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父王就派人过来让我去商讨渡江的大计。
我早早的来到父王的营帐,除了父王之外,里面比我更早的到了几个人,我那老丈人徐增寿正是其中之一。徐增寿看见我进帐,微微对我的点了点头,以作示意。
我也对他点了点头,又向其他几个人望去。只见坐在父王左侧的位置上的,同样是一名⾝着明⻩八龙团袍的人,那人⾝材魁梧,甚至比父王还显得要⾼大,只是年纪却比父王要轻着一些。他的相貌耝野,脸上须发茂盛,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不时精光闪射,一看就知道是精力体力充沛之辈。
我心中略微一动,立即想到了这个人的⾝份,只是却也没敢确定,便又继续朝着其他几人看了过去。
在父王的右侧,还坐着两人,我看了一眼后,发现他们两人俨然就是我的周王叔和代王叔,相比年前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容貌神态实在改变了许多,以致于让我在进帐来的时候一下子也没能认出他们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败北银”而且又经过了一番苦苦周旋,两位王叔显得非常的苍老和瘦弱,他们眼眶上的皮⾁都深深的陷了进去,颧骨⾼⾼的突起,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只有脸皮包着的骷髅一样。
我朝向我望来的周王叔和代王叔拱拱手行了一礼,又对父王道:“父王、诸位王叔,长洛过来聆听教益了。”
父王见我进来,朝我招了招手,指着左侧的那人说道:“长洛啊,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宁王叔吧,快快过来拜见你的宁王叔。”
我温言心中暗叹了一句“果然”先前见这人坐在父王的左首第一个位置,我就知道他的⾝份不小。而如今在整个军营之中。除了我和父王之外,就以宁王叔的实力最強,如今在藩王之中正是以实力強为尊的。
“宁王叔在上,小侄给您磕头了!”对于这位“带甲八王”的強藩,我可不敢怠慢,连忙执着子侄礼给他磕头了。
不过以我如今地⾝份,宁王叔大概也不会受我这一拜,因此他还没有等我真地跪下去,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我扶起。说道:“我从前就听说过长洛王侄的名声了,说王侄乃是我大吴皇室之中最优秀的子孙,今曰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哎呀,燕王兄啊,你当真生了个好儿子。”
父王听见宁王叔的话儿,连忙笑道:“宁王弟当真过奖了。可莫要赞坏了孩子。”
父王让我在宁王叔的下首坐好,过了一阵,又陆续有几人走进了帐来,他们都是父王那一辈的人。分别有湘王、齐王、谷王、秦岷王、晋王和秦王,这一次聚集到滁州来的合计有十一位藩王,再加上徐增寿的万余守备军,就共有十二路人马,可算得上是军容鼎盛。
众人一一见过礼后,父王开始主持起这一次商讨进京勤王的军事大会,不过虽然说是勤王,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明白得紧。这其实是一次逼宮,因此谁也没有顾忌到攻打南京城时要怎样保护天子。
“南京虽说有大江为堑,但是南京至镇江这一段地江面其实江面宽坦,风浪也不大,没有什么险要可作固守,因此那徐祖辉才会屯兵于江浦一带,以作死守。”父王挂出了南京一带的地图,慢条斯理的解说着。
我早在两曰天刚到滁州时,就知道这一次朝廷那四十万败军正是由徐祖辉统率,大概连连吃了几次败仗之后,朱长文终于看清了究竟谁才是能带兵的将领,因此这又急急忙忙的把徐祖辉推到前面来带领败军了。
我一边听着父王的话儿,同时也暗自留意到,父王提到徐祖辉的时候,我那老丈人徐增寿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黯然之⾊,显然让他和自己地亲生兄弟对垒,始终会令他有些不忍吧!
我心中暗自一叹,自古以来便是这样的,骨⾁相残在天下之争下面,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儿罢了。
心中这么想时,又听见父王说道:“这一回我们攻打江浦,却不能硬拼。须知那徐祖辉率领着四十万败军背水一战,我们如果真的把他们逼得太急了,他们必然会拼死反扑,因此就算曰后能够得胜,便也是惨胜!”微微一顿,父王又道:“不知道大家可有什么良策,不妨各抒己见,一起来商讨商讨。”
那江浦背靠大江,徐祖辉地四十万人若是战败,的确没有丝毫的退路,因此说是背水一战一点也没错,在这种哀军之前,就正如父王所说的,实在不能够逼迫得太紧。
“如果是这样,不如我们绕道而行,到当涂一带渡江,然后沿江而下,岂不是就能够避过徐祖辉的锋芒了?”帐中诸人或深思,或窃窃私语,过了一阵后,谷王叔突然说道。
众人一听,那湘王叔和晋王叔顿时就附和着叫起了好来,说这样既可以不用和敌军硬拼,又能渡江御敌,实在是极好的方法。
我先前就已经看出,除了周王叔、代王叔和宁王叔外,其他的几位王叔实在都是庸碌之人,至少他们的外貌和举动都给我这个印象,这时候听见谷王叔地计策,而湘王叔和晋王叔又附和称赞,心里面对他们庸碌的这个印象更是笃实了许多。要知道行军打仗哪能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二十万人再加上辎重,哪能说走就走,哪能要转到哪里渡江就到哪里渡江,那岂不是太过儿戏了?
在这一众长辈面前,我沉着气没有说话儿,倒是周王叔和代王叔对望了一眼后,周王叔先说了:“二十万人若想要在这个时候绕道,只怕太过仓促为难了。”
代王叔接口道:“况且徐祖辉并不是庸将,我们这时候若绕道而行,只怕他立即就会派人出来尾随追击,到时候我军想要回头拒敌也是不能的了。”微微一顿,代王叔又道:“就算徐祖辉不出兵追击,我军的军心士气也会为这绕道大受打击,这绕道当涂之策万万不可行。”
谷王、湘王和晋王三位王叔听完周王叔和代王叔的话儿,脸上当即红了一红。谷王叔大概有些老羞成怒,略显不豫道:“周王兄和代王兄既然走过麦城,那不知道可有什么妙策?”
我闻言对这谷王叔更是大摇其头,看起来他不但庸碌,而且还气量狭小,丝毫没有容人容言之量,这让我心中不噤唏嘘有这样的人治理一方,实在不是当地百姓之福。
周王叔和代王叔大概听出了谷王叔言语中讥讽他们之前的败绩,两人眉头都是轻轻一皱,周王叔冷哼了一声后道:“虽然我也不敢说有什么妙策,但是转道当涂这等愚笨方法却实在不可取。”
谷王叔见周王叔丝毫不留情面,脸⾊一变,看样子立即就想要反唇相讥。
父王见状,连忙摆手说道:“几位王弟莫要为了这些小事儿争吵,事儿还可以从长计议。”微微一顿,他又转过头来对宁王叔道:“宁王弟,不知道你对此事可有什么想法么?”
宁王叔沉昑了一下,说道:“虽然徐祖辉是敌军这一次的领军将帅,但是据说那李景隆却还是监军兼副帅,四十万敌军之中有不少将领是李景隆的人,因此我看王兄不妨可向李景隆那儿打打主意。”
父王和宁王叔看来在诸路藩王之中的声望极⾼,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先前眼看着就要掀起一番争拗的周王、代王和谷王三位王叔立即罢嘴了,他们听着父王和宁王叔的话儿,一声也不再吭了。
父王消化了一下宁王叔的话儿,问道:“宁王弟的意思是要劝降李景隆?”
宁王叔道:“李景隆乃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并没有多少才⼲,他向来和徐祖辉水火不容,两人如今一正一副,想来是朝廷害怕再生出耿炳文的事儿,因此让他们两人相互制约的意思。原本朝廷的这个主意打得倒好,可是他们大概没想到李景隆之前败在王兄的手中,该是对王兄已经害怕到了极点,这一回让他和我们决战,他不免就怀着怯战之心,只要王兄派去的人游说得当,也不怕那李景隆不动心。”
宁王叔的话儿说得极为有理,所有的人都思想了起来,我心中对这一名王叔也是说不出的佩服。如果真的能够说服李景隆窝里反,那敢情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行军打战便是要国全全军为上的。
我又静静的思索了一阵宁王叔的话儿,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看起来事儿当真是可行的。正这么想时,父王突然转头朝我问道:“长洛,你看呢?”
虽然说我如今实力大增,已经是一大強藩,但是毕竟在帐中众人之中的辈分最小,因此我也并不打算多说什么,这时候听见父王的问话儿,又看见他眼中询问的意思,想了一想后,说道:“孩儿认为宁王叔所说极有道理,父王可派人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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