾝为臣子只能执行命令,徐增寿和袁崇焕都批了盔甲,带了亲兵一人一段上城巡视,⾼级员官视察,当兵的自然打起百倍精神,开小差的都溜回来了,刀枪也擦得很亮,守城的各种械器都整备了一遍,平时疏漏松懈的京城防务为之焕然一新,倘若这时候碰巧发生个什么事变,一定能让叛军有来无回。
城外的南厂衙门此时已经空了,只剩下门口站岗的两个番子,其余的人早就混进城去,消失在京城茫茫人海之中,附近的红衫团驻地,一派外松內紧,门口站岗的士兵扶着火铳打瞌睡,里面确是严阵以待,全副武装,装甲战车装満了燃料和弹药,飞艇都充満了氢气,士兵坐进了吊篮,随时预备升空,一门门火炮拉在马车后面,坐在车厢里的士兵一遍遍检查着火药包,擦拭着已经很⼲净的炮弹。步兵们全部顶盔贯甲,铁盔的皮带紧紧勒在下巴上,佩刀挂在腰上碍事,一律斜揷在后背,等手上的火铳打空了就菗刀⾁搏,他们的任务是等城里信号一起就跟随装甲战车杀进聚宝门,至于下一步⼲什么就看军官的指挥了。
京师讲武堂內,所有的学兵都紧张的坐在大校场上,今天早上学堂突然紧急集合,向他们发放了最先进的击针火铳,每人还有六十颗弹子,刺刀也是崭新的炼锋号出品,同时发放的还有和红衫团将士完全相同的铁盔铁甲,教官们让他们披挂整齐,饱餐战饭以后在校场列队等候,说是有人要对镇武侯不利,学兵准备随时上阵平乱。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崇拜英雄的时候,镇武侯就是他们心中的战神,居然有人要对偶像下毒手,少年们自然义愤填膺,一个个杀气腾腾,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为侯爷尽忠。
江边,两艘旅宋兵舰接到兵符之后,迅速起锚生火,水兵各就各位,大炮装填弹药,悄悄瞄准了不远处的同行---大明长江水师的战船,可怜那些明军还不知情,依旧远远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呢。
京师理工大学堂的库房里,早年奉天殿事变中出过风头的两个⾼大的翁仲也被人发动了起来,翁仲內部的小锅炉开始燃烧预热,各种兵器也被检修过了一遍,只等一声号令就能踏出库房,投入战斗。
南京城內,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半点的异样,街上人来人往,车马不断,一派帝都繁华景象。
午门的城墙上,赵尔虎收回远眺的目光,疑惑道:“司礼监这样搞到底是想对付谁啊,难不成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大明好不容易走入正轨,怎么能擅杀功臣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是万一是真的呢,就凭自己手中这杆虎头金枪,能挡住镇武侯一招还是半势呢?他一点也没有把握,只能祈求这种局面不会出现。
远远地从承天门方向走过来两个人,慢悠悠的似乎很是悠闲,等到了近前,才看清其中一人正是镇武侯刘子光,他一⾝红袍,満脸喜⾊,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旁一人蟒袍玉带,藩王打扮,只是肤⾊有点黑,不像中土人士。
“老赵,今天你怎么亲自上值班了?”刘子光在午门下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