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阿巴泰的力量是如此之足,这一斧风声轰然,居然将二人之间的尘土扯成一条长龙,凶猛扑来。
其中夹带的沙子打得刘満囤睁不开眼睛。
“铿锵!”一声,浑⾝剧烈震荡,一颗心都要跳出口来。眼前金光跳荡,手上却是一轻。二马交错的瞬间,刘満囤手上的长枪居然被阿巴泰一斧砍做了两截。
心中一惊,背心顿时出了一层⽑⽑汗。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阿巴泰怒啸一声“去死!”回⾝一斧朝刘満囤腰上斩来。沉重的战斧在他手中轻如鸿⽑,只略微停顿就扫出一个大巨的扇面,这竟然是一记漂亮的回马刀。
刘満囤⾝体突然一颤,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因被灰尘迷住的景物突然清晰起来。敌人的动作一招一式都简单实用,但力大势沉重,鼓荡的劲风吹到背上,让人心脏停止跳动。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的⾝体突然下意识地一动,整个人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眼前一片刺目血红,瀑布一样的热血当头淋下,浇了他一⾝。转头一看,一匹无头的战马向前冲出两步,终于倒地不起。却原来,多年的苦练让刘満囤的⾝体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一旦敌人武器挥来,⾝体不经大脑,很快做出正确的反应,救了主人一命。但那匹战马却被阿巴泰一斧砍掉了脑袋。
“我杀了你!”阿巴泰挥舞着大斧正要转⾝追来,可惜大量的陈留骑兵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惨叫声响成一片,没有兵器的碰击声,有的只是刀子割进人体那令人⽑骨悚然的噗嗤。只一个照面,阿巴泰的十几个护卫就被陈留骑兵杀了个⼲净,但陈留人也有十多人倒于马下。一比一。⾼速冲杀,谁也不比谁強多少。
阿巴泰在砍翻两个陈留兵之后终于从骑兵阵中脫离,再看看⾝边,已经没有一个金兵。
“天啦,五千人马居然全军覆灭!”他长长地哀号一声,泪水滚滚落下。
可现在不是悲伤地时候。还是保命要紧。他微一犹豫,立即策马冲回河滩上混乱的人群中。也只有在这里,自己才是全安的:“我是奉命大将军阿巴泰。向我靠拢!”
刘満囤浑⾝鲜血地在地上跑了两步,纵⾝跃上一匹无主战马,一把扯掉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面巾,回头怒叫:“阿巴泰,我要杀了你,阿巴泰!”
“将军,你没事吧!”护卫慌忙跑来。
“滚。我没事!”刘満囤大叫一声给了他一鞭“所有人跟着我,杀回去!”
护卫大叫:“刘将军,没时间了,其余但营步兵已经跟了上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眼前已是一片整齐的步兵方阵,雪亮地长矛如墙壁一样推来,満耳都是腰鼓的声音。
领头的正是王滔,他捧着指挥刀。微皱着眉头看了刘満囤和他地骑兵一眼,大声吼叫;“走开,别挡道!”
所有步兵同时发出一声大吼:“走开,别挡道!”骑兵实在太骄傲了,已经引起了众怒。特别是入进山东以来,所有的仗好象都被他刘満囤一个人打了。因为腿比人家少,步兵好象一直都做着打扫场战的工作,在青县好不容易捞到一仗,却遇到岳乐。损失惨重。今天好不容易打的阿巴泰一个痛快淋漓。可解决战斗的还是他们骑兵,这骑兵抢功劳也太狠了点吧?
大家都是陈留军,凭什么他骑兵吃⾁,我们步兵喝汤?
“***,我们走!”刘満囤虽然狂妄,却也不敢在王滔这个陈留军的创造者面前摆谱。阴霾地看了步兵们一眼。带着骑兵划了一个大圈从方阵前风一样掠过。
实际上,骑兵地马力已经耗尽需要休整。再说。接下来他们还需要负担起场战警戒的任务,却不能再战了。
“结束了!”从步兵方阵前冲过,远远地跑到一个空地,两千九百多骑兵同时跳下马来。皆大声喘气,没有那恼人的灰尘,空气是如此地清新。刚才一战超过三十个骑兵阵亡。除刘満囤浑⾝马血,余者除⾝上全是是尘土,居然没人受伤。马战,要么死要么活,就这么简单。
对面河滩上,几十万人目睹阿巴泰的溃败,早已经乱成一团。
而步兵方阵还在沉稳地推进,山呼海啸般的喊声响起“缴械不杀!”但是,挡在步兵方阵前的溃兵还是被长枪手毫不留情地刺死。甚至那些已经举手投降的人。步兵方阵需要严密的配合和组织,阿巴泰先前的冲阵步兵虽然已经失去抵抗意志,可若放他们进阵中却是一个极大的⿇烦。这些死心塌地为建州伪权政效命地蛮夷随时都有可能反戈一击,给陈留步兵造成大巨的困绕,索性一杀了之。
那些败兵一看不好,只得再次从地上跳起来转⾝朝河滩上跑去,准备混入人群,一边跑一边脫着⾝上的衣甲。
步兵终于推进到乱军面前,可眼前实在太乱,根本没办法打扫场战,只得再次停了下来。不停刺杀着试图靠近的人群。
大量的死亡在河滩上赤裸裸地展示,腥血味昅引来大群乌鸦,它们怪叫着在场战上飞过,像一团正在天空移动的煤炭。战斗进行了一整天,火把将整条卫水都照红了。艰巨的打扫工作终于完成,三十多万人不分种族,全部蹲在地上,等待陈留军的接收。
这个时候,⾼原所带来的几万辅兵发挥了大巨作用,他们冲进人群,大声喝令俘虏们举手投降。并用细⿇绳将他们背⾝拇指相扣捆成一串。一个辅兵就能牵一大串,至于満人。那更简单了,直接抓住辫子,一抓就是一群。稍遇反抗,便是一刀拿下。杀起俘虏来,这些从前地农民并起正规队部还要心狠。
失去卫队的阿巴泰终于收拢了两百多散兵,可这点人马已经对整个战局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杀开一条血路在最后时刻跑过河去。并在天黑前赶上了內大臣图格尔先期渡河的队部。
至此。后金入寇大军除一万人渡河北上,其余全丢到了卫河边上。
从济宁两军大战开始,后金入寇时地七万人马到现在只余一万。所劫掠的三十六万壮丁、三十二万头口牲、一百万两⻩金、两百二十万两白银、四千两珍珠、五万匹彩缎和数之不尽的粮食尽数落于⾼原之手。
对⾼原来说,财帛或许显得不那么重要,最重要地是,他得到了整个山东,得到了三十多万壮丁。只有人和人心才是最大地财富。
“终于踏上了卫河北岸。”⾼原从浮桥上跳下来,用力地跺了跺脚。
“恭喜将军!”
“恭喜蛮子叔。”
“恭喜蛮子大爷!”
“恭喜主公!”
将军乱七八糟的叫着,远处传来陈留军地欢呼。望着滚滚东去的卫河水。⾼原朝诸将一点头:“做得好。”
徐以显笑道:“将军,俘虏已经甄别完毕。一共有三十八万九千七百四十五。其中,三十四万三千一是被建奴俘虏的山东青壮。东奴被我俘虏四万六千余人,如何处理,还请将军示下。”
“这么多建奴俘虏。”⾼原吃了一惊,这可是四万多人呀,若都背水一战,今曰地战况只怕又是另外一种模样。可惜了,他们在仓促间只能组织起五千人马,失败也在所难免。建奴再強。没有有效的组织终归是散沙一盘,不值一提。
⾼原:“我军伤亡如何?”
“一共有二百六十四人阵亡,轻重伤号四百七十八。”
“好好,伤亡不大。”⾼原舒了一口气。他用脚踢了踢岸边堆积如山的粮食口袋“敌人太不经打了,有些遗憾。”
金⻩⾊的粮食“沙沙!”流下,须臾便倘成一条⻩⾊的小瀑布。
“俘虏的甄别情况如何?”
徐以显回答说:“大多说建奴都是贫苦农民和牧民,可以不杀。甄别出四千敌将和所谓的主子和贵族。等下全杀了。至于被后金俘虏地三十多万百姓,我的意思是。都是青壮,放回家也可惜,不如都编入军中,充为辅助。”
“我的老天,三十多万兵。”几个将军都菗了一口冷气,然后大声欢呼起来。
“可以。”⾼原点点头:“我养得起。至于杀建奴军官…让満蒙营的人动手吧。他们也该见见血了。我需要他们的投名状。把他们都拉到天津城下。杀给里面的懦夫们看看,为甘大人祭。”⾼原牙缝里冷冷地飘出这么一句。冰寒刺骨。甘霖的死让他动了真火,况且,他还有一个担心。自己名义上还是起义军,同天津的明军是敌人。明军虽然打后金畏敌如虎,但对付起农民军来却各个奋勇。在天津城下杀俘虏,想必能震慑里面的守军。而且,这四千建奴大多是后金军官和部落、旗的头领,⾼原没指望过他们能够效忠自己。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岳乐接到这个命令,面⾊苍白,他自己只要这刀一下去,他就同⾼原一条心了。不但是他,营中三千満蒙士兵这辈子都别想回北方老家。
可是他们又不能不做,陈留军地战斗力已经彻底震撼了他们。⾼原又叫人带来这么一句话:“要么杀光入寇大军的俘虏,要么杀他岳乐的头。自己选。”
一串又一串的俘虏军官被同为一个民族的満蒙营士兵牵着推到天津城下,然后就是闪闪的刀光。惨叫声响了一个整夜,各种各样的叫声响成一片,有満语有蒙古语,反正没人能听懂。黑黝黝的天津城硬是夜一没吭声,残酷的杀戮已经将里面地人完全威慑住了。
每个満蒙营的士兵都配备了两把大刀,刚开始还砍得顺利,可到后来,两把刀都卷了口,手腕子也肿了。不得以,岳乐只得从⾼原哪里借来两百把火枪,就这么指着俘虏的后脑勺击发。
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満蒙营的士兵已经彻底⿇木,就像眼前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不是同他们一样地人。
血一直在流,直接流进卫河,火光下,如一条滚烫地血管在跳动。
堆积如山的尸体被一具具扔上到柴和堆上火葬,被烧成奇形怪状地焦碳。为了加快速度,很多尸体都被破开了肚子,剔去了肌⾁。
一个満面皱纹的老人満嘴酒气地大声唱着苍凉的民谣,一边唱一边用力地挥舞着斧子将脚下的是尸体分解成小块,然后一脚踢进火堆。
摸了摸已经僵硬的脸,⾼原突然打了个寒战,所谓战争并没有任何浪漫⾊彩。这就是活脫脫的修罗场呀,不是你死,就是我生,要想活下去,就得不停杀戮。为了将来的和平,战争不可避免。
这便是我来到明朝的目的。
是的。
他猛地接过卫兵手里的酒葫芦,大口喝着,直喝得満脖満脸都是滚烫的液体。
抬头一看,黎明降临,连曰的艳阳和惨烈大战终于换来一场迷朦的舂雨。
“微雨落幽燕,白浪滔天,天津城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河北舂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一片呼啸,无数甲士用兵器敲打着⾝上的板甲,齐声大吼:
“换了人间!”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