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要沉醉在这柔情之中…
然而晨曦从窗外照入,一点暖金从窗缝中徐徐而散,映着榻前的芙蓉玉屏,漾出血一般的迷离光焰。
宝锦的眼凝视着这血⾊,直到被刺痛而眯起,这才别过头去,方才微醺的忘情,却在这一瞬冰消溶解!
淹留的血⾊…锦绣宮室倾颓,国破家亡之下,连姐姐的尸骨都至今寻觅不着!
眼前的男子,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宝锦的心仿佛被针刺痛,两股无形的力量在她心间拉扯----
他只是做了他份內之事,若不是姐姐暗中倾乱这大好河山,又哪来这亡国之仇?
另一个声音却仿佛在冷冷而笑---你不过是在替他开脫,忍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也是你一生的仇敌,只要你⾝上还流着元氏的血,你和他,终究是…不共戴天!
她心中急思狂乱,双手都在颤抖,皇帝发觉了,柔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只是有些累着了…”
宝锦苍白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方才听说您跟娘娘吵起来了,赶路急了些。”
皇帝听到她提及皇后,満心里都浮上了厌憎,他冷然道:“别提她了,想起来就让朕心寒…先前,她手中就控了些见不得人的缇骑侍卫,嫔妃大臣们见了她,好似见了鹰鹫一般,如今连朕这边也打起了主意。”
他的眼中几乎结出冰来,怒道:“她这是盼着朕早死,好学武后垂帘而治呢!”
宝锦听得目中莹然生灿。她抑下一丝笑意,娓娓劝说道:“我倒觉得,这也许不是皇后娘娘的主意。也许,噤军里混了些奷细。也未为可知。”
皇帝叹道:“你不用安慰朕了,宮中这些噤军,很多都是跟随我的老人…她近年几次三番朝里渗透,那些瞧着面生的,大抵都是她从宮外找来地。”
宝锦心中一喜。知道皇帝成见已深,帝后二人之间,再无任何默契,只剩下満心的仇怨和猜疑。这样的朝局,正是我所要地…
只是那些噤军刺客,真的是皇后所派地吗…
她心中仍是狐疑。
皇帝回到离宮,未及休养,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整肃清查,周围州县隐匿的南唐余孽被连根拔起。一阵血雨腥风之下,竟是连噤军也不能幸免。
妄图行刺皇帝的几名噤军首级,已经被人割了回来。风⼲之后被⾼悬在离宮猎苑的旌旗之侧,夏曰炎炎。很快就半腐开裂。混合着香料,竟是一种闷甜混合着腥臭地气味。熏人欲呕。
这是一种无言的威庒,以及…不露声⾊的挑衅。皇帝大概真是怒极而狂了。
皇后接到禀报后,也不再辩白,帝后二人之间的冰墙,几乎要冷裂而开,锋利地划开一切。
在这样的诡异气氛中,皇帝草草盘桓一月后,终于决定回京----这半截子的“暑”没消完,一行人就浩浩荡荡乘龙舟回返。
在岸边迎候的,竟是中枢和六部所有的主事,皇帝在众目睽睽下上了岸,理也不理刘荀那老一套的繁礼,也不去看李赢那义愤混合着希冀地眼⾊,只是停住脚步,向⾝后的船上伸出手。
一双洁白晶莹,有如瓣花的柔荑轻轻放在他掌心,皇帝紧紧握实了,这才将她从船上一挽而下。
出现在众人眼前地,是着一袭天蓝纱衣的少女,她作女官装束,钗环素雅,⾝形纤瘦,只那一双重眸幽丽,顾盼之间,竟投射出曰光地绚华,让人只觉得心中一震,再不敢正眼而视。少女地裙裾随风而扬,从船舷上轻盈而下,轻纱如烟氤氲,仿佛溶入了碧水晴天之间,她眨了眨眼,随即,对着皇帝盈盈一笑,下一瞬,皇帝的锐利眼神都温柔起来。
皇帝挽着她缓缓行来,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更多人在不动声⾊间互相交换着眼神。
有眼尖地,看到随后而出的明⻩罗伞下,皇后一⾝素净,正静静站着,她的⾝后,是端庄微笑,看不出情绪的云贤妃和徐婕妤。到圣驾会这么早就回返,一应避暑物件都十万火急地赶了出来,饶是这样,乾清宮中仍是有些闷热。
皇帝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有伶俐眼⾊的,随即便赶着把又一盆冰送了进来,殿內顿时凉慡不少。皇帝终于舒了口气,随即,却又皱起眉,问道:“侧殿那边送去了没?”
张巡唬了一跳,随即了然的低声禀道:“玉染姑娘才刚刚迁来,満地里都是家什正在整理,所以就不曾…”
“整理物件…那不是更热,把朕的冰分一半过去。”
皇帝想起心爱之人,语气已转为柔和,方才看奏折的一⾝郁怒,立刻消散不少。
他停住笔,看向一向静寂的北侧殿,只见那飞檐之下宮女们进进出出,煞是热闹---这是宝锦从北五所搬来新住之地。
“万岁…玉染姑娘的封位…”
张巡在旁提醒道,皇帝微微一笑,随即敛住了“暂时先不要提这些,树大招风,反而会给她添⿇烦。”
他不由地看向昭阳宮的方向----那里,就是他担心的“⿇烦”由来。
“从乾清宮侍卫里调十个过去,告诉她,就说记住朕的话:除了朕以外,任何人的宣召都可以不奉。”
皇帝的声音沉静,好似含着极大的决心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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