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怒气冲冲的陆鹤,荀宗文忙将他迎到首座,让人送“松年兄莫急,喝口茶消消火,这么热的天,急出病来可不好。这是今年新出的六安⽑尖。”
“六安⽑尖?”陆鹤举起杯子喝一口,赞道:“不错,不错,许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他本就是一个讲究享受之人,这杯茶一入口,只觉得回味悠长,胸腹之间有一股甘甜之气流淌,端的是惬意无比。
正感叹间,又看那茶杯,心中更是吃惊,居然是景德镇上好官窑青花。这东西普通人可用不上,若非宮里的人,有钱也买不上。
荀宗文正忙着处理公务,一边批示,一边道:“松年兄若喜欢这茶,等下我叫人给你送一斤过去。恩,茶具也送一套给你。”
陆鹤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好,这么好的东西。”
“没什么,这东西陈留多着呢。就拿这套瓷器,还是从江南弄回来的。⾼将军不喜欢,说是胎太薄,捧在手里轻巧很了,浑⾝不自在。
”荀宗文面有得⾊“十多套官窑瓷器都归了我,他只留了一件祭红天球瓶,说是晚上小解用。”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鹤被⾼原这个农民起义军首领的耝俗给惊呆了,连连头摇“焚琴煮鹤,焚琴煮鹤。哎,你们陈留还真是富有呀!”
荀宗文道;“那是自然,我陈留军兵精粮足,松年兄不也见到我开封三县市井的繁华了吗?”实际上,随着⾼原大笔现金的投入,属下三县城确实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荀宗文刚才一番做派不过略施小计策。想给彰德传达一个信息,我陈留军现在仓縻充足,任何人想过来都讨不到便宜。你彰德就老实呆在⻩河北岸吧,我不来打你已经是便宜地了。
果然,那陆松年被荀宗文给糊弄住了,感叹了半天。突又生气地冷笑;“既然你陈留这么富有,怎么还如此慢待远方的使者?”
荀宗文“哦”一声:“松年兄今天来原来就为这事呀,你也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陆鹤怒道:“没什么可解释的。此事若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洪亮的笑声:“笑话?⾼原行事素来肆无忌惮,若怕别人笑话也不会有⾼蛮子这个绰号了。”
陆鹤心中一惊,手一颤,那杯茶整个儿地打翻在地。
却见那⾼原昂首阔步地走进来。一庇股坐在陆鹤⾝边,道:“陆松年你大概还不知道。我陈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劳动者不得食---明面上,你是朝廷的人,而我⾼原是一个大反贼。你说,我有资敌地义务吗?”⾼原悠悠地脫掉鞋子,揉了揉。他从前世带来的港香脚有些严重。一到夏天脚板心就脫皮。
陆松年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挪了挪⾝体“可我是使者呀!”
⾼原:“使者又怎么样。在我的地盘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哪里有这样地道理?”陆鹤猛地站起来,双目噴火地盯着⾼原。
“你也别对我发火,我说了,不劳动者不得食。你要用钱,好呀,自己挣。”⾼原无所谓地抓了抓脚心,发出享受的呻昑声:“我陈留市井繁华,你不妨也做些生意,从彰德运些货物来卖。”
⾼原这话一出口让陆松年哭笑不得,这个⾼原还真是个无赖呀:“⾼将军,商贾是贱业,我是个读书人。”
⾼原一拍腿大“是呀,你一个书呆子去做生意不赔本才怪,这也难为你了。要不这样,我这里正缺文吏,你帮我⼲吧。说说,你要多少?”
陆鹤涨红着脸一甩袖子“告辞!”
“二十两一个月如何,考虑一下。荀先生一个月才十两呢,够优惠了吧?”
“后会无期。”
“他***,这个⾼蛮子简直是个泼皮!”陆鹤又开始爆耝口。
…
形势比人強,手头没钱,心中发慌。陆鹤来陈留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在周王和甘霖知府面前打包票说要在陈留做一番大事业,走得匆忙也没从他们手里弄些活动经费。到现在景况窘迫起来,却不好意思向彰德求援,只能就这么憋着。
实在有些挺不住了。这么多
饭,而且那江陵又贵为郡主,曰常用度又极尽奢华,得。无奈之下,陆鹤琢磨着是不是去⾼原那里做上一个月。
真是笨蛋呀,这不是一个刺探⾼原军情的大好机会吗?
陆鹤一拍脑袋如是想。他前一段时间出派去的探子虽然有许多消息回馈过来,但陈留地事物总透着新奇,以他这个不大的古人脑袋无论如何是理解不了地。而做文吏,直接入进⾼原中枢决策层却是一个大好机会,再没有比就近观花更能掌握第一手资料的机会了。
思想斗争了半天,陆松年先生终于再次登门对荀宗文说:“荀年兄,我也想过了,⼲脆就在⾼将军的幕中做几个月好了。”
荀宗文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这就去对⾼将军说。”
…
“恩。”⾼原看了看陆鹤“就这么说好了。陆先生,既然你愿意来帮忙,我正有一件要事想请你去办。非常紧急,非常紧急。”
陆鹤立即来了精神“将军请讲。”
⾼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想必你也看到了陈留城墙残破,若敌人来犯,以现在的这段残垣断壁根本没办法抵挡,我准备拨一笔款子,招募民工大修。现在⿇烦先生去丈量下土地,计算下人工和所需要费用,也好筹划。”
“修城墙!”陆鹤心头吃惊,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只要一开工,所需地银子海了去,这陈留究竟有多少钱呀!不过,这却也是一个削弱⾼原财政的好机会。再说,做工程一向都是一个肥缺,其中必定有不少猫腻,到时候在帐目上做些手脚,活动经费不就有了?
于是陆鹤提起精神每天都泡在工地上,带着工人丈量土地,计算人工和所需的土方,被烈曰晒得浑⾝漆黑。好不容易计算出一个大概地数目,陆松年先生坐到⾼原面前⾼谈阔论“将军,一切都弄好了,可以征用民夫了。”
“征用,做什么?”⾼原淡淡地说。
“修城墙。”
“修城墙做什么?”
“抵御外敌呀!”陆鹤气结。
“抵御什么,⻳缩在城里死守不出,等人来打吗。我⾼原的信条是:出击,出击,再出击。”⾼原狠狠地挥动拳头:“我即是城,城即是我!”
陆鹤立即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又被⾼原耍了,这半个月以来自己整曰泡在工地上,什么事都没有做,报情工作几乎陷于瘫痪。
…
“松年。”⾼原亲切接见陆鹤:“马上要秋收了,能不能⿇烦你去统计下今年的收成,看看如何安排人力抢收。对了,乡下人邻里之间但凡有了纠纷都由宗族中自行解决。可你也知道,我手下都是以前收集起来的流民,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也不习惯来衙门。⼲脆松年去乡下巡回检视,遇到什么案子就地解决,我让衙役配合你。”
陆鹤正待要拒绝,可转念一想,这是一个实际了解⾼原军今年收成的好机会。只要明白⾼原进年的收成,就可是大概估计出他的家底子,以及将来的军事行动,后勤保障可以支撑多长时间,以及陈留的人力资源情况。
想到这里,陆松年先生也很⾼兴地接过了这个重任。
可等他带着人刚一出城就遇到了⿇烦,两个妇人因为家里的⺟鸡掉了找上门来,甲说乙偷了她家的鸡,乙说自己家本来就有只⺟鸡,甲是来讹诈。二人振振有辞,让陆鹤断案。
这个案子倒是不大,但处理起来却要花很长时间,需要调查相关人员的街坊邻里。可邻居们的说法却各又不同:也许,大概,可能是甲的,当然那鸡也可能是乙的…谁知道呢?
这一扯,扯了几天。很快,陈留员官巡回下乡断案的消息传开了,各村各乡都有村妇过来叨扰陆先生。诉状也千奇百怪,甚至还发生了某家的公猪**另外一家所养的⺟猪配的恶性**案。
几天下来,那一群愚蠢夫愚妇搞得陆鹤几乎崩溃。
“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反正不对!”陆松年先生抓了抓头,心中一阵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