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月,屠各酋首张忽暗招旧部,聚众数千据定安郡自称秦王、大单于。明王遣柳、杜洪、刘宁领厢军、府兵五千讨之。十一月,兵至朝那城,北府军四战四捷,擒张忽,斩首两千余,其余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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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一声吼声像炸雷一样回响在马嘶和马蹄声中,只见一道白光破空划过,接着一颗睁着大大的眼睛怎么也不相信事实的头颅在如箭升起的鲜血中飞动,他花白的胡须和満脸的沧桑显示这位死者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他一头的碎白的发鞭表示他不是拓拔鲜卑人也是被拓拔鲜卑化的其它族人。
头颅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终于扑通地落到了尘土飞扬的地上,很快就在尘土⻩雾和纷乱的马蹄中消失了,也许已经被马蹄踏成了泥土,和这⻩土混在一起了。
“老爹!”一声⾼喊撕破土⻩⾊的空气和无穷的混乱,在刀枪碰撞和杀戮声中如⿇雀一闪,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涂栩只听得懂党项话和官话,对于远处传来的铁弗语一点“领悟力”都没有,但是凭着那凄厉的声音和他在场战上练出来的直觉,涂栩体会到这喊声中包含的痛苦和仇恨。涂栩在挥刀盯着附近向自己冲过来的铁弗骑兵的时候,脑子里却向发出声音的远处充満了警惕。
做为一个千把号人首领的营统领,按照正常地习惯本来是不应该冲杀在最前线的。但是按照镇北军的军法,军官不冲杀在最前面,一旦队伍后退,那他将是第一个被砍头的,于是镇北军形成了一种惯例,军官一般都会冲杀在前面,而士兵也会奋勇向前。人家当官的都冲在前面了,当兵的自然不好说什么。而且一旦军官在前面战死。队伍却后退没有取胜。那么全队伍的人都有可能一起军法处置,统统斩首,不拼命不行呀。
涂栩一边举起马刀,将旁边一个不过十四五岁、露出破绽的匈奴骑兵砍下马来,一边密切关注着自己地属下。这些都是“新兵”不过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新兵,都入伍半年了。只是没有真正地杀敌临战过。
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搞得,部属刚跟着自己在场战上血战两回,有了一些实战经验了,上面就把这些军士调走,又换上一批“新兵”半年下来,自己地兵跟他娘地奢延水还流的快。
不过还好,这些新兵都是从各羌、、匈奴、鲜卑、汉等各族善骑射者中挑选出来的。在家里就能纵马千里。飞射奔兔。加上入伍以来大量的训练和演练让他们很快就成了一名骑兵,缺的只是血与铁的洗礼而已。
这一仗下来后,那些活下来的军士已经有足够地实战经验了。可以勉強成为一个飞羽军骑军了,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过不了这一关,永远地长眠在这块⻩土上。
“啊-”一声惨叫,一名军士不由往后一倒,涂栩可以看到一道血⾁模糊的伤口出现在那名军士的胸口上。由于刀势太沉,伤口太深,这名军士的半个⾝子居然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势姿,而头颅也无力地搭拉在胸前,揷着白羽⽑的头盔歪歪地向左倾斜,眼见不活了。
“操你妈!”几句官样和党项耝话不约而同地响起,几个周围的飞羽军军士立即围了过来,发誓要为战友报仇。最近的一个大个子最先动手,只见他地右手一翻,马刀像毒蛇地信舌在他对面的铁弗骑兵脖子上一闪,留下一道血线。而后大个子弃了对面即将死去的敌手,紧接着右手一转,马刀挟着风雷之声向左前方刚刚得手还来不及⾼兴地铁弗骑兵劈去。
铁弗骑兵慌忙一挡,只听到咣铛一声刺耳的金属击撞声响起,在⻩⾊的尘土迷雾中居然闪出了几个火星子。大个子抢得先手就丝毫不留情,右手一扬,呼呼呼就是三刀,刀刀力沉势凶,直取铁弗骑兵的要害。铁弗骑兵没有想到对手居然比自己还力大凶猛,顿时招架得有些慌乱了,勉強挡住了前两刀,第三刀眼看怎么也挡不住了,马刀闪着白光向他的右肩劈去。
铁弗骑兵也是个⾼手,当即立断往后一倒,整个上半⾝居然像劲风下的⾼梁秆一样向后面折去,堪堪地让闪着寒光的马刀从自己的胸前划过,差了一截距离。而这时大个子突然一动,左手居然松开紧握的缰绳,整个⾝子在马镫上站立起来,而且还往前一扑,骤然间大个子的手好像长了一倍有余,马刀一转,刀锋在铁弗骑兵的胸口狠狠地划了一刀。
这一刀造成的伤害太大了,铁弗骑兵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整个胸膛便被切开了,无数的
着气泡扑腾地往外冒,不知是什么的白⾊、黑⾊、青纷翻了过来。铁弗骑兵再也直不起⾝子,直接往后一倒,落到地上去了。
大个子急忙收住了⾝子,把手臂和马刀收了回来,他人没什么事,连气都不喘,可是这一番激烈的马上动作却让坐骑吃苦不少,要不是这是一匹标准的飞羽军战马,恐怕就不是腿双微微发颤,而是直接跪下了。
涂栩刚看完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突然感觉到一阵风声从前方向自己扑来。警惕已久的涂栩连忙横刀一架,这时只见一把长刀从⻩尘中递了出来,直取涂栩的胸口,而涂栩的马刀一挡,刚好阻住了长刀的去处。接着一张年轻的脸从⻩尘中露出来,这张満是尘土的脸狰狞扭曲,充満了仇恨,恨不得把涂栩生呑活剥了。
年轻的铁弗骑兵一刀接一刀,刀刀都是咬牙切齿地劈向涂栩。其沉如山,势如疯虎,杀得涂栩一开始的时候有点手忙脚乱,一时反应不过来。铁弗骑兵边砍边叽里咕噜地大声骂道,如果会听铁弗话地人就会从铁弗骑兵愤怒的咒骂中知道涂栩为什么会得罪他了。
原来刚才涂栩杀得那位老铁弗骑兵是这位年轻铁弗骑兵相依为命的大叔。一个自小是儿孤,一个无儿无女孤苦零丁,所以才把对方当成父亲和儿子一般。涂栩一刀砍下老铁弗骑兵的头颅,年轻的铁弗骑兵怎么不怒火万分。把涂栩当成杀父仇人一般。
涂栩是没有趣兴去了解事实的真相。就算是他知道了事实也不会手下留情。在这乱世中谁都是劲风中的枯叶,骇浪中的孤舟,生死是由不得自己地。只不过自己运气好一点跟了大都护,这一对亲如父子地铁弗骑兵运气不好跟了刘务桓。
现在地涂栩正一门心思对付眼前这狂疯的铁弗骑兵。在慢慢沉下心来后涂栩发现这铁弗骑兵根本没有受过专门的骑兵训练,顶多只是骑马放过羊,玩过马刀射过箭,刚才的神勇只是凭借一时的愤怒和狂疯而已。在全力猛砍十几刀后。铁弗骑兵的动作已经开始慢慢地缓了下来,破绽也越来越多。
已经是老飞羽骑军的涂栩没有再给铁弗骑兵留机会了,看准时机,马刀从铁弗骑兵挥动地手臂旁伸了过去,在铁弗骑兵的脖子上一割,锋利的马刀立即让铁弗骑兵一直不绝口的怒骂声骤然停止,然后一阵嗤嗤的噴雾声在铁弗骑兵脖子上响起。铁弗骑兵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鲜血在嗤嗤声中飞溅而出。也阻止不了生命在痛苦声中迅速流逝。
涂栩望着眼前的铁弗骑兵张大嘴巴。瞪圆眼睛,一却句话也说不出来。涂栩看着生命的光芒在铁弗骑兵地眼睛中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看着铁弗骑兵往后一倒。和他地老爹一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了。
涂栩很快收起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一丝对于生命骤然急逝地悲凉感触,率领自己的部众继续向前厮杀。前面的抵抗也越来越微弱了,厮杀也越来越不激烈了。过了一会,骑兵厮杀扬起的⻩尘居然开始慢慢地沉落下去,众人的视野也宽阔许多。当一阵劲风吹来的时候,正好把刚才还弥漫整个场战的⻩尘迷雾给吹散开了。
借着这股劲风,涂栩看到了卢震的⾝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卢震还是那样沉着冷静,出手犀利毒辣,前面的铁弗骑兵往往只是三两刀就被卢震疾如闪电的马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要害,然后无奈地在卢震的前面翻⾝落马,让出一条道来。
看到自己的部众与卢震⾝后的部众慢慢地会师,涂栩知道,这仗打得差不多了,自己和卢震率领一厢飞羽骑军伏击铁弗联军的三千前锋,花了两个时辰,这三千铁弗骑兵应该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涂栩微笑着向卢震走去,手里的马刀还在滴血。卢震看到涂栩走来,也是微微一笑,但是他比涂栩要年轻几岁,俊朗脸上的笑容也比涂栩那张老瓜脸要灿烂许多,而他手里的马刀也比涂栩⼲净许多,只有几滴血珠。不是卢震杀的人比涂栩少,而是卢震已经快接近他师父段焕的境界,杀人已经快杀到艺术境地了。
正当两人准备开口互相问候的时候,涂栩看到自己对面的远处,最后一群铁弗骑兵在飞羽骑军的围攻下准备丢械投降,而其中有几个人借着前面铁弗骑兵的掩护,正在张弓搭箭,目标正是背对着他们的卢震等人。
涂栩什么也来不及想,一策马就冲到了前面,手里的马刀一阵乱舞,一下子挡住了一支箭,但是却再也挡不住其余的三支箭。涂栩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他以前
常听到。原来箭矢刺进⾝体里是这种声音,只是以别人射箭,而今天却是被人家射中了。
涂栩觉得眼前突然现出了蓝蓝的天,而自己整个⾝体象在空中飘舞一样向下坠去,蓝蓝的天,还有那白⾊的云朵,真的和家乡河曲的天空一样。
涂栩在⾝体落地的时候,听到了卢震惊天震地地吼声。这小子,明明比自己小好几岁,却总是装出一副比自己还老成的模样,根本与他小小的年纪不符。不过也难怪,他⾝上寄托了太多人的期望,而且又⾝处⾼位,不装老成点不行。今天难得他这么大吼,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惊慌和愤怒。
脑子里越来越模糊的涂栩不知道在卢震的怒吼中。三千余飞羽骑军愤怒地挥动着马刀。策动着坐骑。冲进近千名正在下马丢械投降的铁弗骑兵中,左劈右砍,横冲直撞,丝毫不管这些已经放下武器的铁弗骑兵在他们面前跪地求饶,也不管这些铁弗骑兵掩着満是⻩尘泪迹地脸在那里瑟瑟发抖等死。
涂栩也不知道射中自己地那几个人趁刚才一片混乱地时候,以那些投降的铁弗骑兵为掩护向北逃去。
涂栩感觉到一个人扶起了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头,他努力睁开眼睛。原来是卢震,这小子,居然満脸都是泪水,以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哪里去了?
涂栩想跟卢震说几句话,取笑一番这个还没満二十岁的校尉。但是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涂栩头一次感觉到说话也象冬天里横穿草地一样困难。正在涂栩挣扎着张动着嘴巴时,他又发现一个熟悉的⾝影,是昂城将军。是昂城将军姜楠。
涂栩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气。准备向前一坐,但是他使尽全⾝力气也只是⾝子动了一动。卢震知道了他地用意,于是就把涂栩的⾝子扶正。让他可以直着⾝子面向走近来的姜楠。
赶过来的姜楠阻止了飞羽骑军杀降,让四百余铁弗骑兵留住了性命。他接着翻⾝下马,向涂栩走去。姜楠一把握着涂栩的手,那双耝糙的手曾经在自己面前舞刀拉弓,只为能进飞羽军,最后自己还是看在他敦厚、诚恳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让排在额定名数之后的涂栩入进飞羽军。
正是自己地网开一面,结果这双手地主人却在自己面前慢慢地死去,如果自己不网开一面的话,这位敦实的党项汉子也许还在河曲快乐地放牧,尽情地⾼歌。想到这里,姜楠地眼睛里不由升起了一层迷雾。
涂栩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向西南方向,那是他家乡河曲的方向。他的嘴巴在哆嗦着什么。姜楠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到涂栩用党项语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悔
听到这里,姜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如汹涌的泉水一样涌出,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涂栩満是鲜血的⾝上。姜楠知道,涂栩要他转告自己的家人,他不后悔跟着大都护当兵,不后悔跟着自己出来打仗,不后悔战死在遥远的异乡。
在随军教士的低声祷告中,姜楠越来越觉得手里的那双手正在离他远去,最后,涂栩那越来越冰冷的手在姜楠的手里一滑,而姜楠的心也如同坠进了深渊冰窟一样。耳边,卢震的哭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上千飞羽军士的哭声也响了起来。
姜楠在一片悲伤中站起⾝来,太多的生死离别,太多战友在自己⾝边倒下,已经让姜楠不可能象卢震那样号啕大哭了。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立在呼呼的风中,半天也说不话来。
是役,三千铁弗前锋骑兵全军尽没,飞羽骑军斩首两千五百余,自己损失了三百二十九人。但是最让飞羽骑军们忿忿不平的是,偷偷射杀涂栩的那几个凶手中就有领军的铁弗联军先锋曹活,曹毂的弟弟,他们应该向后面的铁弗联军逃去了。
飞羽骑军很快修好了三百多个坟茔,将战死的战友安葬好了,并立下了木碑,刻上他们的名字,等战事完毕后再来整修和立石碑。
在涂栩等人的墓前,卢震和涂栩营近千名骑兵将自己揷着白⾊羽⽑的头盔脫下放好,然后将自己的內袍中撕下一块白布,以为头巾包裹在自己的头上。
姜楠一直等卢震等人完成这些动作后才对⾝后的号手说:“吹号!“
马上,数十支牛角号吹响在河南⾼地上,不一会,天地间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无数牛角号声,互相响应,震动着整个河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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