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大难不死 “闻鼓而进,鸣金收兵。”场战极为混乱,战鼓之声隆隆震天,但是这阵特殊的金锣之声穿透了嘈杂的一切,清晰的响彻在每名士卒的耳畔。江东悍卒听到大都督战船上响起的金锣之后便想急速后撤,但被连番死亡刺激的几近发狂的曹兵不顾一切死死缠住了他们,面对曹兵不计死亡的凶狠攻杀,他们只能放弃撤退的打算,再次返⾝应战。
异变突起,疾速冲来的曹兵右队战船毫不留情的撞在左队船只横连的船墙之上,伴随着阵阵惊天的震荡和刺耳的船木断裂之声,如同一座巨型浮桥一般横在长江之上的几十艘战船彻底分开了,几十艘战船连番強力冲击之下的拉扯力根本无法抗拒。绳索绷断,战船崩裂,还在厮杀的两方士卒⾼举的战刀还没落下,便毫无征兆的被抛飞了出去,抛向远处冰冷的江水之中。
所乘战船正在后撤,江东大都督周瑜面对着眼前如此战局不由无力的闭上眼睛。蔡瑁这个疯子,不计自⾝损失只为消耗他们的战术让他感觉有点窒息,有些无力。若是斗舰没有深深的扎进那些横拦的战船之上,他们或许还能利用斗舰灵活轻便的优点与敌船周旋,但现在说什么也是枉然,在敌船疾速的冲击之下,大型战船也难以保全,何况他们那种小型斗舰。如今两方的战船皆被撞毁,曹兵的损失比他们还要惨重,但是曹兵本来就多,这么大的伤亡对敌军来说,不过就是损失了一部,而他们此次前来的三十余艘斗舰,只有五艘幸免,五艘战船,七百士卒面对三十余艘曹兵战船,再也没有一战之力。
落水的千余士卒彻底的暴露在敌船的攻击之下,生死由命。
喟然长叹,周瑜睁开眼睛紧盯着远处敌军战船之上“水军都督蔡”的大巨战旗,也许从一开始接战之时,蔡瑁便已计算好了连番的应敌之策,将他们一步步的引入死局。又或许是他随机应变,看着已方战船失去行动之力而采取的针对性攻击策略,但是不管如何,能在水战之上让他们惨败至此,都证明蔡瑁此人极为了得,曹兵大军之中有此人训练水军,他曰必成江东大患,一旦时机成熟,曹兵各寨水军练成,江东便失去了赖以得安的水军优势,那也就离败亡不远了。
饱受重创的左队战船,连带着筋疲力尽的混战士卒齐齐没入江水之中,一时间江面各处热闹非凡,漩涡重重。蒙冲战船、轻型斗舰、小型楼船在右队坚船的击撞之下四分五裂,散成一堆散屑,那种腥血残暴,将两方四五千士卒全部撞进江中的狂疯气息深深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灵。
战鼓之声停息了下来,鸣响的金锣之声也在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像中了魔一般愣在船上傻看着江中,看着已至初冬、早已冰冷刺骨的江水、看着一个个在水中因为冰冷、痛苦、恐惧而放声哀号的陌生面孔。
甘宁⾝旁亲卫在这种本该绝望的情况下发出一阵欢呼,冰冷的江水已让他们全⾝都哆嗦了起来、牙齿不停的上下敲击、嘴唇更是乌黑无比,但他们冰冷⾝体包裹着的心依旧火热,依旧散发着強大的生命力,而让他们欢呼的原因便是他们捞到了重伤的甘宁,托住了为了掩护他们而独自断后的大人,此刻甘宁昏迷不醒,情况堪忧,但是他的口中还有气,他的心脏还在跳动,被锋利的长枪钉在船板之上的将军还活着,还顽強的活着。
久历血战的江东士卒在这种极度恶劣的情况之下依旧没有放弃,他们三三两两开始聚集,在冰冷的江水之中帮助受伤的袍泽奋力向南岸游去,而几个悍勇异常的士卒尽然在这冰冷的江水之中无情的杀戮起来,用他们随⾝携带的战刀割断了一个个惊魂未定,大喊大叫的曹兵士卒的咽喉。
看着在水面之上挣扎号叫的士卒,立于船楼端顶的蔡瑁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悍勇?没有战船你还能如何悍勇?灵活?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能如何灵活?想到此蔡瑁先前绷的铁青的脸上笑意更浓,淡然的对着⾝旁的副将说道:“传令张允,肆意击杀,砍下人头论功行赏。”
副将早已被眼前的战况惊呆了,闻言本能的问道:“大人,此刻敌人早已揷翅难逃,收降俘虏功劳岂不更大?” 或许是蔡大都督此刻心情较好,闻言淡淡说道:“左队战船基本全毁,数千士卒泡在江水之中,哪里还有船只收容俘虏,杀掉,将刘备手下的士卒全部杀掉,一个不留,我倒要看看他到时还能拿什么来抗丞相大军。”
副将听着都督大人冰冷腥血的话语,看着江面之中呼号惨绝的场面不由感到背部一阵发凉,额头之上突起一阵冷汗,哪敢犹豫,急急传下战令。
惊骇了半天的鼓手终于在统领大人的怒吼声中惊醒了过来,他们看到了挥动着的战旗,看到了怒目圆睁的统军校尉,顿时明白了自己的过失,众人大惊,急忙举起鼓槌,奋力向战鼓之上擂去,准备向四周传达继续攻击的战令,准备用鼓声唤起士卒⾝体之中无尽的战力。
但是,他们的手只抬到半空之中,便听到了隆隆的战鼓声响起,惊天的鼓声由远而近,一下一下击打着他们的神经。众人不由回头朝鼓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想要看个究竟,随即众人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齐齐倒昅了一口冷气。
校尉愣了一下,随即骇的大叫起来:“敌袭,敌袭!” 正准备看着张允杀光那些落水敌卒的蔡瑁听到战鼓之声也同时回过头去,远处江面之上,一列列的战船顺流直下直向他们冲来,速度比先前右队从侧翼冲锋还要快上三分,那模糊的船影眨眼之间便变得清晰起来,那股狂疯的气息一如先前右队战船那般骇人。
校尉敌袭的惊呼之声传到了蔡瑁的耳中,让他从深深的震惊之中回神来,蔡瑁知道越是危急关头越要冷静,深昅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昅引,蔡瑁惊骇的心情渐渐平息了下来,随即对着传令兵沉声喝道:“下令右队放弃围杀,掉转船头,列鳞形阵势准备应战。中军调整队形,移向右翼,弓弦上弦,准备接战。”
没有丝毫的迟疑,楼船端顶的令旗随即回旋飞舞。
立在船头意气风发的副都督张允没有等到攻击之令,却看到令旗挥舞之间尽然让他们掉转船头整军备战。张允伸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一旁的亲卫清晰的告诉他,都督将令,右队掉转船头应敌。
张允不甘的看了一眼江面之上,恨恨然骂了几句,怒吼着下令掉转船头,直到他看清楚远处冲来的战船,他才感觉到情况的严重。
江面之上疾速冲来的战船最前端,换上⾰甲的刘封稳立船头,手执战枪两眼紧盯前方混乱的江面,在他战船两翼各船之上,王威、⻩忠、魏延等将正磨拳擦掌,准备大战一番。面对即将来临的血战,他们的神情极为亢奋⾼涨。
被江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战旗下面,刘封面⾊紧绷,神⾊抑郁。二叔关羽一向便对他冷冰冰的,像为冷淡,前番自己违令将军寨扎于巴邱城外,已让二叔不喜,此时未得到军令便领本部兵力冒然出击,肯定会让二叔不喜。
但是眼前便是挫败敌军的最佳时机,江东水师逆流而上显然能够缠住这百艘战船,自己再领巴陵战船二千士卒从上游顺水而下,定能从背后给敌人致命一击。刘封虽然对关羽极为敬重,但他也对二叔的这种顽固应敌之策有些不以为意。
难道固守巴邱城便能挡住四十万大军南下?这根本就不可能,长沙、江夏一线南岸虽然都已在义父的掌控之中,但是长长的江岸也加大了他们的防御难度,想以三万士卒守住两郡之地的江岸,挡住四十万大军,几乎没有任何的希望。出击,只有主动出击,集中优势兵力,抓住敌军分兵的机会,一举击溃其水师战船,让他们失去掌控长江的能力,曹兵才会因为惧怕粮道受袭而不敢南下。
刘封记得庞统先生曾说过,战争只是一个工具,真正的目的,便是利益,一场战争的胜负不是看士卒的死伤,而是看谁得到的利益更多。既然此次出击能在占得有利条件的情况下夹击曹兵一万水军,那便是有庞大的利益可图。不仅能抢夺宝贵的战船、大量杀伤曹兵水军主力、更是能够大大打击曹兵的士气,在这种大巨的利益引诱面前,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冒着违令之险领军出击。
战船破浪而行,士卒杀气冲天,看着越来越近的曹兵战船,看着几乎塞満江面的落水士卒,刘封可以肯定,这里刚刚经过一场血仗,如今的曹兵肯定已经力竭,猛的举起手中的长枪,年轻的副军中郎将大声喝道:“张弓,杀过去。”
而原本已经绝望,准备退去的周瑜听到远处传来的战鼓,看着江面冲来的战船顿时精神大振,聚起残卒,怒吼着便指挥斗舰朝曹兵战船冲了过去。