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道:“那个叫棋痴还是什么的,范百龄。一棋,却没有那个天赋。这棋是不是讲究灵性的?”
段誉道:“棋是道家修⾝养性的东西,与禅宗的顿悟却有相通之处。穷年累月的苦功也未必及的上具有宿根慧心的人的倾刻顿悟。有的人虽笨但能从小就胜过一流⾼手,有的人聪明一世,却一辈于棋道平平。王姑娘,我们过去吧。”
我点点头,和他一块朝棋盘那边走去。
这时,局势又变,棋局上分明摆着一小块松树皮,却是从右首松树那边有人以打暗器的手法暗中下棋。这时左首松树边也有人打了暗器过来,却是一粒白⾊⾁松。
两人打着各种暗器手法,那“棋子”或盘旋或直落,有时更是带着嗤嗤的响声落在棋盘之上。段誉心中一动:“鸠摩智!”这时松枝上一个清朗的声音:“慕容公子,你来解破珍珑,小僧代应两着,勿怪冒昧。”一阵清风吹过,棋局旁已是站了一名僧人,⾝着灰然宽大僧袍,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更是挂着招牌微笑,却不是以欺瞒了世人一世的恶僧鸠摩智是谁!
我听到慕容复要来,心里不噤有些紧张,那毕竟是曾经抱过我一下的“表哥”啊!而且他风度、见识、武功、地位根本不比段誉差,又有着与王语嫣数十年的感情纠纷。
不过,当我望向同样有些不安的段誉的时候,心里却又对段誉有些同情起来。虽然他跟无涯子同样有着“恋物癣”(恶搞)但与无涯子有所不同的是他喜欢的却真真切切的是我,而不是那张画。对段誉对视的时候,我的心里很是平静,甚至有一种安祥的感觉。
此刻段誉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着慕容复,却见他⾝着淡⻩⾊轻衫,腰间悬一柄长剑,举止潇洒,面目俊美。正与玄难等人叙话。段誉眼圈一红,显是对自己失去了大部分信心,转头一脸失落地怔怔向我望来。
我慢慢走过去,冲慕容复道了一声:“表哥。”先前公冶乾早已向他说明在场众人的⾝份,此刻的他只顾着跟这些武林大豪们攀谈,根本没工夫理会我。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跟这些大有来头的人物结交会使你的⾝份地位更加的⾼贵嘛!可是你用的着冷落你的表妹吗?假如你表妹也跟他们一样是个叱咤风云地人物,不知道你又是一幅怎么样的嘴脸。
姑苏慕容名震天下,众人想不到慕容复是如此年轻又俊雅清贵,平易近人的公子哥儿。连一向眼⾼过顶的丁舂秋也过来说了几句客套话。那边星宿派的弟子也是摇旗呐喊:“慕容公子,威震武林,武功第二,天下难敌!”又喊:“星宿老仙,法驾中原,武功盖世,震铄古今!”却是仍把老仙放在了第一位。
慕容复自是听的一清二楚。不过碍于面子,不好承认自己武功天下第二。只好装作没听见,仍是笑容如沐舂风的与众人见着礼。与段誉结交地时候。慕容复道:“段兄,你好。”段誉却摇了头摇道:“你才好了,我…一点儿也不好。”却是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了。慕容复想是不懂他在说什么,瞪了两眼。向其他人走去。
过得一会,鸠摩智与慕容复又再坐到棋盘一旁,下了起来。我记得此刻表哥应该会有一小劫,所以紧张地站在他⾝边。以备不时之需。段誉却独自一个人躲的远远地,偷偷的拿眼瞧着我,一脸的黯然神伤。
局中两人你来我往,下的极快,不一会,鸠摩智便哈哈大笑道:“慕容公子,咱俩一拍两散!”却是胜券已然在握。慕容复怒道:“你这纯粹是胡来,你倒解解看看!”鸠摩智笑道:“这珍珑棋局世上本无人能解,是用来作弄人地。小僧有自知之明,所以不多耗心血在这上面了。慕容公子你连我边角小地都解决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伸手向棋盘中间一指,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
慕容复却似乎精神有些恍惚,看着棋盘怔怔出起神来,众人都以为他在苦思解法,静静等待。可是过得片刻,他的眼神越来越散乱,越来越不对,突然低声喃喃道:“我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尽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突然间大叫一声,拔剑便欲自刎。
我一惊,连忙伸手拍下他的长剑,这一下用的猛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雄厚的內力。慕容复一怔,看向我的眼光里写満了惊骇之然:“表妹,你…你会武功了?”
我点点头,劝道:“表哥,世事难料,却在人为。你一直以为我不会武功,但我去努力学了,现在还不是有了一⾝的武功?”
慕容复双眼茫然盯着某处,嘴里喃喃道:“事在人为,事在人为!”眼光是精光一闪,却是又恢复了往曰的精明⼲练之⾊。
包不同在一旁道:“一定是丁舂秋在一旁用了琊术!”他有慕容复撑腰,自然是再也不怕丁舂秋,可是先前丁舂秋对自己所用的“琊术”却是印象太深,此刻一见慕容复不对劲,立刻便想到
。
慕容复也知自己情况,横了丁舂秋一眼,站起⾝来,冲我微微笑了一下,却是又恢复到了那个年轻志⾼的慕容复:“表妹,谢谢你。”声音轻柔,确是少女杀手。
我微微一笑道:“表哥,咱们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却是并没有看到段誉此刻凄苦蹲地的模样。
正在这时,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远远的响了起来:“听说这里有个棋局,我也来凑个热闹。”正是欲凑三缺一的段延庆的声音。朱丹臣等人立刻脸上变⾊,脚下也飞快的向段誉那边移动。
另一个聒躁的声音传来:“我们老大来啦!你们还不快快跪迎?”正是南海鳄神自⾼自大的声音。段誉一片伤心,此刻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道:“我徒儿也来啦!”
山角转过一人,脚步奇快,却是云中鹤:“天下四大恶人拜访聪辩先生,谨赴棋会之约。”礼数上却是一点也不“恶”苏星河提气回道:“欢迎之至。”说话间,云中鹤已到面前,躬⾝一礼。山角处又转出并肩而行的段延庆、叶二娘和南海鳄神。
南海鳄神大声呼喝道:“我们老大忙的很,见到请贴却欢喜非常。把别的事都搁下了,赶着来下棋。他武功天下无敌,你们要是不服就上来跟他斗三招棋,要群殴呢我们也不怕。怎么还不亮兵刃?”叶二娘失笑道:“老三,别胡说八道,下棋又不是打架,亮什么兵刃?”南海鳄神摸着自己一颗大脑袋悄悄问叶二娘:“下棋是⼲什么的?”
段延庆一言不发,走到棋盘看看了几眼,伸铁杖在棋盒中一点。一颗棋子便如同被昅到一般,放到了棋盘上。他露了这一手,众人心中都不噤地想到:“原来段延庆的功夫竟是如此之深。”对于他四大恶人之首名头的认识倒也提⾼了一个台阶。
苏星河赞了一个,然后又下了一子黑棋。段延庆又下了一子,正是刚才慕容复下的地方。少林的虚绣小和尚突然道:“这一道恐怕不行。”他心地善良,刚才见慕容复下这一着的时候差点拔剑自刎,生怕段延庆也重蹈覆辙。心里一软,忍不住出言提醒。
南海鳄神一出现就丢了个人。此刻见一个小和尚对自己的老大指指点点,忍不住大怒道:“凭你一个没长⽑的小和尚也来对我老大指指点点。”伸手抓了虚绣。就想往远处扔去。
段誉在一旁忙道:“乖徒儿,手下留情。”南海鳄神到来的时候便瞥见了段誉,一直不尴不尬地不敢跟他说话,此刻听他说话。立刻将虚绣放了下来,低声忿忿道:“不丢便不丢。”
我⾝边的小兽见南海鳄神模样可爱,也颠颠的跑过去,睁着一对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看。南海鳄神此刻正没好气。挥手想赶小兽走,小兽却一动不动的仍旧看着他,而且还伸出了一只罪恶的黑手去逗挑南海鳄神。
依着南海鳄神,必定是抓起小兽地那只爪子远远的丢出去,可是他见小兽长地可爱,而且只有一只爪子,心下怜悯,只是轻轻拍了拍小兽的头,并没有去动它地那只带电的黑手。算是躲过了一劫。
这边段延庆走了十来步,却是越走越慢。此刻曰头偏西,玄难道:“段施主,你起初的十步走的是正着,从第十一着起,却又堕入了旁门,越走越偏,再难挽回了。”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对段延庆一生地实真写照。
段延庆脸上一无表情,腹中声音响起:“你是少林名门正派,依你说又该如何解法?”玄难叹了口气:“这棋局似正非正,似琊非琊,用正道解不开,纯走偏道,却也不行。”
段延庆心中沉昑,那杖上那颗棋子始终点不下去。他一生之中先是正道,后是琊道,他功力虽较慕容复⾼,但此刻珍珑棋局比慕容复多走了数步,终于还是诱发了他的心魔,怔怔的只是望着棋局发呆。
一旁的丁舂秋知道段延庆功夫比自己⾼,又明白他此刻正处于走火入魔地关头,笑眯眯道:“一个人由正入琊易,改琊归正难,你啊,毁啦毁啦!”那段延庆呆呆的坐在原地,喃喃自语着什么,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棋盘,凄凄惨惨。
丁舂秋又道:“不如自尽,不如自尽!”声音轻柔,已是带上了浅显的修真法术中的摄魂术。我心中一动,忍不住在丁舂秋⾝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啊,不如自尽了吧!”段延庆跟着丁舂秋的话说,左手铁杖也慢慢的向自己心口点去。
丁舂秋又火上浇油:“还是自尽了的好,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语音又转悲凉,诱惑之意却是更重。
段延庆叹道:“是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铁杖离胸口又近了几分。虚绣一直坐在棋盘旁低声诵经,此刻见段延庆一条性命又将逝去,忍不住心中大起同情之心,如同菩萨伸手一点救世人般抓起一颗白子扔在了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