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台冬季一向显得冷清,特别是今年,由于一连几个寒流入侵,家家户户皆将门口关上,连路上也不见行人的踪迹。
也是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冬天,屠家即将有桩喜讯一屠家女主人会在这个晚上产下婴孩。
今晚,整个家族的人都屏息等待小生命的来临,直至于夜,手术房的灯熄灭之后,屠文峰立即上前询问医生。
“医生,是儿子吗?”这是屠文峰所问的第一句话。
不能怪他自私地只想到孩子,完全不顾妻子的安危,只因他为了等儿子的出生,已等得心急不已。
只见医生露出笑脸。“恭喜你,屠先生,是个女儿。”
这句话犹如青天霹雳般打进层文峰的心。
“医生,你说是个女的?不是儿子吗?‘他仍不死心地扯住医生的衣角询问。
“很抱歉,是个女儿。”医生无奈地说出实情,由屠文峰的表情来看,这个刚出世的小女孩应该不受欢迎。
真是太可惜了,是个很漂亮的婴孩呢。
“你们不是一再跟我保证是儿子吗?为什么这会儿又变成女儿!”屠文峰不能接受事实地大骂、他明明记得医生告诉他这一胎是儿子,怎么会是女儿。
“没错,是有儿子,不过…很可惜,胎死腹中。”
这句话无疑地将屠文峰打入无底洞,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竟然还来不及见他一面就离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是啊,是什么原因呢?
“男婴营养不够,⾝子虚,还没有做好来到这个世界的准备。不过你放心,女婴十分健康,完全没有生命的危险。”
为什么?“怎么会是儿子胎死腹中,我要这个女儿有什么用?”屠文峰悲愤的心情及语气,没有人可以体会。
听完医生的话,屠文峰无力地垂下双肩,摇着头准备离开。
“屠先生,你不看女儿吗?”
屠文峰此刻已完全没有心情,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离开医院。
他想,这个女儿是儿子的命换来的,她是间接害死儿子的凶手,他在心中发誓,她只能冠上他的姓,其余的她什么都得不到,也什么都没有!
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一辈子。
就如同屠文峰的誓言,在屠纤净成长的过程里,从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更没得到过父⺟的欢心。
父亲从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连正眼瞧她一眼都没有。寂寞的她,总是在一旁看着姐姐在父亲的⾝旁有说有笑、向父⺟亲撒娇,而每次林妈总是先将她带离开,只是为了怕她会突然跑过那片不属于她的天地。她从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不能跟大家一起玩、一起吃饭,为什么爸爸不愿跟她说话?
直到发生那件事之后,她才深深地了解,原来大家都不喜欢她。
还记得那是在她五岁时,不懂事的她听到从书房里传来笑声,好奇的她摇摇晃晃来到门口,发现门没有合上,她突然听到父亲的声音——是父亲从国外回来了!因为工作的关系,每隔一阵子父亲必须到国外考察。
知道里面正在分礼物,她开心地将门推开,快步走上前,看到一旁的大姐手上有一份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
“爸爸!”她悦愉地喊着父亲。
“我也要!”她的话才刚说完,马上被大姐大声的斥吼给吓得止住步伐大哭。
“林妈,谁准她进来的,快抱走!”才说完,大姐就走到她面前,将走路还不是很稳的她一把推倒,‘对厌鬼,走开啦。“
“都是你啦,爸爸生气了!”
“走开啦!”
不懂事的她被大姐推倒后,倒在地上嚎陶大哭,一半是痛,一半是受到惊吓。
“林妈!快把她带走!”屠文峰不悦地大吼。林妈一听到书房传来先生的声音,她心想一定是二姐小跑到书房,于是赶紧冲进去。
“你是怎么带她的!”屠文峰一见到林妈劈头就骂,厌恶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娃儿,虽她哭得厉害,但无情的他硬是不加以理会。是她的出生害死了他那无缘的儿子,他这辈子绝不会原谅她。
林妈立刻抱起居纤净“我马上带她出去。”
“滚!不要让我见到她。”屠文峰说完,转头不愿再看她一眼。
“爸爸!爸爸…,”屠纤净哭得小脸蛋全给泪水浸湿了,双手紧紧地抱住林妈,不安在这一刻完全显露。
林妈来居家已有二十年的时间,两个姐小的出生她都有参与,她不明白为什么先生会这么讨厌二姐小,竟连看也不愿看她一眼。
而屠夫人一切以丈夫为主,为了怕丈夫变心,也怕他不⾼兴,她更是刻意地避开二姐小,连抱也没有抱过她。
从那时开始,居纤净便清楚地明白,大家都不喜欢她,不想见到她,这个事实让她的心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制了一下,好痛、好痛…
从被父亲大声斥责后,书房就成为她的噤地,她不能擅自踏入书房,更不能在有客人时在家中随意乱走动——切只因为父亲不顾见到她。
直到七岁,父⺟亲对她的态度依旧设有改善。
七岁的小孩都是纯真、无忧的,她却常常在听到父⺟亲的声音或是脚步声时吓得惊慌失措。
有一天,隔壁搬来一户人家,听林妈说那是个大户人家,还是从曰本归国定居的,那天晚上他们要来家中作客。
“姐小,你今晚可不要乱跑喔。”每次客人来时,林妈总是特别叮咛她,为的是怕她又忘了。
“嗯,知道,我会乖乖在房间里做功课,不去吵爸爸妈妈。”屠纤净本能地反应。
她知道爸爸不喜欢人家知道她的存在,有时候她常对着镜子照了老半天,也不知是不是她长得很丑,所以大家不喜欢她。
尤其是在学校,她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久了,这种被无助感包围的感觉,慢慢转变成无言的沉默,也因而习惯在人群中当一名没有声音的人,静静地位立在角落。这种对待她没有任何议抗,虽有哀伤,但小小心灵一直认为这是她的宿命,一种她无从解脫的人生,唯有顺从才是她唯~该做的。
她非常自卑,在家人面前她从不敢抬头看人说话,在人群里,她更自卑,眼光不愿去注视快乐的存在。
“林妈,他们要住我们家隔壁吗?”她稚气地问。
“是啊。”
“哦。”她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因这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联。
“听说他们有两个小孩,跟二姐小年纪差不多,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玩伴。”
林妈想了想,又说:“好像是一男一女吧。”
“我可以跟他们玩吗?”这是她唯一的问题。
她的话让林妈心酸。“只要姐小友善地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一定会喜欢你。”林妈心疼地看着她。
“真的吗?”
“相信林妈。”林妈一再向她保证。
终于,屠纤净笑了,而且笑得十分开心且悦愉,心理也期盼能早点见到他们。她不期盼能跟他们成为好朋友,但是她却希望知道他们会不会像林妈说的那样喜欢她。
虽然倚家就在隔壁,但初次见到传楚成,却是在屠纤挣八岁那年,而她已是小学一年级的生学。
她每天待在房里,而大姐更仗着父⺟亲疼,霸道地不准屠纤净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她不听话还会动手打她。踢她。
那一天,她作业写完、书也念完,一个人在房间里傻地待着,连平常她最喜欢的游戏也提不起精神。
突然,她听到院子里传来笑声,好奇心驱使她跑到窗户旁看个究竟,原来是大姐和倚家两个小孩在玩捉迷蔵的游戏。
这个游戏她常看别人玩,却从来没玩过。
不知不觉,她已从房间的窗口走到院子,躲在~边偷看,为了怕被发现,她只敢远远地偷看,生怕太靠近会被大姐发现。
由于她看得大着迷了,因而入迷到有人走到⾝旁她都没发觉。
“我提到鬼了,捉到了。”男孩的话才说完,原本躲着的人已纷纷朝他们而来。
天啊,是倚家男孩!
这事吓得屠纤净赶忙拨开他的手直想赶快跑走,但对方是个大她四岁的小男生,怎么可能让她跑得了,何况现在大家玩的又是捉迷蔵。
眼看大姐愈来愈接近,她的心也怦怦地狂跳不已。“不是、我不是!”太慢了,大家都来了。
当倚楚威将脸上的布条拿下来时,他看到一位陌生的小女孩,而这个小女孩他从来没有见过。
“你是谁?”他好奇地问她。
“你怎么在这里?”屠芙霜很不⾼兴地板着脸“我要告诉爸爸。”
“芙霜,她是你妹妹?怎么我从来没看过。”倚楚威很好奇,他搬来这里已有半年的时间,屠家竟然还有一个小妹妹他没见过。
“她不是啦!她是个讨厌鬼。”屠芙霜随即又转向屠纤净“你走开,不然我要跟爸爸说喔。”
大姐一句一句地恐吓她,吓得她脸都发白了。
“对对不…起,我…要走了…我…”
她还没讲完,倚楚威便奇怪地问:“为什么她不能玩,为什么要告诉叔叔?”
“她不会玩,叫她走啦!你再不走晚上我一定跟爸爸说!”屠芙霜更大声地吼她,完全忘了她心仪的倚楚威正在⾝边。
屠纤净受惊地想挣脫他的手、想赶快走,可是她的手被倚楚威握住,不管她多么用力扯也扯不开。
“你不要脸,乱碰人家!”屠芙霜火爆的脾气说发威马上就发威,用力推屠纤净一把,要不是她的手被倚楚威握住,恐怕又要跌倒了。
“芙霜,你⼲什么?她那么小,又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欺负她。”倚楚威不⾼兴他说。“让她玩,不然我和眉苓要回家了。”屠芙霜的行为令他很反感,他负气地牵着妹妹的手,真打算回家去。
“喂,楚威,你不要走啦。”居芙霜漂亮的小脸満是紧张的神⾊。
倚楚威硬是甩开她的手。
“好啦,让地玩,可是她只能玩几次而己喔。”屠芙霜见此情形,怕倚楚威真的回家,于是赶快答应。
“真的?”
“好,那刚刚我提到你了,换你当鬼。”倚楚威用布条帮屠纤净绑上,然后要她数十下“好,数完你就可以开始捉人了。”
屠纤净没有想到,她真的能够和他们一起玩,这不知是她幻想多少次的情景,现在竞能成立!
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像踩在云端一样…
在整整小学六年及国中三年的时间,屠纤净简直可以用手指算出和倚楚威说话的次数,直到她上了⾼中,情形依旧没有改善。
已经十六岁的她显得有些瘦弱,白皙动人的脸上总有抹不去的冷漠,很少看她展露笑容。
如同往常一般,她骑着脚踏车上学,却没想到会在自家大门口退到倚楚威,他也正好要出门。屠纤净⼲脆假装没看到他,因为和他牵扯上总没有好事。
倚楚威当然也发现了她,于是故意挡住她的去路。
“这么早去学校啊,纤净。”倚楚威当然也明白了她在家中的处境,更明白她刻意的躲避,可他不愿放过她,因为她引起他莫大的趣兴。
“对不起,我上学来不及了。”屠纤净心里只想赶快离开,他不是她可以接触的人,只要和他有关的~切,都是她不该参与的。
从以前她就知道,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升上大学的倚楚威更显帅气,一天到晚总有女生跑到倚家,但那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倚楚威摆明不让开,他倒想看看她能怎么办。他不是不明白屠纤净的处境,更明白她一点也不敢招惹他,她怕他!
“我上学真的快来不及了。”她将书包放在脚踏车的后座上,准备绕道而行。
“慢着!我有说你可以走吗?”屠纤净从没正眼瞧过他,这一点让他很不是滋味。
屠纤净急着想赶去学校,但倚楚威的手却硬生生地址住她的手腕,惊得她胡乱地朝他挥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让两人都愣住了。
“你敢打我?”倚楚威是何等人物,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谁敢动手给他耳光受,今天竟被屠纤净赏了一巴掌,这股怒气他实在呑不下。
“我…”屠纤净没打算动手,她只是出于防备,真的不能怪她。
“请放开你的手!”倚楚威的手还握住她的手腕,且力道更加重许多。
“道歉!马上跟我道歉!”像要捏碎她的手骨,倚楚威毫不留情地劲使用力,眼见她痛得脸发白依旧不肯松手。
屠纤净強忍住手腕上的剧痛,她不会开口道歉的,她没有错,错的是他,是他故意招惹她。
“说不说?”倚楚威看着她倔強,好胜的表情,不解她明明那么痛了,还如此強撑。
屠纤净⾼傲不语,嘴唇已让她咬得泛白。
或许是她脸上痛楚的表情震住了他,他快快地松开手,
而她则颤抖地收回手放在⾝后。
屠纤净手腕处明显的瘀青引起倚楚威的注意。
“我上学来不及了。”忍着痛,居纤净还是快速骑脚踏车离开。
而望着她离去的倚楚威心中升起一股不罢休的念头——屠纤净注定要为刚才发生的事补偿。
升上⾼三,屠纤净开始她的打工生活,除了下课后在便利商店轮班外,她还兼了红茶店的小妹工作。
因此,一个礼拜里,每天都晚上十点才回家是很正常的事。
今天是周未,红茶店生意特别好,~直忙到十一点半老板才肯放人。
骑着她那辆历史悠久的脚踏车,屠纤净带着倦意骑在回家的路上。这~带属于⾼级住宅区,湾台治安虽不好,但这~带还算全安。
“纤净!" 突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是你!”倚楚威?怎么又在家门口通上他。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见她后座还载着书包,说明了她下课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她很累,也很想觉睡,实在没有心情跟他多说。
倚楚威一⾝轻便休闲的穿着,很适合他少爷的⾝分,还有他⾝边的名贵跑车,听说是他顺利考上大学时,他父亲买给他的礼物。
“不想见到我?”倚楚威不会忘记一年前的那一巴掌,不过他并不急着要回来,他打算等个最适当的时机。
被他挡住去路,居纤净⼲脆牵着脚踏车绕过他。
上次被他捏得瘀青的手腕好不容易才没事,她可不想再尝试一次。
“你去哪里?约会?”不晓得为什么,这个认知使他心‘情非常低落。
“那是我的事。”随他去请,反正她绝不会说,到时候若被家人知道,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难不成你在外头打工?”屠家在社会上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哪里容得了屠纤净这么抛头露面,可见她并没让家人知道。
屠纤净僵了几秒,马上恢复冷静。“你不要胡说!”这件事不能被知道。
倚楚威是明眼人,哪里看不出她力持镇定的模样。一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半夜还待在外面很危险,若是半路遇上坏人怎么办?“
屠纤净瞪着他瞧,一脸无所谓地告诉他:“我会小心。”事实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在家门口,所以她很快便看到从屋里走出一个人,照⾝影看去似乎是大姐,她可能是要和倚楚威出去约会。
大姐屠芙霜和倚楚戚相恋的事已众所皆知,也很受到长辈们的认同,真可说是金董玉女、郎才女貌。
因此她还是知趣地走远点,免得扫了他们今晚的兴致,要是被误以为是第三者,意来一⾝腥就糟了。
倚楚威突然范住她的肩,脫了她一眼。“若不想被别人知道你打工的事,明天你最好乖乖在这里等我。”倚楚威难得捉到她的把柄,说什么他也不会做过,谅她不敢不赴约。
“你”
“记好,明天晚上九点。”威胁的语气相当強硬。
当倚楚威放开她的肩膀时,她急着想避开大姐,害怕被大姐看到。
倚楚威似乎也看出屠纤净的难处,因而不再刻意阻拦,让她趁没被人发现前先行退至暗处。
屠芙霜长得非常漂亮,只可惜坏就坏在她的脾气,或许是父⺟过于宠溺,使得她大姐小的脾气非常可怕,而屠纤净往往就是那个出气筒。她通常不是骂个一两句就好,还会加以家法伺候。
直至见到他们开车离去,屠纤净才走出暗处,拖着疲累的⾝子走进大门,回到她的房间,打算好好的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