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水师的战船有一部分在倭国,还有一部分在⾼丽,剩下的炮舰不足五十艘,要论火力那是足够了,可是炮舰毕竟不能上岸,陆地上的战斗必须步兵来解决,而李岩手下掌握的步兵实在不足。
老红衫军的底子早就不在了,老人们要么解甲归田,要么当上参将以上的⾼官,后来的红衫军都是鲁豫晋冀等地的质朴青年组成,经过严格训练,战斗力比一般噤军要⾼得多,可是这些主力兵员大多在征西战争中派往了甘肃陕西,留在河北的军队也就是两万人左右,相对于朝廷十几万大军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
刘子光在出逃青岛的时候,曾经给李岩写了一封信,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擅开战端,保持现状是最好的,信的末尾情真意切地写到:你我切切不能做內战的罪人啊。对此李岩深以为然,并且为之感动不已,位极人臣权势滔天的时候不谋反,被人赶尽杀绝驱逐海外的时候还不谋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曹操?只能是忠肝义胆的岳武穆啊。
北方军队皆在徐增寿的统辖之下,这位国公爷虽然统兵的本事不⾼,但是大是大非分得很清楚,有他在,噤军们绝不会闹事,就算祖大寿、満桂这些前徐州军的将领,和红衫军的关系也算不错,每年起码几万两的供奉给他们送过去,不为别的,就为买了一团和气。
北方草原是扎木和的地盘,不足以虑,西边是赵章程掌控的山西,也不需要防范,东边的満清已经⻳缩到黑龙江了,也没啥担心的,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北上的朝廷大军,所以李岩只是把注意力和相当一部分陆军兵力摆在了南边,监视朝廷的动向,以至于袁承志在京北大杀四方,在天津围城的时候,红衫军竟然无兵可派,远在大沽口炮台的李岩只能下令队部收缩,用炮舰的火力掩护他们。
残阳如血,大沽口附近的战斗还在继续,火鸟的四十七个弟兄用血⾁之躯硬是抵挡了三万噤军半个时辰,为主力转移到炮舰火力掩护下争取了时间,集结号始终没有吹响,因为刘得水也战死了,死在双方的炮战之下,死无全尸。
河北噤军的前⾝是徐州军,也是南明最能打的队部,来到河北驻防以后,并未马放南山,真被调起来积极性,还是有几分战斗力的,再加上袁承志出⾊的煽动能力,⾼官厚禄,美女财宝,哪个人不爱啊,只要⼲掉了红衫军,全部军官升一级,士兵赏三个月饷银,不是那种不能兑现的曰升昌票子,一水的细丝官锭,放在敞口大箱子里,等着你拿!
少帅爷的讲话也提气:凭什么红衫军独领feng骚,咱们老徐州军出来的汉子,哪个比他们怂?都是人生父⺟养的,谁比谁少点啥啊,是汉子的,就去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誉拿回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弟兄们自然是嗷嗷地往上扑,红衫军吃香的喝辣的,军饷出奇的⾼,穿一⾝半旧的红战袍傲的一笔雕凿,偏偏走到哪里都有大姑娘小媳妇给他们抛媚眼,噤军们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叫你再傲,叫你再拽,我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看你怎么拽?
汉人军队向来內战內行,外战外行,这些噤军打起红衫军来,比打満清人上心多了,几万大军猛扑上来,多少炮弹砸过去都挡不住,根据飞艇侦查报告,各处的噤军都调动了,整整十几万人啊,朝着红衫军驻守的各个城市扑去。
李岩急令收缩战线,大沽口是海防炮台,对付內陆的敌人并不好使,死守于此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不如登船转站他处,在舰炮的掩护下,红衫军撤到船上,朝山海关方向开去。
可是刚驶离海岸,就遭到了朝廷飞翼队部的打击,别以为只有红衫军有空军,这玩意的鼻祖可是人家朱由校!朝廷从京北秘密运来二十架动力翼伞,就是专门来对付水师战船的,因为大明水师掌握绝对制空权,所以舰上并不装备防空火器,用翼伞轰炸是最好的了。
果然,面对空中来去如风的敌人,舟师将士无计可施,大炮的仰角没那么大,火铳就大不了那么快,那么⾼,只能硬着头皮挨炸,所幸的是不久红衫军的空军就赶到了,双方在空中展开缠斗,用火铳互射,最终还是红衫军空军技⾼一筹,打掉了朝廷军的翼伞,为这场败仗挽回一点点面子。
百战百胜的红衫军被人偷了老营,撵出了家门,而且对方还是他们看不起的噤军,战船上气氛沉闷,大家都靠在船舷上菗烟,船舱內,李岩正和几位将军商讨下一步对策,将军们大都愤懑不平,要集结山海关和辽东的队部杀回去,可李岩却不同意,他的意思是连山海关都要放弃,因为山海关只是一座单薄的关隘,依托关內支援抵御外敌入侵还可以,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就是一座死城而已。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这大片大片的土地都不要了么?”将军们瞪着眼睛问。
“接了山海关的兵,全军撤往⾼丽,其他地方的弟兄,让他们往山西走,找到坚实的立足点才能反击,现在只能这样了,没有粮草弹械,拿什么和朝廷拼啊。”李岩连连头摇,刘子光在北方的基业,几乎是夜一之间毁于一旦,这和他的轻敌失策脫不开⼲系,可是事到如今自责已经没用了,唯有保存好实力,以待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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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曰后,京北,袁承志的帅府內正在大摆筵席,年轻的元帅二十四岁就领了蓟辽总督的印信,又被授予了靖边伯的爵位,加太少少保衔,各种荣誉加⾝,比当年的刘子光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承志一⾝过肩蟒跑,脸上掩不住的少年得志,向堂下众人拱手致意,以往他总是被掩盖在父亲的光环下,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大展宏图,顶京城,战海上,战京北,三战成名,将刘子光以及红衫军踩在脚底下,登顶大明武将的最⾼峰。
⾼处不胜寒啊,袁承志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畏惧的,崇拜的,也难怪,他下手狠辣,军法严苛,比乃父袁崇焕还要厉害十分,动辄就斩人,威风八面,无人敢冒虎威,昨天父亲大人来信说,切切不可小瞧了刘子光,对此袁承志只是付之一笑,父亲大人毕竟老了…
如今山海关已经尽在我手,叛军已南逃至⾼丽境內,不足为患,下一步就是进兵山西,然后宁夏,夺取红衫军最后的据点,之后刘子光孤悬海外,即便有几千死士也翻不起浪花了。这七曰內,从南方运来了大批银两弹药,袁承志犒赏三军,又斩了几个不听话的将军,恩威并施,将噤军牢牢掌握在手中,大军在握,自己又熟读兵书,足智多谋,有什么可怕的呢。
袁承志很矜持的举着酒杯和部下对饮,别人都是一口闷,他只是象征性的抿一下,这种⾼傲的做派和徐增寿截然相反,更能衬托出少帅卓尔不群的英姿,为帅者,就必须拿出个派头来,不能和下面人打成一片,这是袁承志的心得。
从京城带来的家将悄悄凑上来,在袁承志耳边嘀咕了一句,袁少帅面⾊不改,放下酒杯来到书房,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跪在地上,看见袁承志进来便哭道:“少帅,俺们奉命潜入山西的五十个弟兄,全挂了!就我一人跑出来了。”
“报情探听的如何,山西军驻防情况和武器配备情况。”袁承志面无表情的问道。
“大营的边都没靠上去就被逮了,啥也没看见啊,不过他们一直在招兵买马,到处都是招兵的旗帜。”
“够了!这个谁都知道,没用的废物,拖出去斩了。”袁承志怒道。
两个亲兵过来将那名细作拖了出去,只留下一路求饶的声音,袁承志余怒未消,看见家将欲言又止,喝问道:“还有什么事?”
“还有两封边报,请少帅过目。”
“哦”袁承志拿起桌子上两封电报看起来,越看脸⾊越差,蒙古人果然动了,察哈尔汗扎木和集结了十万草原健儿,誓师南征,要为安达报仇,満清人也蠢蠢欲动,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他们仿佛找回了当年跃马白山黑水的感觉,竟然筹措了三万人马,开始小心翼翼的南下了。
“宵小之辈,难道以为走了刘子光,大明就没人了?”袁承志轻蔑的笑道。
“少帅,您看下一封。”家将小声道。
袁承志展开下一封电报,一眼扫过去,脸⾊突变,质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