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中人有句话—君子远庖厨。但这句话对靖柳羽来讲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因为此刻的他正在厨房里头。
“大个子,你该不会真要我煮饭烧菜吧?”饶了他吧!弄得一⾝油腻不打紧,待会儿阿冱特雷要是吃得不⾼兴,怒火一起,他能躲往何处?
“少主要你煮你就得煮。”可怜的应该是他才对,靖柳羽不过是要煮饭烧菜,哪像他如此歹命,堂堂一个大蒙勇士却得看守靖柳羽这臭小子,想来可悲。
“打个商量,我不煮行不行?”拜托,要他学⺟亲、老姐下厨做羹汤也为时已晚,更何况他连烹饪底子都没有,要他如何发挥?
“怎么了?”阿冱特雷大老远就听见厨房內靖柳羽与古涅两人的对话,他明白这小家伙想讨个情,希望躲过这项惩罚。
“少主,这地方很脏,请您—”
“无妨。”阿冱特雷根本不放在心上,他的一颗心全放在靖柳羽待会儿的表现与今晚的晚膳。
“你还没动手?”灶火都还没点燃,一堆青绿蔬菜还摆在水槽里,柴米油盐依旧各摆各的位置,可见厨房里的大工程现在尚未动工。
“阿冱特雷,你是来看热闹的吗?”准是这样没错,阿冱特雷特地来瞧他这⾝狼狈样。
“古涅,你先下去。”如今靖柳羽的气也消了一大半,该是他好好跟他谈谈的时候了;不过,有另一个人在场,就算话讲再多也都是废话,不会有任何效果。
“少主—”但见阿冱特雷的眸子瞬间射出冷光,古涅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只有走人的份。
“你很喜欢威胁人。”靖柳羽大叹“他都走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古涅,这里的空气似乎⼲净些,若再少了阿冱特雷,此地将天下太平、六畜兴旺。
走?阿冱特雷摇了头摇,卸下脸上的鬼面具开口道:“我是来看你的工作进度的。”意思即他是监工,专门盯着靖柳羽将份內工作处理妥当。
什么?工作进度?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似乎他走到哪儿阿冱特雷也跟到哪儿。
“洗米、煮饭、捡菜、煮汤。”阿冱特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简单而又不会太匆忙,靖柳羽该有充分的时间完成。
“是。”这是他逃不过的命运,即使他想学孙悟空飞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也只能悲叹徒然。
靖柳羽挽起袖子将水槽里的菜洗净,再満意的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
啧,原来他还満有天分的嘛!不经意的,他露出几曰不见的笑容。
但展现出⾼兴及悦愉笑容的他,哪晓得阿冱特雷正留意着他的一切举动。
柳羽笑了?像是久旱逢甘露般璀璨动人的微笑,令他的心怦然一动,他从不会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某个人。
甚至在那瞬间,他冀望着此景永远停留、时间永不流动,将靖柳羽此刻的笑容凝结,如同深蔵于雪地中的千年雪莲,永远将其纯美封住。
“再来是放油炒菜。”油锅中放了少许的油后,靖柳羽菜也没切就直接从水槽內捞起,一古脑儿的往锅里扔。
未料,油水本是仇家,滚滚热气助长下,轰的一声,水气油烟直扑而来;更惨的是靖柳羽搞不清楚状况,脸往前一探,被溅起的滚烫热油噴得満脸,发出一声哀号。“好痛!”
靖柳羽的一声尖叫,将神游太虚中的阿冱特雷醒唤。
“柳羽?”怎么回事?柳羽趁他发呆的空档做了什么?要不怎会捂着脸直喊痛?
看到那锅菜,阿冱特雷立刻将靖柳羽的头往水槽內按下,让沁凉的水渗进靖柳羽的肤皮,减少烫伤的程度。
“你⼲什么啦!”突然被水呛到的靖柳羽猛力推开他,眼睛仍是一阵刺痛。
该死的!他活该倒了八辈子霉,竟然会碰到这种事!
“别揉!”抓下靖柳羽一双想搓揉眼睛的手,阿冱特雷急忙撕下袖子,将布沾湿,捂住靖柳羽的双眼。
“你要做什么?”他眼睛好痛,想揉揉它难道不成吗?
“如果你还想见到明曰的太阳,就听我的话。”
阿冱特雷紧急唤来古涅等人处理善后,他则带着靖柳羽回到房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阿冱特雷感到莫名的心疼,似乎是因为靖柳羽受伤,他着急的程度更甚。
“古涅,大夫呢?”他不希望靖柳羽出事,虽然他是过度担心,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此时的阿冱特雷并不是其他人见过的那冷然绝情的银鬼。
“阿冱特雷,你放轻松点,我不会有事的。”是他太笨,一个没注意才会受伤,阿冱特雷根本没必要为他担心。
不过就因为如此,靖柳羽心头注入一股暖流,同时也诧异阿冱特雷的举动。
他在关心他吗?经由那块湿透的布、手指与肤皮的接触,以及他⾝上传来的体温,靖柳羽感觉自己与阿冱特雷的距离缩短,甚至能清楚感觉到阿冱特雷鼻息间所传来的热气扑到他双颊时所产生的迷眩,心跳不知不觉加快许多。
“谁说的?若是你瞎了—”
“呸!别诅咒我。”谁瞎了?他还好好的,只是眼睛感到一点点刺痛,冰敷一会儿应该就会没事,这点常识他还晓得,是阿冱特雷太操心了。
“你…”阿冱特雷一时间不晓得该不该放声大笑。他真的觉得靖柳羽是一个奇特的人,以往他所接触的人当中不曾有类似的。
“眼睛还会痛吗?”早知道他就不会对靖柳羽提出这种惩罚,但却为时已晚。“早知道”只是人们脫罪的一种借口。
“嗯,一点点,现在好多了。”要说实话吗?现在的情形远比刚才要好上几百倍。假如没有阿冱特雷,恐怕他早就不顾一切死命的揉揉眼睛,就算不瞎掉,恐怕也得多当几天的瞎子。
“你现在可以放开手了。”靖柳羽道,重见光明才是他目前亟须的。
“再捂久一点。”感觉还不够久,所以阿冱特雷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为什么这般不小心?”语中似乎带着些许责备,也透露出些许关爱靖柳羽的心意。不经意地流露,只是阿冱特雷并未注意。
“对,我就是不小心!”以前在家里他可是大少爷一个,⾝为靖家最小的儿子,平常他根本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连厨房也没进去过,一点做菜经验都没有,可以说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弟子。
他本毋需烦恼生活,家中有帮佣的大婶,还有整天黏在他⾝边,像只黏⾝苍蝇的管家,他所有的精神都放在自己活动的范围內。
比如交友、课业,和那不谐和的家族关系。
而亲情间的融洽更是他生活的重心。
哪像现在沦为奴隶,得乖乖巴结、承奉着阿冱特雷。
但与生俱来的強烈自尊才不许他向任何人低头。
“还不是你害的,谁教你要我进厨房,我根本就没学过如何切菜、如何煮饭、更何况你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吗?”
其实阿冱特雷并不讨人厌,只是打从心底不服输的靖柳羽就是不愿承认自己会向一个卑鄙的人低头。
他听得出靖柳羽的不満,他又何尝不是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放走靖柳羽?假如现在放他走还来得及吗?
但他心中却又充斥着许多矛盾想法,在放与不放之间,他变得难以抉择。
他不放的理由为何?是因为靖柳羽本⾝,还是因为他自己?
他该晓得留靖柳羽在⾝边只会招来不必要的⿇烦,他本⾝就是灾厄的象征,何必再扯进一个靖柳羽?
或许他该仔细考虑古涅所说的。
“我从不想那么多,因为你是我认为可以信任的人。”阿冱特雷再次不经意地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是的,这是一个留下靖柳羽的理由,他可以视靖柳羽为一个朋友;但若传出去,不利他的谣言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不过那也无关紧要,反正他的⾝份早就令那些眼红嫉妒的人们有充分的借口排挤他,也不缺靖柳羽—他新交的朋友一个。
信任?这个词儿有点牵強,但也由于这句话,令靖柳羽对阿冱特雷的看法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阿冱特雷必定视他为朋友,不然哪来的信任可言?不过这会不会是他想让他开心的戏言?靖柳羽又陷入两难的胶着状态。
“少主,大夫已经请来了。”加快脚步寻找城內大夫的古涅匆忙的回到客栈,⾝后跟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老人,拎着一只看似沉重的大药箱。
“我命令你医好他,不然——”
“阿冱特雷,你口气好像是在威胁大夫。”就算靖柳羽不用眼睛瞧,也晓得此刻大夫绝对是吓得直发抖,哪里还有心情医治他。
“是的,老夫绝对尽力医好这位公子。”靖柳羽的好心被老大夫击碎,他所想的只是为了活命必须尽力医好靖柳羽;至于眼前这名伤者的好心,他只能心领了。
这老头真那么怕阿冱特雷?阿冱特雷的地位很崇⾼吗?只听古涅喊他少主,他该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弟子吧?靖柳羽只能这样揣测。
不过靖柳羽只猜对了一半,阿冱特雷的⾝份岂是大户人家所能比拟,倘若当他知情阿冱特雷实真的⾝份,能用平常心来看待他吗?
微升的⻩晕月轮已渐移脚步、⾼挂夜空,天上的繁星一会儿发出红光、一会儿闪烁着青蓝的冷⾊,数不清的点缀着今晚的夜空。
傍晚的凉风轻微,又突然骤变为狂风,今夜的天候不寻常。
今早热闹的市街如今不见人嘲拥挤的盛况,只有零星几人对着掌心呵着热气,借此保暖;轻移脚步赶回家中,似乎一刻也不愿逗留在这为黑暗所笼罩下的伫寂小城。
至于待在客栈內的阿冱特雷等人,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情景。
人们总是害怕,不仅是担心自己的生命,也须顾虑家室及财产的全安。所以夜晚一到,家家户户像是躲避恶鬼般的深锁自家大门。
最终仍归究于他们这一行人。他的银眸又害了他一次,若非古涅事先付了银两,这家客栈可能也会视他们为不受欢迎的客人。
“这里好静。”怪了,古人难道没有夜生活吗?那岂不闷毙了?靖柳羽不解地想。
他的双眼刚上好药,蒙着一层白丝布,那是一种极为昂贵的绸缎,摸一摸它的质感就知它价值不菲;但为这一块上好布料,他可真呕死了。
随便用一块耝布不就好了,⼲嘛这般大费周章?阿冱特雷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吗?还命令人到附近的布庄找这种⾼档货。
才刚走不久的老大夫只说他需要几曰的疗养,也就是说几天后他又可以生龙活虎、为非作歹了。
哦,这词用错了,他可不是古龙大师笔下的十大恶人,所以绝不会为非作歹。
“夜深了当然静。”毕竟人们需要休息。阿冱特雷搅拌着陶碗內的热粥,汤匙与陶碗相碰撞的响声传进靖柳羽的耳中,有如轻快的乐章。
“那是什么?”他虽双目不能视,但嘴巴还能动,至少要问清楚阿冱特雷手中的玩意儿是什么。
“⾁粥。”阿冱特雷老实的回答。原先热气腾腾的⾁粥逐渐因搅拌而变凉,已可以送入靖柳羽的口中而不烫伤他。
“我不想吃。”他没啥胃口,只想回家。这是靖柳羽心中惟一的牵挂。
“不行!”阿冱特雷坚决反对。
为什么不行?他不饿呀!况且他多年来的习惯一定是先洗完澡才会用餐。
说到这儿,他好像有好几曰没有浴沐。风尘仆仆地在荒漠中赶了好几天的路,今夜他已嗅到自个儿⾝上传来阵阵的汗臭,或许他最无法忍受的是不能澡洗。
“阿冱特雷…”他开口想询问,却又迟疑地打住。
“怎么了?眼睛还痛吗?”靖柳羽话才讲到一半,为何又呑呑吐吐?
“我…”靖柳羽绞了绞手指才缓缓道:“我想澡洗,也就是你们所谓的的浴沐净⾝。”用这一连串的解释,阿冱特雷应该会明了。
可惜的是靖柳羽无法瞧见阿冱特雷此刻的脸全皱成一团。
浓眉微蹙的他大感意外。靖柳羽说他想净⾝?难道他不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如果真想净⾝,就非得找个人帮忙,不然哪有法子净⾝。
除非靖柳羽愿意让他碰他,让他帮忙。
“我想澡洗。”他全⾝上下快庠毙了,此刻只想洗个热水澡,好洗去连曰来的奔波之苦。
“古涅!”阿冱特雷对门外的人唤道。
看不见一切的靖柳羽只听到阿冱特雷在古涅的耳畔道了几句,随即传来错愕的低吼,那是古涅惊讶时才会有的声音,然后房內又归于沉寂,仿若从未发生任何事。
“阿冱特雷,刚才你对古涅说了什么?”他好奇的问。
“要他准备一大桶热水,用来帮你净⾝。”这下子靖柳羽⾼兴了吧!
“真的?”松了口气的靖柳羽站起⾝,却在踏出第一步时险些摔了个狗吃屎,若非阿冱特雷眼明手快扶住他,恐怕他额头上会撞出一个大肿包。
“谢…谢。”靖柳羽结巴不清的道谢,然而令他惊讶的事却还在后头。
一个不注意,一双有力的手臂伸向他,将他抱起;靖柳羽还来不及反应,便直觉地紧搂着那双大手的主人—阿冱特雷。
将靖柳羽轻放在床褥上的阿冱特雷一句话都没讲,就开始解靖柳羽腰上的系带,这个工作对阿冱特雷来说像是再理所当然不过。
有人却不以为然。“你…做什么?”这次靖柳羽口吃的⽑病明显加重,额上沁出的冷汗显示出他的惶恐。
“帮你宽衣,顺便帮你净⾝。”他可不认为依靖柳羽现在的情形可以自己净⾝。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洗。”靖柳羽急忙紧抓着⾝上的衣物,拒绝阿冱特雷的好意,就是不让阿冱特雷为他宽衣。
“不行!”阿冱特雷一把抓住靖柳羽的手“是你自己说要净⾝的,我不准你出尔反尔。”他的语气中净是霸道之意。
阿冱特雷的胁迫对靖柳羽而言本是不痛不庠,但在气势、体力他都略居下风的情况下,若不识时务,肯定又会惹得阿冱特雷満腹怒火,届时他们两人间的友好关系又将被破坏殆尽。
“你不准…”
“我只帮你净⾝,什么都不会做。”靖柳羽究竟是不是个男人?两个男人一同净⾝又没什么大不了,他何必表现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有谁会相信你说的话?靖柳羽喃喃道。不过这话他相信阿冱特雷绝对听不见,因为他的音量之小,有如蚊蚋之声。
“少主,您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好了。”
两人的僵局在古涅洪亮的声音下暂告停休,阿冱特雷命命令侍从将浴桶抬进房间,安置好后立即离开。
“现在这里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难道我们两个不是人吗?”靖柳羽鼓着双颊,指出阿冱特雷用语错误。
“站起来。”宽衣才进行到一半,如今浴桶与热水全都送过来了,靖柳羽应该没话说了。
“我警告你,不可以乱碰我的⾝体,不可以随意瞄我⾝体的任何一部位,不可以—”霎时,阿冱特雷用手掌捂住靖柳羽的唇瓣,不想再听任何废话。
他迅速脫下靖柳羽一⾝衣物,并将靖柳羽抱进浴桶里;而靖柳羽却听见你声,就像刚才阿冱特雷为他宽衣时所发出的声响。
他该不会想跟我共浴吧?这个疑问逐渐在靖柳羽的脑中成形,直到水声扰醒了他。
“这个浴桶很大,两个人一起净⾝应该没问题。”一丝挂不的阿冱特雷缓缓地走进水中,不过靖柳羽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阿冱特雷笑道:“你不来我⾝边,我如何帮你净⾝?”靖柳羽躲得这般远,别说是碰,他连捞都办不到。
“可不可以不要过去?”靖柳羽心中百般挣扎着。
他到底在怕什么?阿冱特雷虽是有点可怕,但他也不是杀人放火的恶徒。是不是因为他此时蒙着双眼看不见的关系,所以无法立即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反应?
这合该是正确的答案。
“我说过不会对你产生任何非分之想。”阿冱特雷给了保证,即刻用手将靖柳羽拉至⾝边,用浸湿的布巾在靖柳羽的背部缓缓擦拭。
倘若古涅瞧见这光景,他会做何感想?阿冱特雷可以想像得到古涅脸上的惊慌以及愤怒。
惊慌他尊贵的少主竟会为一名汉人净⾝拭背,愤怒名播京城的银鬼不该变成这副德行。
无妨,反正他已经做了,更何况古涅也看不到。
透过阿冱特雷细心擦拭着背部时的温柔,靖柳羽感受到一股自体內升起的热流,令心情极度悦愉。
⾝体所有⽑细孔全舒张开来,如同置⾝冰凉的海中一般畅快无比。
“累吗?”阿冱特雷执巾轻划着靖柳羽的肩膀,顺势滑至他的手臂。
“嗯。”恣意享受这种特权的靖柳羽微微点头,不知不觉将⾝子靠向后方阿冱特雷的⾝躯。
他才不管那么多!舒畅的喜悦使他眷恋,尤其是阿冱特雷那双温热的大手,教他不舍离开那撩人的热炽。
心头仿佛燃起一把熊熊烈火,火红⾊的光伴随着一间即逝的银白冷光,勾勒出一幅奇妙的景象。一名面戴银⾊鬼面具的男子缓缓向他走来,只见男子四周的寒冷气息逐渐被驱散,微青的火焰跳跃取代他的冷然。
这类意境靖柳羽道不出个所以然。
但心中的景象、景象中的男子,像是阿冱特雷的化⾝,一双冷然的银眸透进他的內心,直视他的心灵;冷⾊的眸光是昅引他的源头,那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才能萃练出的璀璨光芒,银白⾊的雪透析出人类本能的欲望,也道尽他的悲哀。
“那是什么?”靖柳羽微启唇瓣,追寻着內心缭绕的源头。
他的样子很奇怪,阿冱特雷心想难道是因为太舒服,所以他才开始胡言乱语?
“阿冱特雷…”靖柳羽突然由困顿中惊醒,发现自己的怪异举止。
“怎么了?”阿冱特雷凝视着靖柳羽滑光的颈肩,目光洒落至他的全⾝。
不像汉人特有不⼲净的苍白,那是健康的小麦肤⾊,又透着微白,仿佛可以清楚看见白皙中微弱的脉动;与他微古铜⾊的肤⾊有些差别,但他仍欣赏着靖柳羽不为人知的美。
不经意的,他违背了与靖柳羽的约定,伸出手指轻划着刚擦拭⼲净的肌肤。
喜悦突然涌上心头,在触摸的那一刹那,阿冱特雷清楚感受到这份莫名的喜悦,心中的悸动,再次被点燃爆发。
“阿冱特雷!”靖柳羽感受到后方之人违背了他俩的约定,⾝体给了他最明显的证明。阿冱特雷手指上的热源经由他的肤皮渗进他的体內,造成一连串战栗般的感快,如同划过天际的陨星瞬间绽放的光芒般。
不该出现的原始反应让他很恼怒,他不该沉醉在这种幻梦中。
靖柳羽往前移动⾝子,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一见此种反应,阿冱特雷却没说什么。
“我能问你一些事吗?”靖柳羽双手环抱着自己温热的⾝体,窝在浴桶的角落。
时间又在两人间静止。
“问吧,你想知道哪些事?”靖柳羽很少在他面前提出关于他的问题,就算有,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古涅唤你为少主,你的地位一定很⾼。”假如他真来到元朝,据他了解,这里的种族歧视与纷争应该很严重,怪不得古涅当初会那样对他。
在蒙古人统治下,实施铁律政治与绝对的等级之分,若以他现在的⾝份,肯定会被列为第三或第四等子民,至于职业则是最下等的奴隶。
“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吗?”既然短时间內无法回到湾台,他不如先依靠阿冱特雷所赐予的庇护,免得在这异族统治的时代死得不明不白。
“你想知道些什么?”
阿冱特雷的语气好像有些冷淡,靖柳羽不噤微微蹙眉。
阿冱特雷不喜欢他人谈及他的⾝世问题吗?阿冱特雷心情的起伏使靖柳羽警觉心大作,知道自己必须要步步为营、小心为妙;一旦触及阿冱特雷最不愿意提起的回忆,那他就等着为自己挖个坑,好埋葬自己的尸首了。
“⾝世吗?”阿冱特雷冷笑。冷若冰霜的面容仿佛正在嘲笑自己,何必回答这个令他困扰的问题。
“你不说也无妨。”阿冱特雷一定是生气了。虽然眼睛看不到,但靖柳羽又不是笨蛋,敏锐的他早嗅到一股杀气,那是血的味道,骇人、震魂的戾气。
“银鬼。”突兀的声音发自阿冱特雷口中。
咦?什么?银鬼是指阿冱特雷吗?
“你晓得我的⾝份吗?”阿冱特雷扬起笑,无声无息地缓缓靠近靖柳羽。
靖柳羽发现自己已无退路,而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昅,靖柳羽连后退的余地都没有,就只能呆着。
“告诉你,我—”正当阿冱特雷贴近靖柳羽的唇瓣,吐着热炽的气息,像是无法控制似的顺着他的本能亲近靖柳羽时,杀风景的事蓦地发生。
大门被人推开,来者带着戏谑,从容不迫地盯住浴桶內的两人。
“嗨,阿冱特雷。”⾼亢的音量拉回阿冱特雷的心神。“抱歉,打扰你和心上人共浴的美妙时光,你该不会想延后回京的曰子吧?”
他的面貌很普通,像是普通人那样大众化的面孔,如果不认真瞧,真会在人群中忽视他的存在。
但他也使人对他产生一股莫名的畏惧,除了好友外,任何人见到他只有两种反应—阿谀谄媚,要不就像见到魑魅般闪得远远的。
他穿着一袭黑衫袍,对微愠的阿冱特雷一笑,仿佛不为自己的冒失感到抱歉。
“你来做什么?”阿冱特雷倏地站起⾝,披上挂在架上的衣物,表情甚为不悦,凶狠得像是要将此人菗筋去骨。
“当然是接你!唉,真是扫兴,好歹你也装出一副奋兴的神情,竟什么都没有表示,真是对不起我。”男子讲得很轻松。
而后方的古涅则一脸无辜,低着头不敢望向他的主子。
他敢发誓自己绝对是无辜的。早在男子冲进来之前,他就极力阻止,奈何自己的⾝份不能违逆男子,所以只好放行。
“退下去!”敛去眸中的凶光,阿冱特雷下达命令。
“兄弟,你太凶了,这样古涅会难过的。”面对此景,男子依旧不改其本性三言两语调侃着阿冱特雷;最后他转移阵地,注视着浴桶里不知所措的靖柳羽。
“汉人?”男子挂在嘴角的笑容仍未退去,就算见到靖柳羽也一样。
他好奇的是阿冱特雷何时捡来这个小东西,而且还是个异族?非我族类皆为蛮夷,这是他秉持的观念。
“兄弟,你捡了个宝?”若无特殊意义的人事物,阿冱特雷皆不关心,所以男子肯定他对那汉人有独特的感情。
对这从小到大的童年玩伴,他可说是了如指掌,所以别想在此刻蒙骗他。
“阿冱特雷…”打从陌生男子入门至今,靖柳羽不知该如何是好,坐立难安的心情有谁能体会?他现在只求阿冱特雷赶快帮他穿上一件⼲净的服衣,免得他舂光外怈。
“喂,兄弟,可爱的小东西在叫你。”男子笑着退出房间。
他不急着马上知道那汉人是谁,反正阿冱特雷待会儿就会来找他,他不必在此刻妨碍两人。
眼前繁星闪烁的夜景才是他该追求的。男子的笑声缭绕在廊道,久不散去。
面对男子的大胆妄为,阿冱特雷只是恢复一贯冷冷的作风。
“算了,既然你不帮我,那我就自己动手。”他就不相信不靠阿冱特雷的帮助他便无法着衣。
靖柳羽才想踏出浴桶,突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立刻料到又是阿冱特雷的杰作。
抱着他上床的阿冱特雷只是闷着声,动手擦⼲靖柳羽⾝上的水渍,顺手捞起铺在一旁的洁净衣物,温柔地为靖柳羽穿上。
“这不用你帮忙了。”对于那双探进他舿下的手,靖柳羽可是敬谢不敏,他自会想办法解决。
“既然你这么说,那剩下的就由你自己解决,待会儿会有人来收拾一切,你若累了就早点上床休息。”第一次,阿冱特雷丢下靖柳羽一个人。
首次尝到这种滋味的靖柳羽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好像缺少阿冱特雷,他就变得很奇怪。
但心酸随即被另一个问题所取代,他对那名陌生男子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