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最后时刻,岳乐只是想笑,怎么也控制不住。
从下午接到消息开始,他一刻也没歇着,匆忙带着大军向济宁赶来,想的就是用雷霆一击彻底地消灭掉立足未稳的陈留大军。一路奔波,终于赶到场战,然后是⾼烈度的战斗,无数健儿苍蝇一样死在异国的土地上。回想起后金自建国以来,恐怕还从来没打过这样的残酷的战争。
敌我双方都神经坚強,都骁勇善战。几乎是这个时代所能想象的最強军队。
本以为敌人不过是一陀煮在锅里的肥⾁,可真到一口咬上去,却变成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不停歇的厮杀,又被敌人偷袭后方,自己所带的骑兵已经每有一支还保持着完整的建制。有的牛录死得只剩十来个人。可即便这样,岳乐还坚持认为,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后金。但这一刻,他绝望了。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智将。虽然是第一次上场战,可必将如一颗冉冉生起的新星,必将如曰中天,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抬头仰望。可今天…我错了,错得太多了。战争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样。仗也不是那样打的。”
“⾼原,不过是一个蛮子。可是,他为什么能赢?没理由,没理由呀!“阿玛,我将你的军队丢了个精光。无以为赎罪,就让儿子光荣地战死吧!”
想到这里,岳乐心中突然一松,內心中甚至涌起一阵解脫的感快。他累了,又冷又饿,只想早一点结束这一切,好吧,就最后冲一次,死了拉倒。
“所有人听着。杀过去!”岳乐幽雅地一挥手,补充了一句:“除死而已!”
“杀!”建州骑兵同时发出绝望的呐喊,加快了马速。
正在这个时候,一队轻骑兵无声无息地扑来,直接咬在后金骑兵的侧面。这个时候,后金骑兵正在冲锋,转不过⾝来。顷刻之间。那队陈留轻骑疾风一样从他们⾝边刮过,将一圈后金骑士削落马下。
这一队陈留轻骑人数并不多,看起来也不过两三百的模样。可后金骑兵注意力已经被正在冲锋的重骑兵昅引过去了,当这支陈留军出现在他们⾝边时,他们都呆住了。
“好厉害的战术。敌人的主将是个兵法大家!”心中虽然感叹,可岳乐此刻也管不了其他,他已经彻底放弃了,依旧在大喊:“冲上去,冲上去!”
“轰隆!”说时迟,那时快,陈留重骑兵趁敌人失神混乱的一刹那狠狠地撞进岳乐地中军。这些重骑兵阵型是如此地紧密。马与马之间只相隔不足一尺。
长长的骑枪排成一条尖锐的城墙,平平一推,就将岳乐的一排骑兵刺翻在地。
有的后金骑兵甚至还来不及挥动手里的兵器,就彻底地停止了呼昅。
一片骑枪折断的声音,一个照面,后金骑兵队部就崩溃了。但陈留军还是付出了极大代价,大约有一百重骑兵在与敌人地对冲中被敌人用长矛刺穿了⾝体。可队型实在太紧密,牺牲的重骑兵居然没办法从马背上落下,依旧被狂疯的马匹带着向前冲锋,将敌人猛地撞倒在地。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花巧的战斗。谁更快、更勇、装备更好,谁胜!
重骑兵如大锤一样砸在敌人⾝上的同时,轻骑兵还在绕着岳乐队快速地绕着圈,让后金骑兵不停地流血。
转眼,岳乐队散了。两支骑兵一冲而过,再不回头。失去了速度地后金立即陷入了徐以显枪阵的汪洋大海之中,一万多人的长枪阵厚实得让人头皮发⿇。停在人海之中,目光呆滞的后金骑兵一个个被陈留军从马上刺下,有些勇猛的金兵还机械地挥舞着武器试图抵抗,但很快被如林一样举起的火枪打得浑⾝是眼。
“岳乐将军。岳乐将军,快逃吧,我们输了!”一队亲兵拥来,将岳乐团团围住。“哈哈,哈哈。杀呀!”岳乐还在狂笑。手中的腰到胡乱地砍着。
“保护将军撤退!”卫兵头一递眼⾊,众人一拥而上。将岳乐夹着朝东面狂奔而去。
“放开我,放开我!”岳乐大叫:“爱新觉罗地子孙不能逃,让我战死吧,啊…”他终于痛哭失声。
虽然从徐以显的枪阵中冲了出来,但眼前到处都是乱军,却如何冲得出去。
“将军,将军,快杀过去吧!”
哭了半天,岳乐恢复了神智“从冰面上回去,从冰面上回去,那是唯一的生路!”他已经可以肯定,⾼原是越过冰面来偷袭自己的。既然他们能够从那里绕到后金大军⾝后,自己也可以从那里逃回去。
“胜利,胜利!”
⾼原的那支队部还在⾼速地冲锋,
眼前突然一亮,是一片大巨的空地。⾼原这次愕然发觉,自己已经将敌人的乱军给杀了个对穿。而岳乐却不在他本该在的这个地方。
抬头一看,岳乐的中军大旗却飘扬在西面。
“原来岳乐的预备队再向老徐反冲锋呀!”⾼原失笑,心中倒有些佩服岳乐地果敢。
回头一看,那个失去战马的士兵平大路还更在后面,胸口剧烈地起伏,一双脚都光着,満是血污。
⾼原皱了皱眉头:“平大路,你怎么还没抢到马?”
平大路喘息着说:“回,回将军…平大路只顾…着杀人,没时间…没工夫抢马?”
“哈哈!”⾼原放慢马速“杀了几个?”
“禀将军,杀了四个!”平大路一边跑。一边将一团黑糊糊血淋淋的东西⾼⾼举起,火光中,四个额头趣青的死人脑袋张在大嘴,仿佛在无声地惨叫。
“好汉子,好汉子。!”⾼原弯下腰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刘満囤:“⾼将军,我们需要追杀上去吗?”岳乐正在冲锋,若能够在后面夹攻。敌人死定了。
“不用,我们回头再杀!”⾼原摇头摇“岳乐中军预备对也不过两千来人,想来徐以显一定能够顶住。自己⾝后可有着七千敌人,若就此放过。等敌人恢复秩序,却是一个大⿇烦。
“是!”⾼原提起横刀,用刀背敲了敲刘満囤背心:“刘満囤,你不是想当前锋吗。好,是男人就给我杀回去。我累了,这支光荣的骑兵就交给你带。”说着,他拉停了马头。
“保证完成任务!”刘満囤大吼一声。扭头对着手下大喊:“杀回去,杀回去!”
⾼原这支偷袭的骑兵体力都已经透支到极点,所有人都⾝上带伤。可听到刘満囤的这声大吼,几百人齐齐发出一声喊,转⾝向那团混乱的敌人杀去。
“我也要去!”平大路吼叫一声。
“等等!”⾼原从马背上跳下来,将缰绳递了过去:“这匹马是曹帅的坐骑,神骏异常,今曰就给你了,不要给我丢人!”
“多谢将军!”平大路欢呼一声,跳上马背。追了上去。
“终于要胜利了!”⾼原接过卫兵的马,坐了上去,和几个警卫静静地矗立在两个场战地空隙,⾝边,黑⾊大旗子舒缓张开。
陈留中军在消灭了岳乐的总预备队之后也跟了上来,首先冲上来的是轻骑兵。
为首的骑兵军官一敬礼:“⾼将军!”
“去吧!”⾼原手举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指向东面“前进!”
“前进!”轻骑兵风一样掠过。
然后是重骑兵,缓慢而稳重的重骑兵。
“前进。前进!”
⾼原地手一直指着西面,久久没有落下,直到步兵方阵轰隆地开过来。
腰鼓响成一片,骄傲地陈留军整齐地前进,时不时有士兵将手中长枪刺向在地上不停挣扎地后金伤兵。没有人迟疑。也没有人犹豫。
场战之上,敌人地尸体如秋天的落叶飘得到处都是。活着的人骑着马四散而逃,到处都是无主的马在场战上徘徊。
骑兵还在狂疯地追击着逃亡地后金士兵,失去指挥的敌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人腿怎么也赶不上马蹄,步兵们也不浪费力气追杀后金骑,除了活下来的四千主力还保持着整齐的警戒队型,其他人已经散开,开始收割胜利的果实。
他们狂疯地追抢着无主的战马,将手中的长枪不住刺入受伤地后金士兵⾝上。
虽然心中不忍,⾼原却也无力制止血战之后战士们的发怈行为。
徐以显摇晃着⾝子过来:“恭喜将军取得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战果已经大概计算出来,共斩首三千六百四十具,俘敌一千四百。缴获战马五千多匹。岳乐带着十几个骑兵从湖面逃了。哈哈…”徐以显笑了几声,口中咳出血来:“胜利了,胜利了!”
到处都是欢呼声。
“我军伤亡如何?”
“大概两千。”徐以显继续咳着血“大部分是长枪手,其中以长胜营为甚。⻩镇军长枪手几乎全灭,伤筋动骨…”他満面都是泪水“只不知道骑兵如何了?”
⾼原沉默半天“重骑兵还完整,我带过去的轻骑兵死伤三成…”
可就是这支伤亡惨重的轻骑兵还在狂疯追击着敌人的逃兵。
这是一支骄傲的,坚韧的功勋军队。
天快要亮了,远方的地平线隐约有一丝亮⾊。
这个时候,一个骑兵狂疯地跑来“将军,将军。”
“什么事,一种不安从心底升起!”
骑兵大叫:“步兵,敌人的步兵来了,两万多人。刘満囤将军已经率领轻骑兵冲了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是无比吃惊。算了算时间,敌人地后继队部也该来了。陈留军苦战夜一,体力早已经透支,若再同这支敌人作战,只怕前景不妙。再说,场战已经乱成这样了,还怎么打?
⾼原笑着拍了拍徐以显的肩膀:“老徐不用担心,这样,你带着辅兵继续打扫场战,前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他淡淡一笑:“这个刘満囤,还真是一条血性汉子,几百骑兵就敢去冲两万人的大军,够狠!”
现在,他手头还能使用的兵力只有一千轻骑兵和五百多重骑兵。
“娘的,我陈留骑兵以一挡十!”⾼原大笑“骄傲的骑兵们听着,把你们的马跑起来,随我杀过去,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前进,前进!”
为了减轻重量,重骑兵们纷纷将⾝上的铠甲卸下,换了战马,随⾼原如风般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