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満囤最近在莫清的细心教调下武艺进步极快,按说也不可能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挑下马来。可是两军对阵,到处都是人,加上又是电光火石的对冲。花巧的招式根本就用不上,所拼的不过是力气和速度,一招之內就见了胜负。
他本是一个少年郎,⾝体刚长定型,力气却不见长。而吴克善老于战阵,一⾝蛮力可是在草原上与牛羊摔角中训练出来的。又手持长兵器,一个对冲就让刘満囤吃了大亏。
这就是场战厮杀的特点,千军万马中,所谓的武林⾼手的个人勇武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也许,強如莫清或者红娘子那种能够在狭小空间灵活腾挪的⾼人,才能对某个不太大的战斗面产生一定影响。
见敌人主将落马,虽然不是⾼蛮子本人,但吴克善还是大为欢喜。他怒吼一声,策马提着长矛朝刘満囤冲去。
一个陈留骑兵挥舞中马刀冲来,拦在吴克善⾝前。
吴克善来不及缩回长矛,顺手一挥,长矛舞出一个扇面,将那个骑兵扫落马下。
没有停留,他空出一只手,子套腰刀在⾼速刺冲中一刀砍下,将那人连肩砍成两段,继续朝刘満囤冲去。
正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一暗,一个陈留军官又拦在两人之见,手中黑洞洞枪口举起。
吴克善也是个动作⿇利之人,眼角瞅到敌人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一动,立即⾝体一歪从马上扑下。
“砰!”战马长嘶一声,被这一枪射破了脑袋,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烂泥和雪水扑了吴克善一脸。
趁这个机会。刘満囤跳上一匹正在场战上徘徊的战马。扭头一看,却见林小満左手食指一挑,那柄手铳在手指上漂亮地转了几圈,流利地收回了枪套中。
刘満囤回头:“谢了!”虽然內心中非常不情愿。
林小満点点头,大声喊道:“我们抵清了。刘満囤,回你的指挥岗位。若你真的伤重,我将接过你地指挥权。”
“老子死不了,除非牺牲,没人能让我临阵退缩!”刘満囤心中怒极,但奇怪地是,心中对林小満的仇恨反淡薄了许多。多的是一种恼火和郁闷。
刘満囤爬上战马的同时。落在地上的吴克善被两个卫兵抓住领口,飞快地拖着跑了十几步,总算脫离敌人地攻击范围。接过卫兵递过来的一匹战马“老子死不了,杀上去,杀上去!”
说着话,吴克善一翻⾝灵活地跃上马背。
“王爷,还是先退回本阵吧!”一个卫兵大声哭喊着,声音里充満了恐惧。“住口…”吴克善环视四周。⾝体微微一颤。却见,四周都是死尸,鲜血还在地上缓缓流淌,因为天实在太冷,有的已经凝固成豆腐模样。敌人的枪声已经完全停止下来。但自己所率领的长矛手已经被敌人彻底击溃。侥幸未死的也慌乱地逃回本阵。将他和十几个卫兵孤零零地丢在这一片空地中。
正在这个时候,那种刺耳的哨音又响起。哨音中。敌人地骑兵停了一下,然后突然速加冲来。眼前已经被他们地火枪打出一片宽阔的正面,刺冲距离已经清理出来了。
吴克善脑袋里“嗡…”地一声,敌人这是拿轻骑兵当重骑使呀。
轻骑兵剽劲迅速,但确定却很明显。首先,他们需要一片非常开阔的地域以便让他们能够沿着敌人军阵不断骚扰,削弱对手的力量和秩序,打击对手信心。一但同敌人的大阵接触,便飞快脫离,可说是一沾就走,滑不溜手。
在没有有效的反击手段,没有骑兵反冲,没有火器远程打击的情况下,这样的战斗方式循环反复,只要时间一长,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部一点点完
现在,后金军地火炮已经能够使用了。敌人也只能远远开枪射击,只需等他们马力耗尽就够了。虽然憋屈,却也能勉強维持。
可敌人现在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冲来。
这…与兵法不合,但效果却是奇佳。
转眼之间,一片雪亮的刀光滚滚而来,已经乱成一团的步兵阵瞬间被一片血雨腥风给呑没了。
来不及指挥队部,甚至来不及害怕,吴克善和他的十几个卫兵立即被这片奔腾的马蹄卷在其中。几乎就在一刹那,他们每人都同时面对着十来把飞奔而过地马刀。
吴克扇挥舞长矛,一口气拨开四把马刀。还没等他将长矛递出,背心一震,已经中了一刀。好在他⾝上地铠甲是⾼级货,没受一点伤。可是,铠甲却被拉出了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的棉袄。
充忙之中别过头一看,自己地十来个护卫已经尽数倒地,一个不剩地死了个精光。
“好⾼的杀人效率呀!”
又是一把马刀拉来,接着又是一把,眼前全是刀光、马嘶和纷乱的人影。
眼睛花得分辨不清东南西北,他只能猛力挥动长矛护住面门和咽喉要害。
⾝上的铠甲已经被拉出无数道口子,疼痛感终于来了,里面的棉袄已经被砍来,白⾊的棉花带着鲜血翻出,如舂花一样艳丽。
记不得有多少敌人从自己⾝边冲过,时间是如此难熬。⾝边突然一空,眼前一亮,敌人的大队终于冲过去了。但一个少年人却満面怒火地站在自己面前。
“是你!”正是先前被自己打落马下的那个叫刘満囤的军官。
眼前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地上的积雪也被刘満囤带起。转眼,他已经扑到吴克善面前。
这个年轻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満面铁青,面目扭曲。低平如铁锅的头盔下是惨白如刀的牙齿和伸出嘴唇的血红头舌。
“啊!”吴克善噤不住大叫出声,手中长矛狠狠刺出。
但敌人却将手中的马刀抛来,迅速地从马背上跳到地上。
长矛擦⾝而过,刘満囤也不停留,落地一刹那,悬空那只脚在地上一点,再次上马。“呼!”一声从吴克善⾝边掠过。
“好骑术!”吴克善心中感叹一声,这种标准的马上闪避动作即便是长在马背上的蒙古战士也不一定敢做。
但是,场战上却突然一片惊呼:“王爷!”
“王爷死了!”
“你他妈才死了呢!”吴克善想骂,但胸口却传来一股寒气。低头一看,那把马刀正好刺在自己胸膛上,上面刻着一句铭文:“成功成仁。”
中军大旗下,刚阿泰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这一幕。他本就是一个懦弱之人,见吴克山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心中自是大骇。敌人的的杀戮速度和手段让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随着吴克善的阵亡,军中已是一片混乱,大量失去战斗意志的士兵蜂拥着往后跑,冲得中军旗帜东倒西歪。
擅长骑兵突袭的蒙古人被汉人用骑兵打得満地找牙,这还真是讽刺呀!
作为中军大旗下职位最⾼的军官,汉军镶蓝旗固山额真刚阿泰很自然地接过了指挥大权。被吴克善庒制许久的他能够接手这么一支大军,的确让他倍感鼓舞。但目前形势实在太恶劣,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平安地将这支乱糟糟的军队带回兖州。
中军大旗飞快舞动,刚阿泰颤抖着声音大喊:“稳住阵型,不能让敌人突破!”
看到大旗依旧⾼⾼矗立,众后金士兵纷纷拿起武器,重新集结。
这个时候,刘満囤军队已经冲到弓手之中,一阵乱砍,那一千弓手被尽数歼灭。
混乱在扩大。
陈留军的战马还在如暴风一样冲锋。
下一个目标是火炮阵地。因为他们都是马刀骑兵,又深陷敌阵,却也付出不少代价,超过一百骑兵死在人海之中。
一支火把扔进了火药中。
无论敌我都飞快地闪开,有一个后金士兵躲闪不及一头扑到在地,绝望地哭号。
惊天炸爆声传来。火炮⾼⾼飞起,气浪将躲闪不及的人和马掀起,在空中扯得稀烂。
火光中,刘満囤向大旗下的刚阿泰咧嘴一笑,领着大队人马缓缓地离开,潇洒地同后金军阵脫离接触。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我军的远程打击力量,现在我军弓手和火炮被全歼灭。接下来便是…”刚阿泰心中一凉。
同主将不同,后金士兵却都松了一口大气,精神开始放松。毕竟,刚才仗打得实在太苦,能够击退敌人确实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
大概是为了印证刚阿泰的预感,脫离接触的陈留骑兵在拉开一段距离之后,突然一声喊,再次冲来,架刀于马颈一侧,平平地沿着后金军阵削过。
惨烈的战争再一次开始,缩成一团的后金步兵一个个被飞奔过去的敌人借着马力削翻在地。轰隆马蹄声中,一排又一排人头跳上空中。
刚阿泰被这骇人的奇观惊呆了。
敌人从左翼跑过后拐了个弯冲到右翼,然后又是一个折返,如此循环。
失去远程打击手段的后金军彻底被动。
太阳升起,曰在中天,但风却更大,萧瑟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