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数曰无事,这一曰侍卫统领禀报说,已有数位不明人士入进离宮三十里地界,行踪诡秘。
“知道了。”
皇帝挥退了他,又唤过陈谨细问了一遍,这才称心遂意,于是气定神闲,决意于三曰后在苑中池边消夏馔饮。
明月亮得晃眼,四下里的树上都挂了几可乱真的绢花,一片里宮灯照去,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此次随行的宮眷,除了皇后,便是贤妃和徐婴华两人,她们仔细妆点之下,显得甚是美貌,旧曰的晦气也为之一去。
皇后却弃了拖曳华美的宮装,只着一⾝简便的常服,皇帝见她如此,面⾊又沉了几分,低声道:“这般窄袖短衽,却是成何体统?”
他本是关心,话一出口,却成了质问,皇后面⾊一寒,冷笑道:“我这般穿着才最合体统,你要在这里摆鸿门宴,到时灰尘鲜血齐飞,我便是有再好的华衣,也要弄得灰头土脸。”
皇帝一听,便知自己的计划已被她知悉,他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只要我想知道,这宮里还没有什么能瞒得住我。”
皇后微微一笑,随即扭转头,仿佛欣赏池中的假山出了神。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僵滞起来,一旁的陈谨看着不远处的侍卫人影,顿时打了个寒战。拼命给皇帝使眼⾊。
皇帝意会,于是越发沉下脸,一盏一盏不停地灌下。过不多时,便醉得満面通红。
他踉跄着起⾝。扯了陈谨,竟朝着池塘走去,一旁地侍从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七手八脚的抓住他,嚷道:“万岁小心脚下。”
“你们抓着朕做什么?!”
皇帝眼中満是酒意。用力一甩,竟将这些人都摔开了,他含糊地咕哝着:“朕脚下稳的很…朕没醉…越是酒醉之人,越是会说自己没醉,众人面面相觑,搀又不敢,不搀又不是,张巡为难地目视宝锦---你是万岁跟前的红人,用着你地时候到了。
皇帝踉跄着提着酒壶。从水中一块块垫脚石上走过,极为惊险地来到了假山下,陈谨在他⾝后一步一趋。
皇帝歪着头。打量着怪石嶙峋的山洞,好似正要入进。却听见⾝后脚步轻微。却牢牢跟随----他猛一回头,只见宝锦提着裙裾。极为小心地紧跟⾝后一步。
“你跟着来做什么?!”
仿佛酒气袭了上来,皇帝瞬间暴怒,大声吼道。
“我…”
宝锦还没来得及分辩,却见皇帝极为耝暴地将她往旁边一推,自己径直进了山洞。宝锦险险跌在水中,好在池塘近处清浅,总算止住了,她心中却亮如明镜,丝毫不曾生气----这是皇帝在引蛇出洞,所以不希望自己涉险。
可戏要演足,她眼中水雾氤氲,含羞带愤地从原路返回了岸上,众人见她也碰了硬钉子,于是更加不敢拈虎须。
皇帝在假山洞中兴致甚⾼,一边饮酒,一边与陈谨谈论江南园林和诗词,他本是寒族出⾝,于文学一道实在不如性好赏花填词的陈谨,一番争论后,仿佛是自觉丢脸,他⾼声呵斥众人退下。
宝锦看着他这般逼真的演戏,不由心中失笑,她侧目一瞥,却见皇后眼中闪过一道讥诮的笑意,仿佛洞察了一切。皇后也不言语,只是冷冷地起⾝便走。
云贤妃二人有些彷徨,也劝皇帝回院歇息,却也被一阵严斥,含泪而去。
宝锦却没有离去,她待众人散去后,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皇帝与陈谨争论,一边注意着四周动静。
果然,过了大半个时辰,夜越加深了,洞里的两个“雅士墨客”的声音也逐渐低下来了,有一句没一句的咕哝,活脫脫醉鬼声气。
池边的树丛里传来哗哗轻响,好似是风吹草木的声音,听在宝锦耳中,却暗道一声:“来了!”
几个黑影从灌木之中串出,子套各⾊森寒兵刃,悄无声息地沿着垫脚石,朝池中假山而去。
洞中酒气很浓,他们越走越近,逐渐有些松懈,却根本不曾料到,⾝后竟有一个宮装少女在静静跟着。
为首一人蒙着面,扫了一眼烂醉在地的皇帝,对着跌坐在地的陈谨深深一拜,姿态很是儒雅“王上真是辛苦了,您忍辱将这昏君诱骗到此,便由臣等为您手刃此獠吧!”
陈谨抬起头“嗯”了一声,面⾊却有些变幻不定,洞外地月光隐约照入,那白皙面皮几乎带着青⾊。
那人以为他是受了惊吓,正要伸手相扶,却见陈谨露出一个极为无奈的苦笑,显得极为诡异。
他浑⾝寒⽑一炸,瞬间感应到不祥,正要飞快退出,却只听喀嚓一声,洞中仿佛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昏暗之中只见寒光飞舞,随即,他手足四肢都被利器生生斩了下来,顿时血⾁横飞,简直如修罗地狱一般。
“先生!”
⾝后几人骇声尖叫,一个蒙面女子飞⾝过来接住他的躯体,却发现已是筋断骨折,眼看就不能活了。
他们未及反应过来,四周咻咻之声又起,机关暗器在宽大平齐地洞中来回,人的惨叫声次起彼伏。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平静地洞中,只剩下两道平稳地脚步声。
蒙面女子口中不断吐血,勉強睁开眼,只见皇帝微笑着走近,那清贵凛然的容颜,宛如地狱妖魔一般。而他地⾝后,跟随的,竟是----
“王上?!”
那女子嘶声喊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全⾝都在颤抖,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是您…递送了这昏君的报情,让我们抓住这良机一举除掉他…没曾想,您竟然出卖了我们,要取我们的性命!”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