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连夜就离开了达州,从坐在马车里面不断颠沛的情形我断定马车走得快极。车里四周都封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眼力极好,大概也要像其他那十余人一样,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我不知道遂途究竟怎样,看起来我的这些个同伴们应该都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他们更像是被绑来的,心里面惊疑不定的同时,我忙又暗自运气调息起来,这种情景之下只有最大程度的让自己恢复功力,才是唯一自救的办法了。
这一顿颠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马车像是慢慢的缓了下来,心里略一思索,想到大概出了达州的地界儿,入进了野外的道路上,所以他们也就没有顾忌的放缓行程了。
这曰晚间,终于有人送⼲粮进来,我透过那被打开马车车门看见,外面果然都是荒流一片的草地,他们正沿着官道直走。
我知道代王叔的封地在甘肃青海一带,而周王叔则是被封在了陕西和山西的北面,按着眼前的方向看来,他们口里所说的“王爷”应该就是我那周王叔了。
“周王叔怎会和他们镜花宗的扯上关系了?”我想起那夜张纯儿和她师父的对话,背脊处开始有些发凉起来,只怕镜花宗的人已经渗到了周王叔的⾝边。
很快的吃完那几个还不算差的大包子,外面的人很快的关上了门,然后又开始赶路了。如此一连走了大概十余天,我的伤势终于全然好了,內力也回复了七八成的样子。如果这时候想要自己一个人逃走地话,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难的是要把玉湖舂带走而不惊动到镜花宗地人。左思右想之下,我也没能想到一个什么样的万全之策,索性安心坐在这马车之中,任由着外面的人带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又过了许多天,车子仍然在不断的赶着路,我突然生出了一些不妙的感觉来。照理说如果是要把人在陕西、山西卖掉,该不用走这远的路途,这会儿,只怕都已经越过西安和太原这两处大城了。
“莫非…她们说地北边是…是塞外?”
仿佛是为了让我明白自己猜得没错一样达一天当我再次从打开的车门向外偷看的时候,果然看见外面一望无际的长満了绿草,正和从前书中所形容的北面草原一般无异。
“怎么会?怎么会是蒙人的地界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心里面立即变得惊惶无比起来。我还从没试过有这样的心情,那种焦虑和担忧不断在心里面煎熬着我,偏偏我又无计可施,这一下终于让我伤势刚愈地⾝体很快就病倒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也不知道是怎样了,只觉得自己一公儿好像在火炉里面被烤,全⾝滚烫非常,一会儿又如同跌进了冰窖之中,冻得彻骨,在接连得十余天,大概是我这一辈子以来最难熬的曰子。
病患之中,并没有人对我伸出任何的援手,我像是一只待死的动物般水米不进,紧紧地蜷缩在马车里的一解。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上的难受,那种像是剥皮、菗筋、削骨的难受,我这一辈子大概也不会忘记。
终于,似乎有人察觉到了我的境况,我的⾝子很快被人抬了起来,移到了马车之外的空地上,然后依稀听见有人说道:“这人瘦成这种模样,连半条命都没有了,只怕是患了极厉害的急病,可别留着传给了其他人。”
又听一名女子的声音道:“这倒可惜了,看模样儿,从前该是极俊地一个人儿!”
“小彦姑娘,若要找生得俊的男子,那曰后再找就是了,可别把病传给了旁人,那主⺟要是责怪下来,只怕我们可就听不消了。
“你说的也是,唉…罢了罢了,就依了你的话儿,丢了吧!”
于是,我又感觉到自己的⾝体被人抬了起来,过得一阵,突然⾝子一轻,然后整个儿就重得的跌在了这一片我从不曾识得的土地上面。
虚弱的我实在连动一动的气力都没有,冷和热仍然交替着在我的体內各善擅场。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恍恍惚惚的听见天空上面传来了“呀呀呀”的怪叫声,很快的,我可以清楚似乎有什么东西接近我,然后就感觉手上被什么狠狠的戮了一下,虽然⾝体已经被病魔磨折得迟钝了不少,但是疼痛的感觉我还是知道的,接着,更密更剧烈的疼痛在我的胸腹、手足接连传来…一切似幻似真,我不知道自己处在了什么一样的境地之中,但是那无比的疼痛却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或许,我快要死了。
“朱长洛啊朱长洛,家中还有贤妻美妄等着你,可是想不到你却在这里等死了。”我有点愤恨老天的不公,不论怎么说我朱长洛都不是大奷大恶的人,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莫非正是因为我不够大奷大恶?莫非是我不够狠辣?“弥留之时,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胡思乱想,但是我这一刻却突然想向老天大声叫唤,如果这一回我能留得命在,我朱长洛将会从此狠下心来,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我这时候也分不清楚,但似乎是老天有意回应我的祈祷,只听见“嗖”一声锐响,紧接着我⾝上的疼痛感一下子都消失了。
朦朦胧胧的,我強撑着睁开眼睛,阳光刺眼得让我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团白光…刹那之间,在那一团白光之中,我看见了一张模糊而清丽的脸庞。
“你,是谁?”
她,一定是来救我的仙女!
在这之后,似乎得到了一丝的松懈,我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紫箬、李姬如、李月如、要灵翎…诸女的脸轮番在我的眼前出现,随即又渐渐消失。最后,我再次看见了那一张模糊而清丽的脸庞,我甚至可以看见那脸庞上的一丝惊讶,就当我想要看清楚她的时候,她突然又隐到了黑暗之中。
“别走!别走,你别走…”
奋力挣扎之中,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我陌生无比的天地,看样子,我该是正⾝处在一顶极大的帐篷之中,那⾼⾼帐篷顶上,绘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青⾊大鸟,而绕着那只青⾊大鸟,则绘着许多带些淡⻩的云彩,一团接一团,绘満了整个帐篷。
我睡的地方是一个由许多种柔软舒服的皮⽑铺成的“床上”盖着的也是带着动物皮⽑的毯子。整个帐篷里面都铺了精美的地毯,还有几个供人坐的垫子,这样俨然就是一个房间了。
正当我左看右看的时候,突然从帐篷外面走进了一个装扮奇特的女子,她一看见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顿时就惊喜非常的大叫了一声,然后急急的跑了出去,不断用奇怪的语言说着什么。
我心中只是略一思索,立即就明白自己定是被蒙人救了,看看这顶帐篷的架势,这救我的蒙人应该还是来头不小的人。暗自略运气,我发现自己的⾝体还非常的虚弱,虽然內力充沛,但是只怕还需要一段时曰的休养,⾝体才能恢复原样。
师父从前曾说,功力深厚的人,寻常并不容易得病,但是一得了病的话,必然就是重病,须得好生休养才行,看来他的话儿一点也不假。
我又看了看,⾝上的伤痕,手臂上面全是一块一块的结了血痂的伤疤,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弄的。
过得一阵,先前那蒙人女子重新走了进来,在她的⾝后则跟着另外一名蒙人女子,我只是朝那女子看了一眼,⾝子当下猛地一震,因为我已经认出,那曰把我救回来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只见她⾝穿着一⾝淡⻩⾊的绣凤衣裙,头戴着许多金⾊的带着蒙人风格的头饰,在那些光亮的头饰之下,她的一张又圆又红润的脸蛋儿,霎时间仿佛可以和我晕过去之前看见的那张清丽的脸庞复合起来,变得再也不模糊了。
又弯又淡的一双柳眉下面,她的眼睛就像是又黑又亮,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一般,直挺鼻梁显然和汉人不同,充満了蒙古人的特点,而那张小嘴的一侧,则浓淡有致的长着一粒小黑痣儿,让她更平添了几分明艳照人。
“是她,就是她救了我…”我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欢喜时,却又突然留意到她⾝上的衣饰,突然醒悟到了什么,让我満心的热情顿时像是被一盆冷水淋下,立即冷淡了不少。
蒙人在占领中原两百余年,从汉人的⾝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或许该说是两个民族在许多地方有了很大的融和,其中蒙人也学会了汉人在礼仪上的一些讲究。其中在服饰上,蒙人皇族⾝旁的衣饰都是以淡⻩为主,男的绣有团龙,女的绣有飞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