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心月紧抓住怀真的肩膀,他的脚完全没了感觉,在这个时候,他什么大少爷的架子再也端不出来了;而现在唯一能救他的人,竟是他打从心底瞧不起的怀真。只要怀真救他上去,他什么事都愿意顺着怀真。
他极脆弱的哭着发誓“快把我救上去,我的脚⿇得没感觉了,只要你把我救上去,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你的。”
他的眼泪落在怀真的脸颊上,那滴滴热泪都让怀真非常的怜惜,他将腰更弯了下来,让楼心月的体重完全的被他细瘦的⾝子所驮负,他心疼的宣誓道:“别哭了,娘子,我一定会救他上去的,就算是我死,也一定会救你上去的,我发誓!你别哭了,你再哭,我的心就要碎了。”
楼心月向来瞧不起怀真,一直把他当成全世间最烂最贱最讨厌的人,但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候有人说这样贴心感性的话,而且听来还是情真意切的实话,那动心的感觉比平常更強烈,害他热泪一直流,从脸颊流到脖子还无法停止,因为怀真竟让他感动莫名。他紧抱住怀真的脖子,哭得乱七八糟,眼睛哭肿了起来。
怀真一直爬,直到摸到上面的路,他更是用力的往上爬,鞋子早已在攀爬的时候,掉落在泥土里,他赤着脚、裸着上⾝,裤子都是污土秽泥,全⾝脏得吓死人。
楼心月终于看到路了,代表他们已经远离刚才的洼洞,他抹着眼泪开心地说:“快上去,就快到原本的泥路了。”
怀真撑着手,先把背挺起,让楼心月先爬上泥路,之后他才爬了上去。
爬上去后,不顾自己还是气喘吁吁的猛喘大气,怀真又迅速抱起楼心月“快,我送你下山去看大夫,要不然你的脚就要废了。”
怀真赤着脚,开始在泥路里奔跑,泥路湿滑,再加上他实在是体力不继,连摔了二次;只不过他摔出去时都用肩背保护着楼心月,不让他受到伤害。
所以他肩背擦伤,而楼心月除了⾝上被泥土给弄脏外,倒是没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一跑一跌之下,楼心月觉得不只脚没感觉,他的腰也开始⿇了起来,代表毒性越来越往上蔓延,他哭道:“你还不快一点,我要死了啊!”“不会,你不会死的。”怀真抱着他快速奔跑,他的体力本就不好,这么奋力的跑着,他快承受不住的喘不过气来,却还是硬撑着说话,安慰楼心月。
楼心月⾝体不舒服,毒性发作时又⿇痛难耐,他刚才才说自已再也不打骂怀真,但是他大少爷的脾气一来,就又举起手、张开口对他乱打乱骂一顿。
他是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不住的骂:“我死了你才开心对不对?就不会有人每天打你骂你了?你恨不得我早一点死对不对?”他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怀真哪舍得他这么的哭,直想把整颗心都挖出来给他,求他不要哭。
他爱怜不已的吻亲楼心月満是泥土的嘴,此时在他眼里的楼心月虽然満⾝泥泞,但看起来依然与一⾝锦衣时的他一样美艳,他根本就不忌讳吻亲到泥巴。
况且看楼心月⾝体这么难受的又哭又骂,他泪都快掉了下来的拼命安慰着,只不过安慰的词句实在是可笑之至,但也代表着他对楼心月痴迷万分的爱慕之心。
“我喜欢你打我,喜欢你骂我,娘子,我还要你打我骂我一辈子,你不会死的。我们很快就会碰到大夫的,我就算是磕头磕到死,也会帮你求一个大夫的。”
说着,他脚下一滑就把楼心月给摔了出去,只不过恰好摔在土厚的地方,楼心月才没受到伤害。
然而,楼心月被摔得吓到了,完全失去他一贯的冷静。他怒哭的失声大叫:“你故意把我摔出去,你明明就是想我死,你这个坏人,你说什么话我再也不信,你这个又烂又差劲的废物,你是故意要把我摔死,想让我不再叫你废物。你给我等着瞧,我就是要叫你一辈子的废物。”
怀真急忙连滚带爬的冲上前把楼心月抱起,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娘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摔伤?不要哭了,我跑快一点,山下很快就到了,你喜欢叫我废物,就叫我废物,我不会在意的。”
怀真赤着脚,⻩土下有不少扎人的石头跟刺人的草,他脚底早已流血,可他还是卖力的奔跑着,那⻩土渗进他脚底的伤口里⿇庠着,但是他恍若未觉,只顾着拼命跑,要将楼心月送到山下去求医。
楼心月的腿已经没了感觉,他现在唯一的倚靠就只有这个看起来不太可靠的怀真,他搂紧了怀真的脖子。在生死当头,又痛又难受之下,他又哭了,同时突如其来的乱打了怀真一顿发怈。
他还没发怈完,福来到山下城里找来了人,刚好在这里与他们碰面。福来惊喜的说:“少爷,你…你没事,太好了,我正好叫人要去救你。”
怀真急着道:“我娘…”
楼心月一见那么多人来,代表他有获救的机会,再也不必倚靠这个又贱又烂的男人,他马上回复镇定,而且福来在场,他又怎能让怀真把娘子这句话唤出来,于是他立刻用力的打了怀真一巴掌,冷声道:“放我下来。”
怀真无缘无故地被痛打了一巴掌,他呆了一会儿,像是満脑子的痴迷都被震醒了一样,他不解的低下头凝视着楼心月,好像他头上突然多生出两个角一样。
但楼心月头上并没有多生出两个角,他还是原来的楼心月,他的脸沾満了泥巴,而且他的眼睛哭肿了,不过他的眼神已经变得跟往常一样的带着冷意。
“还不赶快把我放下来,你⾝上的味道臭死了。”楼心月别过脸不看怀真。
怀真的手松了,把楼心月慢慢放了下来。
楼心月没有看他,看着福来带来的人,拉起自己的裤子,比着左脚“我这里不知被什么咬伤了,已经⿇到腰都没感觉。”
随行的人有个大夫,急忙帮他做了紧急的处理。
怀真站在一边,一直瞪着楼心月看,手肘上的血流到了手腕,再从手腕流到了手指,而后掉到地上,渗进了⻩土里面。
福来在楼心月⾝边着急的问他的脚痛不痛,又问他有没有哪个地方摔伤;可怀真站在一旁流着血也没人理他,况且他刚才背楼心月爬坡时,全⾝都是沾満泥土,又赤脚裸⾝的,看起来就像个泥人一样,污秽不堪,更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了。
大夫处理好了楼心月,就走到怀真的⾝边,看他全⾝都是泥土,⾝上也都是伤痕累累,急问:“小兄弟,有没有哪里特别痛?”
福来狗仗人势的道:“大夫,我家少爷是京城的重要人物,当然比较重要,你问这个像乞丐的人⼲什么?他跟我家少爷天差地别,况且他壮得跟狗一样,不会有事的,流一点血又怎么样,不会死的。天底下也没听过有人流这样一点点的血就死掉的,而且他的贱命跟我家少爷哪能相比,你还是注意我家少爷较重要。”
闻言,楼心月眼睛微微的溜转,似乎想开口,又碍着福来在这里,他就不作声,也不看直看着他的怀真。
他不屑看他的态度甚是明显,怀真忽然神⾊一点,转移了视线,急忙掩饰的擦着⾝上的泥土,只不过泥土似乎是越擦越多,他结巴的说:“没…没事,我…没事,我到山下跟容姊借件服衣、鞋子,心月比较重要,先医治他吧!我慢慢走下山去就好,你们先走吧。”
他搔了搔头,头发上都是⻩⾊泥土,他低了下头,用脏得要命的袖子擦着自己的脸,但是越擦越脏,他还一直喃着要救楼心月:“我真的没事的,先把心月送下山去休息吧,我在后面慢慢走。”
大夫看他⾝子肮脏,穿着跟这个贵家公子有着云泥之别,料想是他家的仆役,又见他双脚赤裸,有些地方还撞出血来,代表他一路上紧急的抱着他来求医,忍不住对楼心月竖起大拇指赞美道:“公子,你有个忠仆护主,真正了不起。”
福来是楼心月的仆役,他听了这话倍觉刺耳,怪声怪气的说:“那人不是我们楼家的仆役,凭他也配?他跟我们没关系。”
见楼心月不作声,怀真把脸低垂下去,大夫顿觉气氛挺尴尬的,却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好闲聊几句,就把他们送下山去好好的休息。
大夫先把楼心月给医治好之后,才好好的帮怀真治疗。所幸怀真受的都是外伤,没有什么大碍,洗净伤口,涂抹药后,大夫就走了。
怀真到了山下,不跟楼心月住同个各栈,反而全⾝泥泞的走到县衙叫门。衙役以为他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是来告状的,想不到他却说他想找倪悦容。
衙役进去禀报后,不一会儿倪悦容立刻和她的相公出来迎接。
怀真不好意思的说:“容姊,我⾝上没有银子,没钱买服衣,想跟你借套服衣、鞋子。”
倪悦容跟她的相公立刻就把怀真迎进官衙,拿了件上好的服衣给他,连鞋子都是最好的。
怀真洗了澡后,换了服衣跟裤子,他道了声调。
倪悦容看他心情不是很开朗,话也说不上几句,问他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他也只是虚应一下,就套不出其它的话来。她以为他是今曰掉下山,受惊过度,神智恍惚,便关上房门,让他休息。
然而怀真根本就无法休息,一想到在山上时楼心月对待他的态度,他整颗心又冷又冰,连话都伤心得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快被这失落的悲哀扯得支离破碎了般。
他爱楼心月,而且是很爱很爱,他在山上对楼心月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但反观楼心月对他的态度就冷若冰霜,好像只有在媚药发作的时候,他才会对他好一点。
怀真坐在椅上发呆许久,而后从怀里掏出了玉佩,那玉佩雕的图案与楼心月的恰好是相反,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块,代表着他们的婚约。他痴痴的看了半天,彷佛楼心月美艳的脸就在上面,只不过他越看越低垂下头,他一直闷在扬州研究媚药,极少外出过;但是一个人对他好或不好,他不是个白痴,感觉得出来。
楼心月对他说的十句话中总有九句是又骂又打,他不是那么在意那些事的人,所以从未在意过;再加上他对痛的感觉较迟钝,被他打上几下,也不会痛,自然更不在意。
而且一想到楼心月激情时的美丽模样,就让他感到神魂颠倒,所以楼心月再怎么骂他、再怎么凶他、再怎么没有理由的打他,他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在两人拥抱的时候,楼心月似乎挺爱他的,虽然有时还是会骂他,但是他可以感觉楼心月只会跟他做这种事,那代表自己在他的心中是特别的。
但是今曰在一群人面前的情况,楼心月很显然的就不想别人将他们说在一块儿,更别说当面诚坦他们的关系。他的心忽然就泠了下来,也许楼心月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只是因为媚药发作,他才迫不得已跟他在一起。
他看着玉佩想了半天,才把玉佩紧握在手里,去客栈找楼心月。
楼心月躺了半天,脚肿的地方早已放出了毒血,而大夫也称赞怀真及时为他昅出毒血,否则他可能早已噤不住毒气的蔓延而死去。
怀真迟疑的敲了敲,而后推开门走了进来。
“好多了吗?”
看楼心月躺在床上,人不是很有精神,怀真就很轻声的问,怕打扰了他。
楼心月因为今曰的事,有些心虚的点头,两个人又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怀真首先打破沉默,把玉佩放在桌上。他既已下定决心,就不该再拖延,因为再看一眼美艳至极的楼心月,也许他就会后悔,不想离开了。
“这个你拿回去,我不要了。”
楼心月吃了一惊,马上抬头看他,看他一⾝的伤口,那些伤都是为了他而受的,又见他一脸的颓丧,知道他一定是不満自己在山上的态度。
忽然,楼心月內心感到极度的心慌,这感觉有点奇怪,逼使他僵若声首、寒着语调问:“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什么坏的意思,而是…”怀真不会解释自己的感觉,但还是努力的说着,只是他并不愿意把错全都怪到楼心月⾝上,”就是这个还给你,你回家后就说我死了好了,你爹就不会说什么。我还是回扬州去吧,我在扬州过得挺快乐的;一离开扬州,我就觉得全⾝都不对劲,所以我还是回去好了。”
楼心月脸⾊铁青,只觉得心头忽然烧起熊熊烈火,火烧得他理智、思想全都没了。他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里射出致人于死地的目光,他冷言冷语的讽刺道:“在扬州过得快乐,怎么?你的意思是跟在我⾝边很痛苦你俊?
怀真急忙摇手,他虽不会看脸⾊,但是跟在楼心月的⾝边是非常幸福的一段曰子,他可能一辈子都志不了这段曰子,所以他急忙澄清“不是这样子的,心月,我在你⾝边很快乐的,可是我觉得…”
“谁问你觉得了?你这又烂又贱的男人,你的觉得值不了一分钱,还敢对我挑剔?”楼心月不顾脚痛,起⾝,抓起桌上的玉佩蛮横的砸到怀真的脚边。
怀真吃惊的说不出话,可楼心月早就下床冲向前,又是一阵拳打脚踹,打得怀真根本无处可躲。他不知道他虚弱成这个样子,打他竟然还这么有力气。
楼心月原本看到他是心虚,但现在看到他是心情极度恶劣,他怒吼一声,还赏了怀真几十个耳刮子。
“你这个混帐,竟敢摆脸⾊给我看,你这个肮脏的废人,你心情不好就想退婚,我有什么不好?你说啊?混帐,只不过今天救了我,你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吗?竟敢装个臭脸给我看,你简直是欺人太甚。怎么,看我⾝体虚弱就想欺负我,我打死你这个又烂又贱的男人…”他骂不停歇的,一点也看不出他很虚弱。
怀真被楼心月打得跌在地上。
而楼心月一个不小心跟怀真摔在一起,什么恶言恶语都说了出来:“我长得这么美,你配得上吗?我是第一次,你知道吗?还有我的肤皮这么嫰,⾝体这么美,你跟我欢爱的时候,不是也把我从头亲到脚吗?我哪里不好,你说啊?”
怀真根本没有任何的不満意,但是他们现在谈的事跟美貌没有关系啊!
楼心月怒吼得更大声,整张脸气得涨红“我跟你在一起是便宜你,你竟敢想给我退婚,让我没面子,让我被千千万万的世人笑话我这京城有名的人!凭你这么烂的人也能给我退婚,让人家背地里笑话我,你是故意报复我的对不对?我只不过是在山上打了你一巴掌,你就想出这种烂计想让我被人笑死。你给我听着,只能我不要你、甩掉你,你不能先退婚,要不然我就杀了你、毁了你,还要把你千刀万剐,让你死无葬⾝之地。”
他骂得激烈不已,怀真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听懂了他的话中之意,搔着头的低声说:“那就由你退婚不就成了。”
他这么一说,反而让楼心月火上心头,他力气更大的狂打着怀真的脸,怀真的脸几乎都要肿起来了。他一边猛打,一边狂骂,骂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似的嘶吼着,完全失去他一贯的优雅风范。
“你这混帐,你以为我不敢退吗?竟敢指使我怎么做,你是什么东西,我楼心月还要别人教我怎么做吗?你以为你多英俊潇洒,竟敢说这种话嫌我,像你这么丑的人,我长眼睛都没看过。你自以为你今天救了我,我就一定要报答你对不对?你说,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怀真目瞪口呆,因为他从来没有说任何一句要楼心月报答他的话,楼心月不知从哪里来的这种荒谬的结论,让他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