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中一片沉寂,只有瓷碗咯咯颤动的脆响,听起来有些悚人。
皇后深昅一口气,竭力稳住双手的颤抖,将先前那个鬼魅般可怕的名字从脑海里删去----
锦渊已经死了,我是亲眼看着她咽气的。
她反复告诉自己,慢慢恢复了平静,想起了那朱红印章“不过,前朝还有一位宝锦帝姬,听说远嫁了⾼丽。”
她苦苦思索着,开始将这些若隐若现的线索联系起来。
老宮人任姑姑…死去的景渊帝…莫名出现的宝锦印章…
“难道是前朝余孽还没除尽?!”
她剔眉冷笑“你们若肯乖乖的做阴沟里的耗子,我也不来难为你了,现在居然还敢出来捣乱,就休怪我心狠了。”
她断然对着何远道:“去查清这事…先把任姑姑先押起来。”
几曰过后,宮中依然平静。有些人以为皇后不过如此,就开始迫不及待要⾰除障碍了。
由李赢牵头上书的《议新政十大弊端泣书》,可说是字字血泪,言语之外,认为皇后以新政为名,大肆擅权自利,收粮纳赋名为分权,实际却是丰实世界仓廪,让穷家小户成为捐税的主力。
这些清流看准皇后失势的良机,下了重手来写这篇奏折,可算是一波三折,气呑山河,没曾想,皇后不动声⾊,倒是那些世家笼络的一并中小官僚。开始频繁弹劾这几位大臣,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尴尬罪名,比如将部文弄错几格。应罢黜的员官未能及时通文,事情不大。但按朝廷的规矩,被弹劾地大臣应该自行请罪暂归,等皇帝裁决,如此一来,这几位跟皇后作对的生力军。就都要回家安生呆着,再不能推波助澜地闹了。
这一着釜底菗薪,实在是精妙绝伦,朝堂上对皇后及方家不満的声音顿时平歇了好多。
皇后此时却并不⾼兴,她听着何远派人对几家府邸地监视报告,淡淡道:“真正重量级的还没出现,刘荀那老狐狸⼲看着没有出手,大约是想等更有把握了,才要将新政一举掀翻。让我永世不能翻⾝。”
她微微一笑,冷然地唇角鲜艳有如蔷薇“他若是有耐心。本宮少不得要陪他玩下去。”
随即,她问道:“任姑姑那边怎样了?”
“微臣已经对她反复拷问。可她就是闭紧了嘴。什么也不说…她那老迈的⾝子骨,又经不住多少严刑。稍一过重,就怕…”
何远面露难⾊道。
皇后沉思道:“这一类人,大都心志坚毅,不可能随便被酷刑折服,你先缓一缓,我要亲自去见她。阴暗的诏狱之中,连风都没有一丝,皇后只带了琳儿一人,从头披了黑缎兜风,在一旁守卫的松明照亮下,来到了一间囚室跟前。
这里非常暗,几乎瞧不见什么,只有地上传来的微微呻昑声,才显示这是人间一角。
“你们先退下吧。”
皇后淡淡道,竟是对着包括琳儿在內地几人说的。
“可是娘娘,这犯妇万
“全⾝都是铁镣,她还能暴起伤人不成?”
皇后瞥了他们一眼,所有人噤若寒蝉,顿时乖乖退下。
皇后这才解下黑⾊缎兜,露出的自己的面容和衣着,若是琳儿在这里,定要惊呼出声----皇后的穿着与平曰截然不同,竟梳了个富贵**般的圆盘髻,穿着虽然华贵,却显然是民间绸衣。她画的妆也与平曰不同,眼角微微描勾,颊上刻意点了两个酒涡,在黑暗中看来,几可乱真。
“任姑姑…醒醒…”
她站在幽暗处,曼声唤道。
満⾝血污的老妇人呻昑着醒来,在一灯如豆的明灭下,她微微眯眼,却触及眼前这半熟悉地面容,顿时浑⾝都为之颤抖---
“你是…”
下一刻,她暴发出骇人的尖叫:“鬼啊!”
“任姑姑您可真是见外,您随侍昭熙皇后到方家来省亲,还是我这个女主人招呼的呢!”
皇后捏着嗓子,温柔而媚妩地笑道。
她尖利地指甲捏在掌心,几乎要沁出血来----这样学⺟亲的妆容嗓音,事隔多年,希望这老婆子不要识破才好
“方夫人…你不是已经死了…”
任姑姑颤抖得好似风中之烛,先前坚决地神采荡然无存,双手乱挥。
皇后继续捏着嗓子道:“我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照理也不该来找你…可我着实不放心哪,我那女儿当了皇后,⺟仪天下,也算是出了我心中一口恶气…可是昭熙皇后地后人,还是放她不过啊!”任姑姑心中一抖,几乎痛心疾首地怒道:“锦渊殿下已经被皇后杀了,你们还要怎样呢?!真要把皇家的血脉断个⼲净吗?”
那黑暗中地“鬼魂”闻言嗤嗤冷笑“什么皇家血脉,我女儿⾝上的也未必比她们差了去,凭什么我们⺟女要忍气呑声,缩在阴影里不敢露面?”
任姑姑怒极生出勇气,不再瑟缩,讥笑道:“是啊,你们⺟女既不嫌丢人,只管往外说好了----好好一个大家主⺟,趁着小姑子回家归宁,居然不知廉聇地引勾陪她返乡的先帝,行那苟且之事,最后还珠胎暗结----”
“住口!别说了!”
皇后出离愤怒,被激得太阳⽳突突直跳,那凶狠的眼神几乎要择人而噬。
她想起自己的来意,故意得意大笑“不管怎么说,我女儿如今作了中宮,我们才是最后的胜者!”
任姑姑被她这一激,反唇相讥道:“你大约在阴曹地府呆久了,连如今的世面也不知道---宝锦殿下潜伏在那伪帝⾝边,很快就要让你女儿失势罢黜,弄不好,一根白绫赐死,也算⺟女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