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鸯睁开眼睛,便见到黑夜与黎明交界时的天空,营帐被庒塌后,冷风早就将这周围一切笼罩,他先探查了一下自己这具刚刚到手的⾝体。
不舒服,很不舒服。
对于一个妖狐而言,这具⾝体简直是太糟糕了,没有原形,没有內丹,更没有自己引以为豪的七条尾巴。慕容雪鸯简直感觉到自己进了一个牢笼,就算有天大的力气,也施展不开。
不过外面震天的喊杀声把他惊醒,慕容雪鸯虽然附在少年⾝上,聪明才智可没变坏掉,现在他是云朝人的⾝体,看少年这一⾝华服,边上还有太监服侍,至少也是个皇亲贵胄,万一被蛮族人抓住,少不了还有场架打。
慕容雪鸯顾不得多想,从地上一跃而起。
这个在慕容雪鸯向来很普通的动作,却将旁边那个太监吓的尖叫起来。那太监本来心中有鬼,如今看明明已经被缢死的尸体跳了起来,以为厉鬼找上门,便抱头乱嚎:“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是王公公,王公公!”
慕容雪鸯哪里顾得上他,连望都没望这死太监一眼。
蛮族的军队已经很接近,而且分明就是朝着这个营帐过来,慕容雪鸯才一露头,居然被当成重大目标,一伙子蛮兵嗷嗷乱叫冲过来,踩的泥水四溅,犹如踩浪而来。
慕容雪鸯才刚刚附体,没有趣兴与几百个蛮族人苦战,便从自己那烧焦的妖躯⾝上摸了几把。幸亏天劫力量只是躯壳承担了,那朵奇蔓舞月花和从仙人那里夺来的金丝袋都完好无损,再将已经失去力量的冰魄凝神戒也戴到新⾝体上,慕容雪鸯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相伴多年的妖躯,便冲出了营帐。
营帐外面,倒还有几匹健硕的战马,慕容雪鸯跨上一匹,便顺着明朝大军溃散的方向急驰而去。
此时此刻,他就算不想快跑都不行。不知道为何,束着长发的他始终成为蛮族士兵追逐的对象,似乎他跑到哪里,那些蛮族人的旗帜就指向哪里,搞的庇股后面,都有那么上百人在奋勇追逐。
慕容雪鸯对新⾝体的控制,还不是那么纯熟,连人族的经脉走向都还没有摸清楚,更不要说用这⾝体去⼲架了。幸亏他骑的那匹马即快又听话,竟然识途一般急速前行,就连蛮族人骑的妖兽都赶不上。
天木堡是在云朝北方战略重镇宣府之北,离屯守重兵的怀来镇更是只有二十五里地。堂堂云朝数十万大军,竟然就在此地被全数歼灭,而且还是被兵力少于自己五倍的蛮族杀败,实在是可悲可叹。
不过,慕容雪鸯对人蛮两族为何再度兵戎相见全然不知。只是当健马飞跑,两边草原的景象在眼前掠过,云朝军队被杀屠殆尽的惨状,让慕容雪鸯唏嘘不已。
他时常说上天将人族做为万灵之首很不公平,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但蛮族却早已经付诸于行动了,看他们杀人时的⼲脆利落,成百上千的败兵放下武器后,还是被排成一行,被一个个的砍下脑袋。
追逐战时更是腥血惨烈,蛮族人善于远程攻击者骑着妖兽狂疯追赶,竟象是猎人驱散猎物一般,可怜那些云朝战士,不管怎么跑,都难逃飞刃隔喉或者利刃穿胸的结果。
如果慕容雪鸯知道,就在这一天,堂堂大云朝的二十万军队、无数武器补给甚至还有数十年积蓄的人才都被一杀而空,他才会真正了解到,战争是有多残酷。
那匹健马跑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冲进了一个镇子。
这就是云朝边境上一个屯兵重镇怀来,说是镇子,其实已经如小城市一般,周围有石块垒砌的城墙,竟足有三人多⾼,一扇需几人才能推动的重木门此刻开启着,放由受伤的云军士兵入进。
怀来是一个屯兵镇,本来驻扎着云朝精锐的边防队部,只是这些常年征战的军队,已经在天木堡场战上打散,只有三三两两溃兵回到镇子上,更多的,只会变作一具草原上的白骨。
快马载着慕容雪鸯冲入怀来镇,都是兵败如山倒的时候,这里根本没有人管事,自然没人拦他,只让他冲进了镇子中心的草柳巷,那马这才在一口井边停了下来。
慕容雪鸯跃下马,只是这一点点的路程,竟然全⾝酸痛,可见这人族的⾝体比妖躯虚弱很多。
无奈,只能就地先休息一下。慕容雪鸯从井里打了桶水,将自己整个头都伸入水中,咕咚咕咚喝了一个饱。
“痛快!”他哗的从井水里甩起头发,已经是九月,冰凉冰凉的井水顺着两鬓往下流,冷风吹上去,也有些刺骨。
马倒不认生,也凑过来,把头伸进木桶里吧唧吧唧的喝起水来。
慕容雪鸯拍拍马背,他当然认得出这是匹绝顶的好马,其实战马本也是妖兽一种,但三识封闭,只能任人驱使。象这样浑⾝⽑⾊白雪,颈部鬃⽑又绵长细密的纯种马,已经很是难得,再加上它连跑一个多时辰,居然气都不带喘的,可见是千里挑一的神马。
慕容雪鸯的手摁在马背上,心里却有些悲哀。如果是往曰,见到这样潜质的兽,他恐怕会立刻给对方开启三识,并且点拨它修炼。可惜如今慕容雪鸯自⾝难保,刚刚才夺舍转⾝,不要说救人,能不能救自己还是未知之数呢。
他走到井边的一堵⻩泥矮墙旁,左右观望。
因为是战时,这镇子上的老百姓早就各自闭户,或许是听到了大败的风声,所以庒根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这周围不管是普通百姓家还是酒肆妓寨都门户噤闭,只有拐几个弯的地方,一个客栈还挂着个幌子,在风里孤零零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