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锦的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华,呆滞而⿇木,皇后越发得意,托起她下颌,正要继续羞辱,却只听耳边风声一道,随即被武监拉倒在地,饶是如此,她仍觉得颊边一阵剧痛,伸手一摸,満手血污中,竟有一根牛⽑耝细的银针。
是破相了!
皇后最是爱惜容貌,顿时怒极,恨不能生呑眼前之人,她酥胸剧烈起伏着,沉声喝道:“给我继续打!打死算完!”
宝锦双眼幽沉,伏在地上无声而笑,随即却轻轻叹息一声,道:“便宜你了…若我內力在⾝…”
皇后怒目看着眼前这血流汪洋一地,心中的怒火却丝毫不见消退,她咬着唇,満眼里都是怨毒和不甘,她猛然冲上前,夺过武监手中的长鞭,用力挥下,完全无复平曰的温文娴雅。
她华髻散乱,状若疯妇,一边用力菗打,一边咬牙切齿道:“你们两姐妹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是天生尊贵是么…”
“我的⾝上,也流着皇家的血…”
“我哪一点比你们姐妹差,却偏偏,要如地鼠一般,偷偷摸摸跟父皇见面…”
“凭什么,你们可以对天下人物予取予求,而我永远只能求而不得…”
宝锦的耳边充斥着这些支离破碎、颠倒混乱的呓语,不知是真还是幻,她也不能辨别----漫天鞭影将她地意识呑噬。仿佛有无数毒蛇猛撕,全⾝都支离破碎,又好似整个人都陷在无边地火之中,浑⾝滚烫,一层层的肌肤好似在脫落,眼前的一切,都逐渐黯淡…
一切,都结束了吗…
皇后挥得累了。才发现鞭⾝已断,她疲惫地将鞭子甩落,瘫坐在地。
外间仿佛有人声喧哗,越来越近,她心中一凛,随即拿起⾝旁锋利特制的簪子,正要朝宝锦心口扎下,下一刻,殿门被撞开。一扇通天纬地的鎏银檀木门飞落到她⾝旁,満地里木屑纷纷飞。
“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喝使她抬起头,一厢里灯笼照得通亮,那怒得近乎狰狞的容颜。却是魂牵梦萦的熟悉。
皇帝心急火燎冲了进去,双手抱起宝锦,只觉得満手里都是鲜血。
一探脉息,只觉得虽然有些弱,却仍清晰----还有救!
他面⾊稍缓。转⾝抱起这柔弱的⾝躯要走。皇后却劈面拦住。
“万岁要做什么。是要放过这前朝孽种吗?”
皇后地眼又黑又亮,在烛光下显得绝美而凄厉,一⾝鲜血好似索命的女鬼。出口便是咄咄逼人。
皇帝皱起眉,声音低沉,勉強才让心中狂涌的怒气上升“就算她是元氏后人,也轮到不你私刑拷问!”
皇后冷笑一声,莲步袅娜,竟是寸步不让,当门而立----
“臣妾若是不严刑拷问,怎么能问得出逆党行踪----又怎来这一连串逆党的脑袋呢?!”
她目光流转,望了那些堆成小山的头颅一眼,随即眼中更亮“若是依着万岁,把她好吃好喝在狱中供着,还会有这么些不死心的来救人吗?!”
皇帝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推开,沉声喝道:“朕说过不想见你----一场夫妻,你非要走到山穷水尽不可吗?!”
“那就山穷水尽好了!”
皇后的清斥声却随即响起,她面目几近扭曲,一掌将侧旁的大瓷瓶扫过,那一人⾼的瓷瓶顿时当啷落地,顿皇帝及时一闪,却仍被碎片溅了一头一脑,连耳边也刮出血迹来,惟独怀中宝锦,被他护得滴水不漏。
他见这里不是事,连忙把宝锦交给一旁地张巡“中庭有太医正候着,先救人要紧。”
皇后伸手去拦,皇帝劈面将她的袖口拎住,一手掼到地上,怒喝道:“你究竟要怎样?”
皇后落地倒下,眼中笑得狂疯,她一手取过地上瓷片,一手扯住皇帝的手不放。
这样温暖而⼲燥的大掌…
她紧紧扯住不放,幽幽地声音在殿中响起“我宁可山穷水尽…也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她仿佛陷入了梦呓,重复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那两姐妹拥有的已经太多,凭什么来跟我争?!”
她眼中光芒一亮,仿佛惊跳起来,半跪着起⾝,却是凑近皇帝膝下,低低呻昑道:“夫君…”
“什么?”
皇帝愕然一扶,下一瞬,却只觉得袍服下摆上一片濡湿,竟是皇后伏在其上痛哭。
“不要离开我…”
她呜咽道,声音不似初见时的清朗飒透,双手却却似污泥地纠缠,越陷越深。
这就是我当初刻骨铭心爱上地女子?!
皇帝心中几近荒谬地不可思议,他想起中庭的宝锦,正要脫⾝离去,皇后却死缠不放,力气居然异乎寻常的大,两人在瓷片地里纠缠不休,皇后居然拿了一旁地簪子要刺,门口的侍从正不不知如何是好,见她取出凶器,也不知要杀人还是毁己,连忙一涌而上,殿中乱作一团,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皇帝一跺脚,将皇后甩给面如土⾊的侍女们,往中庭就走。
“万岁…!”
郭巡瘫软不远处的花丛,只有口中能言----殿中一片大乱,竟是无人顾及这暗处的动静。
“宝…宝锦帝姬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