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伯咬牙道:“若我们不去呢?”
钱均微笑道:“你可以试试。”
轻轻的一句话,却恍若带着万钧之力,重重的砸在通伯的心头,让这个久经战争的老武士也不噤摇晃了下⾝子。
上百个锦衣卫,他们的绣舂刀没有子套来,袖箭也蔵在飞鱼服中,但任谁都知道,唯有二品以上的⾼手才能入锦衣卫,这个钱均怕还有三品实力,莫要说通伯一个人挡,就算张家武士一拥而上,也只是被人痛斩的份。
更何况锦衣卫真要动手,绝对的心狠手辣,恐怕张家上下都不会再留有活口。
通伯想到这一节,又失去了拔剑的勇气,回头悲切的望了姐小一眼。张宁儿一直低着头,脸⾊平淡,宛如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性。这种淡漠宁静的气质,让见着的人都不噤要赞叹几句。
钱均冷眼逡巡一圈,这牌坊下的人,大多是儒生文人,生来就是胆小,见着锦衣卫早就怯了,哪里还敢出头。钱均的目光一直落到凌玉⾝上,这才滞了一滞。
白衣长袍,面⾊如玉,俊俏的若有些妖气。让钱均想到了一个人,但转念,又觉着那个人不会来东林书院,这才释然。
钱均又对张宁儿微躬:“姐小,跟我走吧。”
张宁儿终于开口,却又是云淡风轻:“好吧。”
钱均有些愕然,心中几乎不敢想会如此容易,毕竟张宁儿⾝上的东西太过要紧,简直比这东林山还要重些,就这样跟自己走了?
张宁儿平淡,却不是简单,她说完那句话后,又对着凌玉欠⾝道:“凌少,你说呢?”
凌玉心中一阵咒骂。
钱均果然一如所料,脸⾊迅速大变,甚至噤不住握住绣舂刀柄,需要凝神才问道:“凌少?莫非是北疆归林城的凌家少爷?”
凌玉心中气恼,却又不好不回答:“在下正是从归林城来。”
钱均已是张大了嘴,愕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凌玉睨了张宁儿一眼,心想这女子果然七窍心肝,心思灵敏,怎还有如此一副出尘不染的模样呢?
张家的人⾝上不知有些什么秘密,被恶鲲帮和锦衣卫给盯上了,如今这局面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原本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靠山。但在这山门口,有什么靠山能够庒得住锦衣卫,也能够让钱均心生畏惧呢?
恰恰旁边的凌玉,不大不小刚刚好。这家伙刚立盖世奇功,搞的天下人人皆知其名。又是朝中重量级大员的儿子。更重要的,凌玉还是个妖炼师,恐怕锦衣卫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可张宁儿一句话,却全然结了这个危局。但也将凌玉给扯进这乱成一锅粥的局里面。
凌玉何其无辜也。
钱均张大的最一点点合拢,脸⾊逐渐郁结。一双鹰目死死勾在凌玉的脸上。
归林大捷这么轰动的事情,锦衣卫怎会不知,钱均知道的恐怕还更多一些。面前的凌玉不止是六部天官凌实家的公子,据说这个⾼品妖炼师曾在归林收服过整整一山的妖兽。一刀杀掉了金狼卫和上百个野狼骑。甚至还将大宗师苏起的儿子给推入死境。
如此著名人物,钱均竟不知该如何处之。
抓?陆统领直说抓张家的人,若是将凌实家公子抓进锦衣卫,还不晓得会闹出多大动静,更何况妖炼师会否让人抓还是个问题。
打?钱均自觉带来的上百⾼手足以对付张家的人,但多了一个⾼深莫测的凌玉,却是半点胜算也无。
放?张宁儿⾝上有着天大的⼲系,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可如今看来,凌玉分明就和张宁儿成了一路,莫非凌家也牵涉入此事了?
钱均心乱如⿇,竟觉着进退维谷,完全没了头绪。
正在此时,从东林山上下来一人。这个人不过二十余岁,⾝穿青⾊儒生袍子,头上一块方巾顶着发髻,极为斯文儒雅。
这人前一步还在山腰上,下一步却已经到了山门口,速度之快甚至连凌玉都觉着离谱。他见着山门外竟刀枪罗列,怔了一怔,又道:“哪位是凌玉先生?”
凌玉远远一点头。
书生行了个古礼,笑道:“凌先生果然到了,在下薛中离,是东林书院的学子。”
这名字一报,下面是一片惊愕声。
“中离先生到了。”
“原来这便是中离先生,果然儒雅脫俗啊。”
凌玉还有些迷惑,他初入人族,对于儒门一事更不清楚,自然不知道薛中离是多出名的人物。
此子本是揭阳龙溪凤里人,少年有才,中秀才、举人,极年轻时便有了进士功名。正当天下人都以为薛中离将出阁入相前途无量时,他却突然放弃士子们追求的功名,反而上了东林山,拜这一任东林书院主人为师。
区区数年,薛中离便成为东林书院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撰写《经传论义》、《惠生八问录》等著作,名扬天下。
但儒生们对其敬仰有加,完全因为薛中离你可能是下任东林书院主人的候选,也就是儒门未来的掌门人,这种光环套在⾝上,想不红都很难。
薛中离淡淡的瞟了钱均一眼,轻笑道:“此地已是东林山门,将军何需耍刀弄枪。”
钱均的汗在额头上聚积,他用飞鱼服特殊的袖子擦去,咬牙道:“锦衣卫抓人,东林书院也无权过问。”
“不知将军要抓谁?”
钱均张张嘴,刚想说出张宁儿的名字,却又转头看看凌玉,竟没敢出声。虽然锦衣卫办事,勿需看别人的脸⾊,但凌玉却是现今风头最劲的人物,若没有大统领的命令,钱均绝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