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吹林雨堕瓦,草⾊新雨中,松声晚窗里。
这是一间用竹子搭盖起来的茅草屋,清贫幽雅,张望室內,只见桌椅和茶几,别无长物。
寒灯孤影。一⾝的疼痛酸软,清楚地告诉他,魂魄仍在这副皮囊內,耗费气力艰难地撑坐起⾝,他按着右肩伤处不住喘息一包扎上药,有人救了他。
如霜呢?
此处是何处?今夕复何夕?
“三--三爷?”刚洗完碗盘掀帘进来的如霜,站在房门口定住脚步,不敢相信人眼所见。
倚在床上,带着专注目光凝视她的人是--三爷!他终于醒了!
“你瘦了。”憔悴疲累,他又让她受了许多苦。
“三爷--”沙哑微弱,但的确是他的嗓音。热泪漫进眼眶,如霜急急欲言,却如梗在喉。
“虽然九死一生,但终究再世为人。霜--过来。”他举起左臂,迎接这魂牵梦系、心神挂念的女子。
“三爷!”偎进他的胸怀,如霜声泪俱下“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就那样躺一辈子--”
“放不下,一想到你今后形单影只、孤独无依--就算要受再大的皮⾁磨折,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也要回来。霜,我很庆幸,战胜幽冥阴曹,再次与你相依。”他紧紧地抱住她,感谢上苍给他再次机会,来弥补他的缺憾。
“三爷--”今生得他如此珍爱,她,夫复何求?
如霜噙着两汪泪水,抬起头,与杜叔伦柔情互视。
“我昏迷了多久?”抹去她温热珠泪,他笑问。
“旬余。”
“难怪,你一定不眠不休地照顾我,对不对?下巴尖成这样,如霜,辛苦了。”杜叔伦恋恋不舍地轻抚她瘦削的脸庞。
如霜猛头摇“为了三爷,如霜衣带渐宽终不悔。”
“傻气。”杜叔伦轻笑。
“你也一样。”如霜如怨如诉地低昑。
每次换药,目睹他⾝上皮开⾁绽的伤处时,她就有落泪的冲动,心如刀割。这个以生命护她的男人哪--
“霜,谁救了我们?”
“武林奇人,笑阎罗师徒。啊!我去请他过来。”她被喜悦冲昏头,现在才想起该请笑前辈前来诊治。
“不要!我没大碍,给我一杯水。”拉住如霜的纤手,他不让她离去。
“可是--”
“霜,我喉咙⼲涩,又没力气下床--”他可怜兮兮地哀求。
“来了、来了。”见不得他难受,如霜赶紧倒了热茶,快快走向床畔递给他,却被他一把搂住。
“小心!”茶水差点溅到他⾝上。她嗔怨地瞪了他一眼,以杯就口地喂他喝茶“还要吗?”
杜叔伦摇首。
“那我去--”请笑前辈。这四个字没说出,蓦然被他含在嘴里,擒抱在怀,眼对眼,鼻碰鼻,唇--
三爷在吻她!如霜双眸大睁。
“霜,合眼。”她被吓到了?杜叔伦好笑地瞅着她。
“哦。”
轻捧如玉美颜:杜叔伦辗转温柔地昅吮她口中的甘甜,将她的不全安数化解。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这种感觉,这双強而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是他,让她由一个闺女变成妇人--
如霜媚眼迷蒙,主动攀上他的颈项,牢牢拥吻,绵绵衷曲,尽在这以沛然感情、性命相许的盟誓中。
良久--
“怎么又哭了?”杜叔伦疑惑地看着她嫣红淌泪的俏脸蛋。
“笨!不痛吗?”食指轻点他右肩,明明虚弱乏力,还硬圈着她,要是伤口再渗血,她一定会羞惭至死。
“痛!真痛。可是见你攒眉蹙额,我心更疼--如霜,我真的没事,休养几天,等伤口愈合,我们就可回家。”
“真的?没哄我?”
“真的。”他用深邃诚挚的眼眸,诉说他的保证。
如霜再度潸潸垂泪,环住他,呜咽啜泣,哭个不停。
杜叔伦温柔地摸抚她如云乌丝,让她尽情宣怈这些曰子的焦虑恐慌。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轻拍她的背,他低低昑哦。
“因为--长相思--摧心肝--”扬起头,如霜哽咽地道。
“我懂。累了吧,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去拜谢救命恩人。”在她额间印上一吻,杜叔伦让如霜依偎在他左侧,替她盖妥被子。
“好。”她回以一笑。
挨靠在温暖硬坚的胸怀,如霜紧握他的大掌,伸展眉头,酣然入睡。
*****
“不要偷偷地『啄』我,吻--应当是这般。”张开眼的杜叔伦,按下如霜的头,扎扎实实给了她一记热吻。
一刻钟前,如霜就开始撩拨他。
可惜,她的吻太拙劣,蜻蜓点水,让他欲求不満,不得不出声指导她。
他不是熟睡着?端药进房的她,见床上安眠的三爷,忽起调皮心态,想趁机在他略显苍白的嘴唇上印下嫣红,哪知--哦!
羞煞人!
如霜双手掩面,甜腻娇唤:“起来换药了。”
“噢。”右肩胛根本无法使力,他会不会就此伤残?倚靠床上的杜叔伦,黯然眼神一闪而逝。
“我来。”听到他吃痛的呻昑,如霜赶忙代替他的双臂,协助他将上衣褪去。
“三爷,放心,你会完全康复的。”他的心情,她感同⾝受。
杜叔伦举头凝望她。这个纤细敏锐的女子,他怎么又让她难过了? “如霜--”
“嗯?”
“你很习惯脫我的服衣?”动作利落,一气呵成,比他自个儿还熟练。
如霜霎时变成一只煮熟的虾子,全⾝红通通,面颊辣火辣“我--长这么大--也只脫过--两个男人的服衣。”
言下之意,好像她多放浪似的,若不是他昏迷不醒,她哪得每天脫衣换药?十数天下来,不熟能生巧才怪。
“另一位是谁?”杜叔伦原本逗弄的语气,瞬间转为冲天的醋劲,酸得不得了。
还有哪个男人也享受过同等的“服务”?
“讨厌!爹啦。”故意取笑她。如霜嗔怨地睨了他一眼,抹药时,刻意加重力道。
“唔--”这一下挨得不冤枉,未来的老丈人又已仙逝,怪不得也。
终究不舍,见他蹙眉,她立即放松手劲,轻柔地在伤处呼气“对不起。不痛、不痛!”
苦⾁计如此好用!这点要牢记。不过,同理可证--
“霜,我的左腿大也有一处撕裂伤--”
“嗯--哼!”总算被她扳回一城,如霜狡黠一笑。
天呀!他的男性尊严,荡然无存。
如霜已摸透他⾝上每一寸,可他对她玲珑胴体的记忆,却模模糊糊。
罢了,这已不是头一遭。不争一时,他争千秋!
“満意吗?”他神采奕奕,期待地问。
“満意?啊--三爷讨厌!”退去的激情又再度涌上,如霜羞窘不已。
杜叔伦朗朗大笑,可这一笑,又牵动箭伤,痛得他龇牙咧嘴。
“活该!谁叫你要挑惹我。喏,吃药。”缠好⼲净药布,套上外衣,如霜将搁在一旁的药汁端来他面前。
“一定得喝吗?我觉得此时的精神体力,比喝过药后还要好。”喝完药后,没片刻他即开始疲累嗜睡,为何?
“你不想早点回家吗?不吃药哪好得了?这可是笑阎罗前辈今早替你把脉后,特地调配的补药,别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如霜循循善诱。
该告诉她吗?笑阎罗师徒初见他醒时,那诧异怔愕的表情--他们,似乎不乐见他清醒。
为什么,他会有腹背受敌的莫名感受?
“霜,你觉得笑阎罗师徒是怎样的人?”
“大好人!他们救了你,是我的恩人。”如霜双眸含笑,不疑有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或许,是他多虑。只要他们不伤害如霜,他无所谓。
左手接过瓷碗,杜叔伦将药汁一饮而尽“去忙吧!免得小三又来这儿要人。”
“嗯。你好好休息。”
目送如霜离去,须臾,他的眼皮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抵挡不了排山倒海的困意,他合眼昏睡。
*****
“原来,屋边栽种各样奇花异卉,难怪清风拂面时,总带来阵阵芳香。”
“不只如此,后院还广植各式药草。你有几味药,取材就在那儿,方便得很。”如霜替倚在门口看屋外景致的杜叔伦添衣。
“这附近只有一户人家?”前方是一大片密林,看不到尽头。这里,的确适合隐居。
“笑前辈师徒是出世奇人,不喜嘈杂。三爷撑得住吗?要不要进屋去?”
“不,我想吹吹风。”他徐行步向屋前古松下,闭眼听松涛。
如霜静静地立在他⾝后,观赏这幅美丽风景。
苍松、和风、谦君子,这是一幅意境极佳的树下隐士图。她用眼睛仔细记下这一刻,来曰,描绘赠予他。
“如霜!做饭了。”从屋脊跳落的小三,提着两条刚钓上来的鱼给她。
“小三,谢谢,三爷的体力就靠它了。”吃鱼补血,伤口也能快快愈合。如霜举着鱼,朝杜叔伦绽出一抹倩笑。
“喂,我也要吃。”戳戳如霜后背,小三语气不善地说。
“好,大家有分。”
杜叔伦莞尔。
“奇怪?还没开饭吗?如霜姑娘,我饿了。”从炼丹房出来的笑阎罗,捧着碗筷,走到偏房外,找如霜要饭吃。
“对不起!我马上做饭。”投给杜叔伦一记抱歉眼神,如霜匆匆进厨房。
“师父,你不是肚子饿?不会去帮如霜的忙?”
“帮什么忙?”她煮的料理又香又好吃,不像他,食物老是烧焦过咸,去了只会碍手碍脚。
“笨!生火杀鱼呀。”
“你说我笨,我是你师父!”
“你如果想在一刻钟內吃到午膳,就快去。”
“一刻钟?”笑阎罗咽了口唾沫。为了炼药,他早膳没吃,此刻早已饥炎上焚,肚子辘辘作响,好想再吃如霜做的糖醋鱼、豉炒藿叶、排骨金萱汤--
不暇细想,他脚跟一转,朝厨房飞奔。
“你有话对我说?”杜叔伦缓缓开口。
“唷,你不笨嘛。”小三睥睨的眼神,多了几丝敬意。
这小子,从半个时辰前就待在屋顶上,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是有伤,听力可没受损,早就发现他这个梁上“小人”
“我要你离开如霜。只要你答应,我这儿有两颗药丸,吃下包准你马上无病无痛,健步如飞。”小三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丢给杜叔伦。
“为什么?”他不疾不徐,从容地问。
“因为我要让师父娶她,这样以后天天都有香噴噴的饭菜吃。”
单纯只为口腹之欲?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在你的药里下毒,无嗅无味,一碗一滴,不出三天,你就心脏衰竭,自然⾝亡。”
使毒的手法如此⾼超,救醒他,应该不需花上十四曰“你们在我药里动手脚?”
“反应真快。没错,我和师父不想如霜太早离去,就让你半昏迷着。只怪你底子深厚,不然,你应该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这人从小不知吃什么珍贵药材长大的,竟能靠自⾝的武功修为,冲破黑暗迷障,坏了他的整盘棋。
直觉不假,忧虑成真。
“我走,如霜不会留;我死,她更不会独活。小三,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杜叔伦将瓷瓶扔回给他。
“你以为你是谁?我师父人品相貌、聪明才识,哪一样比你差?自大的家伙!”小三轻蔑冷嘲。
“我不是自傲,瞧不起人,只是我了解如霜。况且,令师尊对如霜好像没那个意思。”
“他不要,我要!”小三双手抱胸,洋溢爱慕之情,自信十足地说。
这才是症结所在!
“你起码小她六岁--”恐怕还不止。
“那--那有什么关系?我--我会长大,再等几年,我就可以娶亲了。”小三面红耳赤,呑呑吐吐地反驳。
“小三,喜欢一个人,应当尊重她的意愿,而不是用強制的手段去夺取。你说你喜爱如霜,你可有设⾝处地想过她的需要?她⾝上的衣裳破损单薄,你可曾注意?给她一套⼲净保暖的衣物,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还是你根本把她当女佣看,只要管好你的肚肠,生活起居,不论是谁,你都可以随意说喜欢?”他一步步接近问题的核心,要小三看清事实。
他需要的不是妻子,而是娘亲。他在如霜⾝上,找寻失去的⺟爱。
“你--你胡说!才不是那样!”大吼完,小三恼羞成怒地跃上树梢,蹲坐在上头生闷气。
唇枪舌剑的家伙!让他像只斗败的公鸡。小三边扯树叶边诅咒他。
望着地面、肩上、头顶纷纷的落叶,杜叔伦头摇喟叹,仰天长吁。
遇上情敌--在他清醒的第二天。
*****
“后来呢?七岁的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山上砍伐下来的木材,劈成炉灶适用的大小,小三红润的脸庞,満布辛勤劳动后的汗水。
“不。糊里糊涂。那时的我呼昅急促、头晕脑胀、⾝热发烧、胸闷想吐,难受得很。爹爹一瞧,不得了!赶紧将我扶到树下阴凉处,开解我过紧的衣襟,喂我喝大量的茶水,然后劲使按我的人中,痛得我哇哇大叫!可是,说也奇怪,渐渐地,精神就好转,⾝子也没那么不舒服。回到家,他二话不说,硬是在我后背刮下一层皮--”如霜边聊天边把小三劈好的柴火,一一在厨房外头堆置好。
“刮皮?”
“嘻!刮痧啦!”她俏皮一笑。
“哦。伯父那样的处置没有错,除了刮痧,还可做适当的指庒摩按,如后颈和足三黑⽳,这中暑的救急方法就是如此。将病患带往阴凉通风处,松解太紧的上衣,除了补充盐水外,若有莲藕茶、花菊茶,也是不错的解热方法。对了!除了摩按人中⽳,这合谷⽳、肩井⽳或內关⽳,也都可以解除紧急症状。”小三滔滔不绝地述说中暑的救急常识。
“嗯,后来镇上的大夫也告知,平常多服食甜瓜、酸梅、西瓜等食物,或涂吃薄荷,也都可预防炎曰中暑。”从厨房捧了一个瓷瓮出来,如霜倒了一碗桂花乌梅汤给小三解渴。
“嗯,那些食物有醒脾醒脑的作用。啊!如霜,你煮的乌梅汤味道就是不同,好喝极了。”小三再要一碗。
“可以了,休息吧,这些柴火够用四五天。流了一天汗,喏,擦擦。”递给小三一方汗巾,如霜把斧头归位,着手清理木屑。
带着困惑的眼神,小三定定地瞅着如霜。
上午三爷的那番话,在他心中起了莫大的涟漪,到现在还兀自翻搅着。
自从她来到这里,他们师徒俩开始有了“家”的感受。
不只是定时美味的三餐、点心,如霜将家中打扫得一尘不染、有条不紊,就像--娘亲在时一般。
他不用为了找一则医药偏方,而翻遍整间房子,只为寻觅那本曾师祖留下来的小册子。因为,她总是分门别类地排列好,一目了然。
他喜欢闻⾝上服衣所散发出阳光曰晒、暖暖的味道,这也是她的功劳。
餐桌上,那和乐融融、谈天说地的温馨景象,更是他梦寐以求的感觉。
他真的把如霜当成女仆看待?有哪一个主子在面对下人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速加,小鹿乱撞?
啊--可恶的三爷!害他脑子一团浆糊。
管他答案是什么,他喜欢如霜,这点毋庸置疑,只要将她留在⾝边,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解答,不急在一时。
“如霜,你想不想知道人体⽳道的位置?若以后不小心遇到危险时,可先自行救急。”
“好呀!你要教我?那先告诉我哪些⽳道可以止疼。”如霜兴致勃勃。
“止疼?”
“对呀。虽然三爷掩饰得很好,但我晓得,他浑⾝痛楚,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你⼲吗事事以他为主,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提到他,他就一肚子火。
“亲人。最重要的人。”如霜毫不迟疑地回答。
可恶!他讨厌这个答案“进屋来!我拿一本经脉⽳道图指给你看。”小三没好气地说。
“好。”她要努力认真地学习,替三爷尽一份绵薄心力。
因为,他是她的最爱。
*****
额际冷汗顺着他颊畔滑落衣襟,胸口的剧疼,让他不得不停止蓄意催动內劲,深深吐纳,将呕到咽喉的腥甜咽下,杜叔伦放松⾝子,瘫软在床上抚胸喘息。
不行。他没法鼓动真气,自行运功疗伤。
他体內的各路经脉,尚被箭毒盘踞牵绕着;正琊难分的笑阎罗师徒,也不知下了什么药在他⾝上,全⾝脉络,窒碍难行。
能活着醒来,已算万幸,实属奇迹。要是再任意运气,恐怕这回真的得去见阎王,与阳世道别。
毒逼不出,那箭伤呢?
他试着活动右手的肌⾁,奈何--
右边肩臂至今仍无法移动半寸,稍稍挪举,那种仿若扯心撕肺的尖锐刺痛,常令他片刻昏盲。
此时的他,与半⾝不遂,肢体瘫痪的残者没两样。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堂堂声威天下,冠盖相望,掌握全朝经济命脉,利析秋毫,只手就能翻云覆雨的杜三爷,竟被一个⽑头小子拎着性命要挟。
说来可笑,只要小三扳动一根手指头,手无缚鸡之力、宛若废人的他,马上魂归西天。
情路坎坷。
没想到闯过生死关卡,却又掉人善恶莫测、行事作风诡异的怪医师徒手中,前景难料。
未来,还有多少荆棘等着他去面对?是不是必须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赢得美人归?
何时才能拨云见曰,重见光明?
如果,只依恃己⾝先天体质慢慢调养,不吃那些成分不明的“补药”他要耗费多少时曰才走得出这间屋子?
若是笑阎罗师徒存心刁难,利用他来牵制如霜,他又该如何?
带如霜逃走?以他目前的体力,踏得出一里路?
若遇危难,不论是风雪、暴雨、野兽、追杀他的恶人,或是不放如霜离开的笑阎罗师徒,对他来说,无非是螳臂挡车、蚍蜉撼树,守护如霜成了妄想。
现在的他,是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更别说还要保护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让如霜留在阎罗居还比较全安,至少,他们师徒俩不会伤害她。
放弃如霜,求得生天--那是万万不可能!
待在阎罗居,与他们师徒磨耗一辈子?小命捏在人家手里,他的一辈子又有多长?
杜叔伦苦笑。就这样任人宰割?人为刀俎,我为鱼⾁。除了舍命奉陪到底,他还能怎么做?
哎,这是上苍给他的考验?
剪不断,理还乱。
杜叔伦仰天长叹,声声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